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的天空有着迷茫的梦,阴沉的世界有着无措的人。
    再次醒转时,已不知过了多久,我呆呆的望着天花板,蚊帐外有一只蛾子正飞来飞去,卑微的生物,卑微的命,它那简单的结构,注定无法承载思考的天空,那样的话,理当幸福的多吧……没有疲惫,没有辛劳,没有无奈,没有痛苦,本能般冲向光芒,然后被烛火点燃,迅速的死,毫无痛觉,略微……有些羡慕。
    胡思乱想间,门被推开了,侧头望去,是四姨和善的微笑。“终于醒了。”她这么说着,将手中的脸盆放在桌上,快步走到床沿边。
    “好些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张了张嘴,可还是没有说出口,眼神黯淡,无力的转向它处,这个时候,她应该……这可怕的念头犹如迅速扩张的黑暗般,吞噬着我的身体,我的心灵,无力,好冷。
    “要是不舒服的话我去叫爸爸来,对了,雨晴等你很久了。”四姨这样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正被阴冷占据的身体陡然一震,我错愕的别过头去,张开嘴,“雨晴她……”声音沙哑的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四姨转过脸去,微笑着答道:“她没事的,就是有点虚弱,比你醒来的还早呢。”
    一瞬间,仿佛暴风雨中被拨开的厚重云层,阳光洒下大地,再次迎来希望,我躺在那里,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心里暖暖的。
    疲惫一扫而空,我费力的爬起身,全身上下都酸软的难受,好像体内曾有千百只虫子乱窜般,但此刻却顾不了那么多,连鞋都没有穿,蹒跚的向外晃去。
    屋外,晴空万里,这久雨的夏日终究是放晴了。
    我就这样光着脚,犹如一个流浪汉般,步履蹒跚的扶着墙走着,可心头却满满的都是暖意。
    再次踏上那块曾留下无数足印的青石板,再次来到那间屋子的门口,我轻轻推了推门,门没锁,应声而开,然后我便看到了她。
    雨晴安静的躺在床上,闭着双眼,似乎脸上还带着些许笑意,虽然又清减了些,但原本苍白的面容竟隐隐透出股从未有过的血色。
    我就这样倚着门口,安静的看着,看着安静躺着的她。
    或许是因为门开了,屋里光线有所变化,她那小刷子般齐整的长睫毛轻轻扇动着,而后那双清澈的双眼睁开了,望向了门口,我所在的地方。
    雨晴笑了,不同于以往那轻轻柔柔的笑容,这个笑容透着股难以言喻的活力,如同绽放着的花朵般,令人感到无尽的希望。
    我也笑了,两个人一个屋里屋外,相视着,微笑着。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雨晴还活着,这便够了。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心中快活的甚至有些兴奋,有种想唱歌的冲动,但哼了一嗓子,却被自己沙哑的声音给惊到了,难听死了,还是别乱来了。
    初时的兴奋消退,身子渐渐也倦了,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睡梦中依稀听到许许多多的声响,好像门开了,好像有人进来,好像有人在说着什么,又好像被劝阻了,嘈杂过后,重归宁静。
    迷迷糊糊间,鼻子有些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睁眼一看,发现小飞儿吓了一跳,错愕的拿着自己的一缕头发,仿佛做坏事被逮到般,紧张的望着我。
    我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丫头,给我倒杯水,我渴。”她应了声好,蹦蹦跳跳的去倒茶了。
    我挪动着身子,坐起身来,外头已经黑了,屋里那盏亮着的日光灯略微有些暗,一大一小两只飞蛾正扑闪着翅膀,绕着灯打转。
    大口大口的喝了两杯水,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交还杯子时,不经意间的望向了窗外,对面屋里黑漆漆的,她还在休息吗?
    仿佛感受到我的目光变化,接过杯子的飞儿也回头望去,而后转过身,歪着脑袋,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开口说道:“笨叔叔,姐姐她回去了。”
    “啊?”我感觉自己脑袋有些昏沉,没有听清面前的小丫头所说的话语。
    “她回去了啊,今天下午来了好多人呢,热闹极了。”她张开双臂,试图用身体语言形容当时的热闹。
    我沉默着,低着头,略微感到有些失落……
    “雨晴不想走的,不过她身子一下子好了,需要去好点的医院检查检查,她家人执意要求下,才被带走。”四姨的声音响起,她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飞儿的小脑袋,飞儿扭啊扭啊,亦如同样年纪顽皮的孩子。
    “当时你睡的正熟,她便没有将你吵醒,临走时托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天晴了,我也喜欢。”四姨说道,之后又补上了一句:“估计你明白吧,我们可听不懂。”
    “天晴了…我也喜欢……”我重复着这句话,脑海中仿佛看到她微笑着说这句话的模样,虽然不太明白,但终究还是满足的笑了。
    第二天,我便能下床了,胡老正打着太极拳,看到我出来,温和的笑了笑,并未开口招呼,这种平静让我很是放松,舒展身体也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打起了太极拳。
    时快时慢,时动时静,两种不同的风格,两种不同的生活。清风徐徐,天空碧蓝如洗,又是一个好日子。
    结束之后,胡老和蔼的点着头,询问我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怎样救下雨晴的。
    我尴尬的挠了挠头,告诉他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他呵呵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招呼我去吃早饭。
    古月堂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长桌上已摆放了几样简单的时蔬小菜,四姨系着围裙正在厨房忙碌,见我来也笑着招呼。随后,飞儿揉着惺忪的双眼,晃悠悠的走了出来,坐在长凳上,人还有些傻,她有起床气,这时候还是不去理会的好。
    关于那晚的事,我确实记不得了,只记得当时很心痛很心痛,痛彻心扉,随后自己便再也不记得了,仿佛磁带上被抹去的声音般。
    只要她还活着,那便一切都好。我这样告诉自己,心里却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成了结果论的拥护者,这般想着,自己都笑了。
    医馆恢复了往日的节奏,人们过着简单闲适的生活,外头阳光有些刺眼,屋舍里却是甚为凉爽,飞儿闹着笑着,小燕子般活泼,我在一旁看着,偶尔也去折腾几下,平淡的生活平淡的世界。
    那个如画般美丽的女孩,就这样悄然无息的离开了我的视线,她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回想起那个下着雨的午后,身穿白色罗裙的她就那样静静的坐在那里,微笑着说着:“我晓得的。”
    飘渺如梦。
    而现在天晴了,她也不在了,虽说略微有些寂寞,觉得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但渐渐的也想开了,她活着便好,只要活着,那便好,毕竟是在同一片天空之下,虽说我看到的天下雨时,她看到的天可能是晴的,但毕竟是同一片天,早晚有再见面的那一天。
    如梦般美丽的少女,如梦醒般飘渺的消失。
    后来,我终于找到了一切的原因,那得从我的怪病说起,当两点快到时,我像往常那样回到房间躺好,弄得脏兮兮的飞儿丢下了小伙伴,也慌张的跑进屋里,喘着粗气,担忧的看着我。我对她笑笑,为她整理了下那乱糟糟的头发。“没事的,哥哥没事。”
    雨晴没事便好了,她没事,我这病就算一辈子都治不好我也无所谓了。
    这样想着,我傻傻的躺在床上,十分钟,半小时,一个小时。飞儿耐不住无聊,竟趴在床沿睡着了,我有些不知所措,心想,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不痛了?
    按理说不痛是好事,那种疼痛谁都不喜欢,但规律般疼痛了那么多天,一下子不疼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空落落,好像原本有的,一下子没了一样。
    望着对面那安静的房间,我笑了。
    你走了,也把我这怪病也带走了吗?
    猛然间,我那迟钝的大脑终于想起了什么,赶忙进行内视,随即我便发现了一切的原因。
    原本枯竭的混元漩涡终于又恢复了些往日的神采,虽然不太多,但真元力和阴煞之气都有了薄薄的一层,而我的意识也告诉我,默默在那里,虽然力量不够,不足以现身说话,但起码知道她也没事了。
    原来问题的根源,也可以同时是解决麻烦的关键。想必是在我意识恍惚间,原本枯竭的混元漩涡将雨晴体内那肆意妄为破体欲出的阴煞之气给吸走了。这部分阴煞之气的吸入也同时让混元漩涡重现生气,而以阴煞之气为根本的默默也随之重新出现。
    因祸得福啊,开心的笑着。
    “笨叔叔,你不痛吗?”飞儿被我的笑声吵醒,揉了揉眼,傻乎乎的看着我,“没事了,哥哥我以后都不疼了。”
    “哦,那陪我玩吧!”小丫头笑了,毫不作伪的开心笑着。
    混元漩涡的重焕生机,让我的探知灵觉都再次回到了原本该有的水平,虽说现在体内的两股能量还不足,但起码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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