闻希见他沉思,不禁担忧道:南师弟,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南寒正想说顺其自然,周围温度突然下降,魔气比先前浓重了许多,阴风中带来一个冰冷阴寒的声音:你,终于回来了!
    南寒和闻希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顺着声音源头望去,正北方一座巍峨的宫殿屋顶,黑雾弥漫中,一位黑衣少年慵懒的坐在横梁上,漆黑冷峻的目光透过重重魔气,准确无误落在南寒脸上。
    但见他皮肤白皙,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容异常俊秀,洁白的额头上有一道显目的黑色印记,隔得太远,看不清是何图样,发如浓墨,眼似点漆,似笑非笑,看起来痞里痞气,像个坏小孩。
    但给人的感觉却不像普通的不良少年,而是那种心理变态的杀人狂魔,特别是那双明明似有笑意却阴森无比的眼睛,停在南寒身上时,让他有种被人砍了一刀的错觉。
    他是谁?南寒问。
    听听其他人叫他心邪大人。闻希回答。神情略显害怕。
    心邪?纳尼!他就是心邪?那个传闻七岁就灭了十城的杀人狂魔?南寒浑身僵硬,有种想拔腿狂跑的冲动。
    他尚未来得及实行,心邪人已闪电般出现在他面前。
    小寒,我听你的话,已将所有书看完,你呢,在外游玩这么久,也该回来了吧。你看我对你多好,特地来接你回家。心邪声音低沉,语气平淡,像是邻家男孩在和兄长对话,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南寒眼睛,未等他开口,右手举起,修长的食指指尖在他额头轻轻一点,一道和他相同的黑色印记出现在南寒白皙的额头上。
    南寒大脑突然一阵刺痛,惨叫一声,抱着脑袋蹲下身。
    闻希大吃一惊:南师弟你你怎么样?忙蹲在他身边,正待伸手去扶,有人比他快了一步,心邪托着南寒手臂,轻轻一带,南寒重新站好,脑中钝痛渐渐缓和。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问。
    心邪不答,只静静凝视他,两人对视,南寒发现他眼神有些冰冷,嘴角笑容不减,他却能觉察出对方心情不好。
    一想到眼前之人乃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不像九溶那么好对付,南寒刚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下去,只得重新斟酌。
    ☆、五
    心邪出现在云端时,剩下的七煞星六人被涣冰剑逼得都快绝望,六人遍体鳞伤,浑身筋脉没一处完整。
    看见主人,六人脸上没有任何惊喜,反而全身颤抖,害怕到了极点,齐刷刷跪在虚空中,骑狼熊那位,他的狼熊替他挨了九溶一剑,滚落高空,不知掉在何处,此刻哆哆嗦嗦道:此人何需心心邪大人亲自动手,属下等能
    能如何?本座若晚来片刻,你还有命在本座面前丢人现眼?一群废物!心邪淡淡开口,还不快滚!
    七煞星六人脸色惨白,额头尽是冷汗,忙不迭点头,逃命也似地离开。
    心邪直视前方的白衣公子,脸上似笑非笑,道:水神之子?本座有所耳闻,听说你很厉害?
    九溶:
    目光只在他脸上停留一瞬,便往云层下方的广场望去。
    心邪顺着瞧了眼,发现对方目标是南寒,眼神一凛,如有寒光迸射,伸手从虚空中直接掏出一柄漆黑色长戟,尖端锋利无比,正是在三界兵器谱上排名第一的吞神戟。
    之所以排名第一,并非说它威力巨大,而是因为它沾染过无数修士鲜血,杀气太重,光听名字就知道,吞神,专门为吞噬神仙性命而存在。
    片刻后,九溶收回目光,总算正眼看向对面之人,破天荒开口,问了对方一个问题:他真是邪皇?
    心邪见他看南寒的目光不单纯,心中恼怒,认为南寒之所以迟迟不肯回家,就是因为外界这些小杂碎在牵绊他,漆黑的眸子被一层血红色晕染,脸上依旧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反而有些残酷。
    邪皇这称呼也是你能叫的?你们这些人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全都该死!
    吞神戟锵然出手,涣冰剑同时如长虹贯日,闪电般祭出,两件非凡兵器相碰,火花四溅,天空好似被撕裂一般,风云狂卷。
    南寒此时正处于极端不可思议当中,杀人狂魔一出手就吸光了他所有灵力,现实太残酷,让他有种想拿块豆腐撞死的冲动。
    他以前认为柳浣平时的作风算是史无前例的恶劣,如今遇到心邪这种变态狂,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傻太天真,柳浣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圣母玛利亚,纯情少年到色/情狂之间的距离,少说也有十万八千里了吧。
    现在他心中柳浣祖宗的地位已经荣升为贵宾,取而代之的是心邪祖宗十八代,他将自己所知的所有污言秽语全都慷慨大方送与了他们。还不觉解气,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随时都能喷出。
    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灵力啊,搁自己身上捂都没捂热,就这么莫名其妙消失了,能不郁闷么?
    其实心邪并没有将他灵力吸走,而是在唤醒他过往记忆的同时,为了防止他再一次离家出走,将他的修为封印。
    原来宿主的真实身份乃第三界之主邪皇,为人作风虽说算不得正派,却还心存一丝良善,因为对心邪刻意挑起神魔之战的行为不满,一怒之下罚他进黑暗道看书反省,而自己则自我封印,离开第三界出去散心,这一散就彻底失踪。心邪怕他故技重施,故而锁住了他功体,准备带回去软禁起来。
    余微和闻希见他久久不动作,便走过来询问,结界中其他四峰弟子见状,怒目而视,又是一番激烈言辞讨伐。
    闻希举手想捂住耳朵,想了想,还是放下,不过神情很是尴尬,试图劝说:各位师兄弟请冷静一下,事情尚未查清楚,还话没说完就被粗暴地打断。
    一名浅黄衣衫的土峰少年义愤填膺道:什么没查清楚?你当我们都眼瞎吗?还是你以为我们全都是傻子白痴?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叛徒,第三界的走狗,简直丧尽天良,天理难容,严重污染了五峰莲的空气,日后肯定不得好死!估计是平时在土峰修炼太苦逼,这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泄愤,颇多埋怨诅咒,闻希顿了顿,有些局促不安。
    南师弟,你怎么样?余微关切地问南寒。
    南寒摊开双手,无奈地耸耸肩道:不好意思师姐,我也没办法。他不敢说自己灵力被吸走。
    结界中原本还有人对他抱有极大希望,听闻,所有希望瞬间转化成怒火,朝他横眉冷对,唾沫横飞,以往自家师尊所教的涵养通通化为乌有。
    南寒不像闻希和余微两人脸皮那么薄,对各种谩骂指责坦然受之,还不忘冲向他放飞刀的涅柔眨眼挑衅。然而他没得意多久,脑袋突然一阵眩晕,身体晃了晃,双腿一软,抱头蹲在地上。
    闻希两人被他的动作吓到,同时吃了一惊,闻希蹲下扶住他肩膀,焦急道:南师弟你怎么了?
    我头好痛。南寒咬着牙道。此时他的大脑就像正在被电钻伺候一样,尖锐的疼痛一阵接一阵,额头冷汗如雨,脸色苍白。
    结界中人见到,无不拍手称快,有人幸灾乐祸道:真真报应不爽,你们看,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人在做天在看,连老天爷都看不惯你们这些无耻之徒,怎么样,这么快就尝到恶果了吧。
    瞧他那样,好似很痛苦,怕不是快要死了吧?
    死了正好,皆大欢喜,世间又少一个祸害,算是替五峰莲清理门户。
    你们不要这么说嘛,横竖他们也没做什么实际性坏事,得饶人处且饶人。
    林师弟,这话怎么说?你要维护这些叛徒?众人立刻开始针对那名言辞较温和的金峰弟子。
    南寒抽神看了眼,貌似很熟悉,好像是在醉颜岛曾与他并肩作战的一位少年。在他身边站着的是玉白的弟弟玉琭,奇怪,玉白竟然不在。这人至始至终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突然伸手打了那个少年一耳光:如果给你机会,你是不是也要背叛五峰莲?
    那少年脸色惨白,连忙摇头:不,不是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又一位土峰少年阴森森道,只是后悔当初没选择拜在木术师门下?
    那少年脸瞬间涨得通红,想争辩,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闻希忽然大着胆子道:喂,你们说够了没有?我师父怎么了,你们用得着说这么难听么?难道你们忘了五峰莲规矩,要懂得尊师重道?
    好一个尊师重道!五峰莲规矩我们自然晓得,尊师嘛,那也得看那人配不配,像南歌子这种勾结邪魔的叛徒当然不配!
    闻希气的脸都白了,瞪大眼睛:你
    南寒脑壳本就痛,此刻被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差点爆炸。真想拿针将这些人嘴巴全都缝起来。
    ☆、六
    我怎么了?我说错了吗?既然敢做,就别怕人说。那人继续道。南寒忍痛瞧了眼,那人是水峰弟子,而他旁边躺着的人正是奄奄一息的水术师,难怪对方说话如此不中听,感情是在为师尊悲惨遭遇抱不平。
    闻希试图和对方争辩,可惜口才不行,每次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对方生硬地打断,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指责和谩骂。而那名少年还有帮手,闻希势单力薄,才上阵就宣告惨败。
    南寒不负众望,即将被众人吵晕,这时空气突然扭曲了下,一道黑影挟带一股刺骨的冷风吹来,黑色的魔气霎时笼罩四周。
    心邪不知何时出现在南寒面前,低头凝视他,良久,伸出修长的右手,南寒下意识望向他身后,没见九溶,暗自吃惊,心顿时往下沉,难道连九溶也打不过杀人狂魔?不会吧,九溶实力强悍,不可能打不过心邪,目光往上,天空乌云翻涌,不见人影。
    南寒莫名心慌。
    他,人呢?他咬着牙问。
    谁?心邪皱眉,哦,你说水神之子,死了!后面还加了一句,被我打死的。
    其实两人势均力敌,为了速战速决,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九溶引到另外一个幽闭空间,能困住对方短暂时间。魔族实力强大者有开辟异度空间的能力,比如说像心邪这种。
    南寒盯着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老实说,他不相信,再怎么说,人家九溶也是堂堂水神之子,怎会这么轻易就被打死?想是这么想,可心还是无法平静。假如他说的是真的,九溶真被他打死或打伤怎么办?
    我不信,若人真被你打死,尸体在何处?
    心邪眉头皱得更深:毁了。你为何对一个不相干之人如此上心?在人界瞎逛这段时间,你都经历了什么?弯下身子,漆黑的双眸如两把尖刀刺在南寒脸上。
    南寒无语,他和九溶是朋友,朋友之间本就该互相关心。这话他不敢说,因为此时心邪给人的感觉他想杀人,而这种感觉很快就得到验证。
    刚才还在唾沫横飞谩骂闻希的那名水峰弟子,看见心邪,稍微怔了下,也不知谁给他吃的雄心豹子胆,居然敢将矛头指向心邪,怒目圆睁地瞪向他:魔头你罪不容诛,若我能出此结界,必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心邪脸上笑容扩大,眼神却越发冰冷,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那人身不由己被一股吸力强扯出结界,只他孤零零一人,站在地上,身体晃了晃,一时没搞清楚状况,神情呆滞。
    听你的意思,似想与本座单挑,你运气不错,本座今天心情好,就成全你。心邪说,语气平平淡淡,貌似心情真的挺不错。
    那少年一阵惊慌失措,忽地狠狠咬牙,拔出随身佩剑,大喊一声:恶魔,今日我要替天行道!朝心邪刺来,未等他靠近,心邪眼光一沉,随手挥袖,一道庞大的掌力猛地朝对面袭去,但闻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那少年刚举步就直接被拍成粉末,血珠飞溅在空气中,将黑雾染成诡异的红色,在场之人,除了心邪,尽皆变色。
    五峰莲弟子神色凄惨中带着恐惧。南寒大脑嗡嗡作响,忽然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七
    心邪身上有魔族血脉,其母生下他后不久,与其父一同惨死于神魔大战中。
    后来不知怎的心邪会流落人界,因其身上若隐若现的煞气,不受待见,遭到各种毒打谩骂,终于让他认识到人类的歹毒,潜藏于内心的魔性猛然爆发,在外表还是七岁孩童之时,一怒之下杀了十座城池的老百姓。
    大雪天那幕,邪皇偶然路过遍地死尸的城池,见他孤零零一人站在墙根底下,看出他身上的魔气,于是便将之带回第三界。
    在魔界浸润多年,心邪越来越邪,对待第三界以外的生物,手段之残忍令人毛骨悚然。第三界与神界之间偶尔也会爆发战争,不过都是小范围,自从心邪成为邪皇心腹,就算没事也要故意惹事,要么跑去神界杀神,要么去人界屠杀百姓,导致战争规模越扩越大,渐渐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人神两界联手共同对抗第三界,邪皇不怎么有上进心,打心底厌恶战争,对于心邪自作孽的行为,十分气愤加无奈,多次训斥无效,终于忍不住,来了一手离家出走!
    你们爱打就打,打死打残都没关系,我要出去快活。说走就走,离开之前,义正辞严罚心邪去黑暗道面壁思过,并严格要求他将第三界第一龙阳写手风骨的书全部看完。
    神魔之战因为邪皇的离奇失踪落下帷幕。
    邪皇自我封印后,心邪担心他在外面遭受其他人报复,遂传令妖魔两族暗中保护他。这也就是为何柳浣说南寒有招惹妖魔的体质的原因。
    心邪出关的第一件事就是接邪皇回家,另外,顺便同化人神两界,替邪皇统一三界。南歌子其实是邪皇的叔叔,他和心邪早已预谋许久,悄无声息打入敌人内部,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所以南歌子成了木峰掌座木术师,多年伪装,竟无一人发现,可见此人演技之精湛。
    这些都是南寒从原来宿主刚恢复的记忆中探知,同时他也知道,自己身上的灵力并未被吸走,而是被心邪那厮给封锁了。
    邪皇的宫殿位于冥、妖、魔三族中心地带,规模宏大,占地面积宽广,十分契合第三界之主的身份。
    自清醒到如今,已有三日。这三天,南寒一直待在偌大的魔宫,找了许久,没找到出路,这里就像一座巨大的迷宫,他好几次迷路都是在侍女的指引下才回到原地。
    心邪为防止他逃离,在魔宫外面还设有一层坚不可摧的结界。南寒为之气闷,心里不知问候了心邪祖宗多少遍,却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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