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固定巡逻的人员不能从人员配置与换岗等等情况来推测外部情况。
    室内充作照明的,是一盏镶嵌在石壁内侧的冷光壁灯。就连这盏灯,它点亮和熄灭的时间与频率都是随机不固定的。
    工藤新一简直没辙了。对一个侦探的天才头脑来说,肢体上的痛苦折磨,远远比不上将这颗聪明脑袋硬生生锁进空无一物、抹消了全部讯息的密室里,更让他感到窒息。
    不管是谁发明了这间囚室,那个人对于人心的掌控都比魔鬼更加可怖。
    有时候工藤新一怔然想着自己的后手,也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小道具瞒过了这些黑手党的眼睛;有时候他趁着自己理智还在,赶紧数着心跳猜测一共浪费了多少天;有时候他没法不崩溃,就放任自己冲着密封的石门大吼大叫,或许大骂了琴酒的不靠谱也说不定。
    终于有一次,石门打开,走进来的不是黑西装黑墨镜的黑手党了。
    那是,穿着拖曳和服、红发如火焰般瑰丽的女性。
    并且,一看到他,就用长袖掩着嘴唇笑了起来:
    果然还是个小鬼呢。女子这样说。
    工藤新一打起精神来,我是小鬼的话,你又是谁?他故意不服气般发问。
    尾崎红叶。女性这么说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尾崎工藤新一差点被自己噎死:这不是又一个文豪的名字吗?!而且尾崎红叶是女性真的没问题吗?!人家文豪原名德太郎,可和女性半点关系都没有啊!话说太宰治重名了也就算了,虽说不是个文豪反而转身去混黑了怎么又有一个文豪跳槽去了黑手党??不会所有文豪都在你们港口黑手党吧?这个世界的文坛还存在吗?!
    工藤实在没办法忍住自己槽多无口的表情,而显然,这个神情上的疏漏被尾崎红叶一眼看了出来。
    怎么?尾崎红叶笑着问,你不仅知道我们首领,还听过亲身的名字不成?
    是啊。工藤故意说,不仅仅是你们两个,连川端康成、夏目漱石、芥川龙之介、三岛由纪夫、森鸥外我全都知道呢。
    这句话说完,感受着几乎要刺痛皮肤般凛冽的杀意,工藤新一简直要无语了:随口列举了几个出现在国文教科书上无人不知的文豪大名,居然还真的命中了?!话说又是谁啊?又是谁不好好写作跑去混黑手党了啊?!?!
    工藤实在受不了了。他舔舔自己干涩开裂的嘴唇,和目光微冷的尾崎红叶对视,干巴巴地说:所以能让太宰来审问我了吗?真的,我保证我全都说。
    高中生名侦探努力睁大眼睛,确保自己身上连每一根头发都写满了真诚。
    尾崎红叶沉默了一下,拒绝了。
    或许你本身的确没什么问题,除了查无此人以外。她说,但是,在本人毫不知情的前提下身体内部装入了起爆装置、趁着接近首领的机会连同宿主本身一并炸碎,这样的暗杀又不是没有发生过。或者你也有可能被异能力操控了,或者这些机密都是其他人提前告诉你的、你不过是一个为了接近首领的一次性棋子罢了。总之,不能让你有接近首领的机会。
    工藤新一听得目瞪口呆,深刻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被震碎了一次。
    话说这个世界也太危险了吧?黑手党首领是这么危险的职业吗??
    而不等侦探反应过来开口反驳,尾崎红叶微微一笑。
    但是,你可以告诉我。
    这位拷问班的实际负责人,低声发出了恶魔的诱哄。
    或许你知道,或许你不知道:首领麾下,一共有五位干部。尾崎红叶笑了:而妾身,不巧正是其中之一。
    放弃这次机会,你就是在这间囚室鲜血流尽而死,都不会有人有资格把你的信息亲口告诉首领。
    怎么样?毕竟你已经等待了足够久的时间了,对不对?
    工藤新一瞪着容貌美艳而带着剧毒的尾崎红叶,深刻感觉自己同这种类型的女性相处不来。
    他叹了口气。他放弃了。他还是愿意相信太宰治。他想赌一赌。
    工藤新一说了。有保留地说了一个由虚拟现实演变成真的美好故事。故事以美梦开头,以美梦结尾,续集则从纯白房间开始,工藤新一希望这也是个美梦。
    尾崎红叶听着都不由得微微扬起眉。她很想问那个温柔善良的孩子到底是谁?她可是眼睁睁见证着太宰一点点长大的,在那个充斥着黑暗与血腥的内心里,真的还残留有一丝半点的光吗?
    可是在刨除了种种残酷无情的手段之后,偶尔尾崎红叶也惊觉: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她依然把港口黑手党视为自己的[家]。
    这个发现,让尾崎红叶丧失了继续逗小孩玩的兴趣。
    她得到了所需要的情报之后,转身便离开了,留下工藤新一徒劳扑腾着,大喊些早点告诉太宰啊、我可一句谎话都没说!等等之类的话。
    这年头,如此诚实到主动撞上门来的囚犯,可确实少见了。
    而工藤新一,终于如愿以偿了。
    尾崎红叶离开之后,他又勉强自己睡了一小下恢复精力,醒来之后瞪着连蚂蚁都没有的石板默默数了一会儿秒数,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最后还是等到了石门打开。
    门口站着的,并不是太宰治,也不是尾崎红叶。
    是黑手党,手里却也没拿着刑具。
    他们沉默地走上前来,一人一边解下了工藤新一的束缚,又拖着他向前走。
    一路上不管工藤试探了什么,这些人都宛如割掉了舌头般一个字都不说。
    道路两端仿佛也是囚室,也关着石门,封闭了所有可能的惨叫,安静得叫人毛骨悚然,宛如这是直通地狱最底层的单行道。
    他们终于到了。
    不是地狱,是另一间囚室。
    工藤新一被黑手党重新捆起来好在这次终于给了个椅子坐。
    他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些人忙活,直到正对他面前的墙壁整个降下来,露出刑讯专用的单向透视玻璃。
    对面囚室里,是琴酒。
    显然伤势重多了,由于显而易见的黑暗同类身份遭到了优待。
    那身塞满了种种致命武器的漆黑大衣早被剥掉了,光裸的上身布满各种可怖伤口,而银白长发间凝满血痂。
    琴酒看上去也像是刚被从刑具放下来,站立时就连他也步伐稍微有些不稳。
    但是,琴酒在望向另一端的时候,那张冷漠凶戾的面孔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连唇角都下意识弯了弯。
    男人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太宰先生。
    琴酒恭顺地说。
    在这一瞬间,工藤新一明白了:
    正如同他利用琴酒,潜入了港口黑手党一样。
    琴酒他,也反过来利用了工藤新一。
    第184章 12
    膝盖触碰到石板,不含半点温度的冷硬触感立刻沿着膝盖渗入骨髓里,令他生理本能的感到了战栗。
    说到底,他琴酒也不知有多长时间,没受过这样程度的伤了。
    而这份刺痛,终于让琴酒沸热的头脑冷却了一下。
    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琴酒利用工藤新一,借助他本人并不知道的那部分情报,终于得到了同首领太宰面对面的机会。
    该说先生果然对小孩子有所优待吗?若不是情报差,若不是工藤新一的那句《人间失格》琴酒可并不认为凭自己的本事就能冲进黑手党本部大楼大杀特杀了。
    而对于自己毫不知情、可工藤却与先生共享了同一份秘密的这件事,琴酒可不是完全不放在心上就云淡风轻这么放过去了。嗯。简单来说:他醋死了。
    说起来,为什么一本书名就能得到被黑手党首领亲自审问的机会?那他琴酒还曾经给他们小少爷买过夏目漱石的《我是猫》初回珍藏本呢?
    类似这样的思绪,只浅浅滑过琴酒的大脑表层。他并不去深入思考这些诸如同日本文豪重名的巧合。毕竟、毕竟
    琴酒等待了这么长时间的,他真正效忠的主人。
    终于再一次站在了他面前。
    正是这个事实而不是石板的冰冷,让琴酒真正意义上的颤抖起来。
    太宰先生
    琴酒又一次低低地呼唤道,几乎遏制不住地闭了闭眼睛。
    曾经,在太宰治离开了那个世界之后,不止一个人制造了同琴酒的偶遇,试图旁敲侧击些什么。
    有人好奇为什么组织首领的更迭如此草率,宛若儿戏。
    有人好奇在新任首领之前短暂坐过那个位置的先生,到底是谁。
    有人想知道为什么琴酒甘愿让贝尔摩德坐在那个位置上。
    有人试图挑拨离间:你琴酒要不要试试?那可是权势的滋味?
    对于前者,琴酒冷笑着给出一颗子弹;对于后者,琴酒冷笑着射出另一颗子弹。
    什么找死的玩意。也敢来探听先生的事?
    不是黑暗组织的成员,不曾经历过那段虚拟现实的人,连同太宰治是怎样一个人都无法想象,又是谁给了他们这个胆子过来说东道西?
    琴酒有时候觉得,太宰治是他用小刀亲自在心脏底部镌刻的文字,仅仅听见这个名字便要流血,那血液潺潺不尽,唯独文字在鲜血的刷洗下愈发干净,与他共生;另一些时候琴酒则希望越多人同他提起太宰越好,在那样突如其来的震痛里琴酒便明白:
    太宰治,是真的存在过。
    并不是一个杀人太多而终于精神失常的什么失格杀手,因而产生的某种幻梦。
    这很难。太难了。
    首领太宰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走,也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清明爽朗,了无牵挂。
    偶尔琴酒指使伏特加时脱口而出一句买点螃蟹回来!,整句话说完了才反应过来;从来不涉足书店的杀手,偶尔也走在阳光下,进去驻足几分钟但是那毕竟不是太宰治的作品,琴酒没有哪怕一次将书页打开;另外那间写着[黑泽]门牌的安全屋,琴酒再也没回去过了。他害怕看见落满灰尘而从没有一个八岁男孩落脚过的,那块玄关。
    啊。这样看来,首领太宰的离开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的。
    他留下大块大块孤独的空白。
    这份空白甚至并不令人疼痛。只是偶尔让人觉得胸口仿佛开了个空洞,不由得屏住呼吸要听那阵风声。
    有一次琴酒撞见波本。或者说安室透,又或者说是降谷零吧。怎样都好。反正既然先生说了波本是三面间谍,那琴酒就信了。除此之外他不去思考其他任何可能性。
    那时候波本正同另一个带兜帽的男人说话,这人背后还背着个贝斯包,一眼瞥见琴酒,便压低帽檐沉默地离开了。
    波本回头看了眼琴酒,低低喟叹道:我们真是承情良多。
    谁说不是呢。谁又说不是呢。
    难得一次琴酒懒得挑剔,只同波本擦肩而过。
    在这份沉默弥漫开来的时候,两个人同时感受到几乎连空气也一并吞没的孤独,又庆幸于不止是自己记得这空白并享受于这份孤独。
    又有一次贝尔摩德点燃了女士香烟,推开办公椅,站起身依靠在桌边。
    萦萦飘散的白色烟雾里,她凝视着琴酒墨绿的双瞳。
    你从来不对我下跪。贝尔摩德轻笑。
    不要明知故问。琴酒冷嗤,直呼现任组织首领的代号:贝尔摩德。
    组织被交给了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维持三刻构想现状的贝尔摩德,同时也给琴酒留下了极大的自由活动空间,让琴酒比起下属更像是合作同伴。
    他的尊严,他的忠诚,他的骄傲,因此而得以存留,不至于打碎令他遍体鳞伤。
    这是什么隐晦而无声的温柔啊。一定要把所有人都安排好一个幸福的结局才罢手吗?
    琴酒闭了闭眼睛,绕过贝尔摩德往门外走,左手插在衣兜里摩挲着曾为先生点过烟的打火机。
    而这。这就是全部了。
    琴酒几乎以为这就是他的一生:围着心底鲜血凝结的坟墓做一个沉默的守墓人,直到哪一天终于死于穿透颅骨的某颗子弹,尸体倒在无人问津的路边水道里慢慢腐朽或者被又双叒叕巧合般路过的大侦探发现,将尸骸翻过来几经辨认后意识到这原来是曾经鼎鼎大名的琴酒,便终于大仇得报般掏出手机报警同黄昏合作的次数多了,连琴酒都对工藤新一的破案套路如数家珍。
    可是,这竟还不是结束。
    没有人知道纯白房间里相遇时琴酒内心的狂喜与掀卷起来的杀意,或许那个同先生别无二致的太宰知道。
    而直到此刻
    那双手工定制的高档牛皮靴,缓步踏来,在琴酒低垂的视野里慢吞吞地停了下来。
    从琴酒身上掠过的冷酷视线,令他自背脊处泛起针刺般的寒意,而遭受了各种刑罚的创口则如同被火焰烧灼。
    会说什么。琴酒战栗着想。会说什么呢?
    责骂为什么要追过来吗?讥讽缠人又打骂不走的狗吗?那没什么。那完全没有问题。琴酒甘之如饴地想,我确实甘愿匍匐下来做您最忠诚的
    啧。那人轻蔑地弹动舌尖。我明明最讨厌狗了。太宰说。
    那声音之中有什么触动了杀手的神经,让琴酒无视规矩,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他,的确是太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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