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竹到来的第三日,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天才蒙蒙亮,这往日还沉寂安静的医所便喧闹起来。
    “对对,将那东西掀开,别盖着,把窗子也打开。”
    “明彦师傅,你说的是开窗?”凉子微微有些疑惑,她不明白为何要开窗,之前不是他亲口说的要关好窗子,绝对不能让林夕受了风,可今天得到的要求却与之前所说的完全相反,竟要求把窗子打开。
    “哎,让你开你就开吗,我又不会害了他。”明彦摆摆手,自顾自忙碌,凉子无奈,只得将那厚实的帷帐给撩起,将一扇扇木窗打开。清晨的空气微微有些凉意,凉子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位于药房中间的依旧是那个大木桶,只不过里头的药材在昨日已经换过一批,现在泡在里头的药汤远不如早前的多,只能勉强盖住林夕的肚子,身体的上半部分都暴露在清晨的空气中。但那药汤却格外浓郁,气味浓的几乎有些呛人。
    蜡烛,一地的蜡烛,地上绘着意味不明的巨大图案,而明彦则正慢条斯理的将手中一根根蜡烛点燃,轻手轻脚的放在地上,那蜡烛摆放的位置似乎与什么规律吻合,只是凉子看不出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用处。
    “行了,凉子,你去把那姓康的小子叫过来,现在就得看他的了。”
    很快,凉子便带着依旧一脸倦容的康竹来到了这间药房,“怎么来的这么晚啊,要是再晚点可就过了时间,你,过来过来。”在巨大阵法那一头的明彦扬了扬手,招呼康竹过去,凉子牵引着瞎子走了过去。
    “你,站在这里,墨镜摘下来,待会听我口令,一喊你你就睁眼,知道吗?”
    康竹答应了一声,摘下墨镜放入口袋,没了墨镜的遮掩,那一双眼睛暴露在外,满是灼伤的痕迹,模样煞是吓人。
    “头再转过来点,对对,停,对,就是这个角度,别动了哦,千万别动了哦。”明彦很少有这么认真的时候,他布置完一切,招呼着凉子走出屋里。
    “这是什么阵仗,你小子打算玩哪出啊?”那姓程的年轻人一大早便等在外头,一直抱着胳膊看明彦与凉子走进走出,这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明彦却不回答,笑着伸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随后指了指年轻人的胸口,最后,指了指自己。
    那年轻人见到他这番作为,本打算开口讥讽,却仿佛意识到明彦这几个动作中蕴含的深意,竟然惊愕的张大了嘴,一脸的不敢相信。明彦嘿然一笑,拍了拍手,“这下你懂了吧?”
    凉子看不出两人在嘀咕些什么,旋即便看到那姓程的皱着眉头,低声追问道:“你有多大把握?”
    明彦比划了一个手势,轻声答道:“七成。”
    “就七成?那你也敢?”姓程的年轻人显然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
    明彦只是笑笑,搓了搓鼻子,“如果什么都不做,可是连一成都没有,如今已有七成把握,怎么能不博上一博?”
    那年轻人听到这里,眉头皱了皱,慢慢的点了点头,随后抬头说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明彦好似就在等他说这句话,拍了拍手,“那成功的机会就更大了,必须得试试。”
    凉子不知道他们这番交谈究竟说的是什么东西,她也没想着去问,七成把握,这已经挺高了,一旦成功,林夕便能重新康复,会走会跳会笑会说话。即便运气不好,失败了,那也顶多保持现状,反正情形已经不可能再坏下去,这么一想,心中也少了些担忧。
    明彦看了看天色,阴沉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他点点头,神情严肃的说:“时间到了,开始吧。”随即从桌案上取下三根长长的线香,点着,插入屋外的黄土地中。那三根线香都有半米长短,若是放着随便烧,应该能烧一个小时。
    明彦随后从怀中取下一个精致的锦盒,他走到药桶之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个锦盒,一旁的凉子歪头一看,心中不免惊讶,那锦盒中装的东西她竟然曾经见过,正是那日在那花谷中见过一次的无名小草,想不到这不起眼的一株小草竟被明彦这般重视。
    凉子也注意到了那姓程的年轻人,他看到那两叶小草时表情很是古怪,一脸的不相信,显然他是知道这小草的。
    “你还真是够大方的……”年轻人嘟哝了一句,明彦笑了笑,小心翼翼的伸手,摘下那双叶小草其中的一片叶子,随后十分珍重的将那片叶子塞入林夕口中,放在舌头之上。
    “这可是宝贝啊,你可别辜负了这宝贝。”明彦脸上浮出肉痛的神情,那模样仿佛是有人要抢走他全部财产般,但这表情也是一闪即逝,他将那锦盒重新放回怀中,甩甩手,小心翼翼的绕开地上的线条与蜡烛,退出了圈外。
    凉子惊讶的发现,林夕身边似乎有一道浅绿色的光带在飘动,那飘带若隐若现,有些像是自己的错觉,不过对面的瞎子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现象,嘴巴张的大大的,一脸的不敢相信。
    “行了,开始吧,小子,睁开双眼。”明彦清了清嗓子,喊道。那康竹似乎还沉浸在震惊中,听到这一声喊身子一颤,“啊?”了一声,却是依旧紧闭双眼,没有睁开。
    这次倒是明彦还没呵斥,一旁那姓程的却先来了气,怒道:“啊个屁!让你开眼就开眼,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要是坏了这事,我非扒了你皮不可!”那康竹看上去七老八十的年纪,被这年轻人一吼,整个人吓的一哆嗦,再没有犹豫,睁开了双眼。
    随着他的动作,两道金光从他瞳孔之中直射而出,直直的射向林夕的脑袋,这两道金光其中蕴含了相当强大的能量,凉子心中大惊,惊叫一声便向冲上去抵挡,却被一旁早已准备着的明彦一把拉住,“没事的。”话还没出口,那金光已发生了变化,本直直的射向前方,可临要击中林夕时,忽然间发生了偏折,那两道金光竟向外一拐,偏了过去。
    但这种偏移并不是全部,那偏折的金光向前行了不到二十公分,便又再次偏折,就这样偏折了十几次,竟绕着林夕身处的药桶整整一大圈,依旧还在不断的偏折。
    凉子这才注意到原来这金光偏折的角度与地上那看似随意摆放的红烛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地上的线条与红烛摆放的位置正好与金光偏折的角度轨迹完全相符。
    那金光不断前进,不断偏折竟绕着药桶转了好几圈,最前方的金光已没了原先的可怕威力,最终照射在林夕的额头时,已全然没了危害。
    还未等凉子明白究竟这是什么意思时,明彦与那年轻人忽而一人一边,冲到了药桶的东西两面,各自爆喝一声,双脚左右开立,双臂向前虚推,两股无形的力量从两旁注入这庞大的阵法中,原本因为红烛阵法缓慢前进的金光在两人的催动下陡然亮了数倍,无法形容的可怕力量正加速注入林夕的额头。原本一动不动的林夕,陡然间抬起了头,正正的面对着前方,一道道金光从他额头射入,充沛的力量让凉子无法坚持,不得不退到了屋外。
    屋中金光大盛,炽烈的光芒绕出了一个螺旋形,最终归于林夕额头之中,药房中那些瓶瓶罐罐都被这股无形之力所影响,缓缓的向外移动,那中间的地方只剩下那装着林夕的药桶。
    “明彦师傅,还要多久啊,我快撑不住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凉子循声看去,吓了一跳,那康竹整个人好似老去了二三十岁,整个身子都伛偻起来,瘦骨嶙峋的身躯就像是包了一层皮的骷髅,眼眶已呈现焦黑。
    “坚持住,再坚持半分钟,我保证还你年轻的身子!”明彦没有了平日的从容,话语中有种说不出的急切,同样的,那姓程的年轻人也是一脸的慌乱。“喂,这样不行!还差一点,这样下去我们都得完蛋!”年轻人情急之下大喊出声。
    那康竹听到他这么喊,心下一慌,眼中射出的金光顿时一顿,下一刻便听两声爆响,“你小子给我坚持住!”,“别乱动,要不然我宰了你!”两声爆喝来自阵法边的两人,被这两位一吼,康竹身子一颤,吓得脸色苍白,却再不敢乱动,死死的睁大了双眼,他身子因为疲累已不住颤抖,但依旧始终保持着现在的动作。金光持续从他双眼中射出,数十次折返递进后没入林夕的额头。
    形势愈发紧张,凉子虽搞不清楚状况,却也能感觉得到形势的不对劲,这药房中的金光能量不断膨胀,仿佛就要炸裂般,明彦与那年轻人脸上的神采也愈发凝重,汗水不断渗出,两人有苦难言,死死支撑。
    凉子回头看去,惊愕的发现那外头的三根线香竟已燃去了大半,这才意识到这线香乃特殊材质所制,并不像原先预想的那样耐燃,顶多燃上五分钟便会彻底熄灭,而现在,留下来的只剩下十几余秒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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