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捉虫】
    看着拦在马车前的众人,褚流握紧了手中马鞭。
    斗笠被轻轻抬起一些,传出他清晰淡然的声音:
    “许三。”
    这是为首一人的名字。
    到底是与伍怀相识多年,这些年来又时常在安西街走动,只一眼褚流便认出了拦路之人。
    若是仔细论说起来,也算是一起喝过酒吃过肉的兄弟。
    但那是以前了,如果这些人要对公子动手,那么他也不会客气。
    褚流决心已定,目光便有些决然犀利。
    “场上事场上了,遇事对公不对私——安西街的规矩,你们应当比我更清楚。”
    “所以我们才来拦路。”
    许三站在马车前,精壮的身子高大威猛。
    “愿赌服输,我想你们不是输不起的人。”褚流道。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拦路,输了就是输了,赢了便是赢了。
    莫说并无死伤,便是有,下了太子,出了伍老的小院,也该一笑泯过。
    然而许三却似是听不进去褚流的劝言,依旧领着众人向马车前走来。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就连路边捧着碗的丐子们也拖着身子往后坐了几分,好腾出空地来。但那一双双晶亮的眼睛,却是盯得愈发仔细认真。
    褚流抬手伸手欲拿佩剑,身后却探出一只手,隔着车帘在他背后点了点。
    “且看他们想做什么。”
    褚流的手顿了顿,顺势将剑穗理了理,又将马鞭从右手换到了左手。
    而这时候,许三引领着的游侠儿们也在车前三步之遥停下。
    “许三,我再问你一次——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一次,褚流彻底将斗笠摘下,正视着最前方的人。
    忽然,许三抽出自己的佩剑,凛凛寒光在阳关下炫目闪烁。
    “方才院中地方小人又多,我们施展不开来,所以输得不甘。此来别无他意,只为跟小公子重新讨教。”
    此话一出,身后其他人也纷纷亮出自己的兵器,一时间,街上传出齐整的声音:
    “特来与小公子重新讨教!”
    褚流有些怒了。
    若说只是一人,切磋讨教这便罢了,可是如今二十个人一起,真刀真枪明晃晃拦路,可就算是挑事了。
    褚流的目光落在周边的丐子身上。
    马车如今还在安西街上,此处又离伍老的小院不远,从许三等人拦路至此时,传信的人便是爬,也该带着伍老的意思回来了。
    可是眼下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这不是伍老的行事作风。
    “你们想要讨教,可以。我代为奉陪!”
    至此,褚流再也顾不得天歌方才的叮嘱,抽出自己的佩剑跃下马车。
    玄铁重新铸固的尘霄剑还不曾用过,今日便让他来好好试试到底顺不顺手。
    “我们是来找小公子的,与你讨教,往后也可。”
    许三执拗开口,目光一直看着后头的马车,浑然不去理会站在自己面前的褚流。
    就在这时,车帘微微一动,却不曾撩开。
    一道清冷脆声带着随着风拂车帘送入耳中:
    “切磋讨教,本是双方之事,提剑上门便要当场比试,这算挑衅,不算切磋。”
    听到这一声,褚流连忙转身:
    “公子。”
    “回来吧。你不是说过,安西街的游侠皆义士吗?既然是义士,便是讲江湖道义之人,而非拦路围堵之辈。”
    褚流张了张口,想说我哪里说过这话,但最终还是噤声回到了马车前,但手中的剑却依旧没有收起。
    “诸位的切磋之邀,在下接下了。不过今日着实有事,怕是无法于此奉陪。几日后伍老与我送人之时,诸位可一并来我府上,届时咱们校场上战个淋漓酣畅,如何?”
    一听这话,许三眼睛一亮。
    “小公子此话当真?”
    “来得安西街,说出的话不当真,岂非让人笑话么?”
    “既如此,我等定当如约而至!”
    说完这话,许三往路边退了几步,他身后领着的几人也同样后退让开。
    原本被围堵的道路,就这么重新恢复了宽敞。
    褚流跳上马车,抬手刚牵住缰绳,忽听旁边许三再度开口:
    “你我已有两月不曾切磋,届时我会一并与你讨教。”
    没有点名道姓,但这话却俨然是对褚流说的。
    这一次,褚流终于收剑入鞘,将缰绳重新换了手,横了许三一眼将斗笠扣在脑袋上。
    马鞭扬起,马蹄哒哒,随着车轮辘辘声,留下一句话甩给后头的许三:
    “放心吧,这次你定然还是输。”
    感受着马车快却平稳的律动,天歌唇角微微翘起。
    方才还想着如何让这些孩子懂事,这就送来了瞌睡时候的枕头。
    ……
    ……
    在青布马车低调使出安西街的同时,揽金阁门口却竖起了一块牌子。
    富贵街上最不缺闲散富贵人,是以很快这则消息便传遍了整条街上的茶楼酒肆。
    “什么?今夜的豪赌之局取消了?老子专程从陇西慕名赶来,居然告诉我取消了?!”
    来香酒楼之中,正在饮酒的客人一听,当即掷了杯子站起来,似是觉得旁边说这话的人在诓骗自己。
    那人一见眼前之人膀大腰圆,当即矮了半截气势,但说出的话却半分不怵:
    “这是人家揽金阁贴出的通知,哪里是我们自己随意乱说?不相信你去揽金阁外头瞧瞧,硕大的红纸金字写得明明白白。而且不止今日,就连往后这几个月的豪赌之夜都一并取消了呢!”
    说完这句话,那人翻了个眼转过身去,面上甚是不悦。
    就你陇西来的觉得亏,我还是山东府来的呢,还不是一样没得玩?
    酒客闻言一顿,似是不大相信,又差使着身边的随从去看。
    不多时,随从回来,带来的消息却与先前那人所说一模一样。
    酒客心有不甘。
    “那揽金阁可说了是什么原因不办豪赌了?咱们这千里迢迢来的,若是就此扑了一场空,还没个盼头,他揽金阁可过意得去?”
    随从当即应声回禀:
    “说是三楼豪赌之场需要重新修补施建,工期未定。等到修建完成之后,才能重新开设豪赌之局。不过为了不扫慕名而来的客人们的性质,二楼最大的赌面将会开到以往的三倍,赔率也会增加。”
    一听这话,与酒客一样,奔着豪赌刺激的其他远来之客的心情这才好了些。
    在揽金阁贴出的消息传遍富贵街的同时,府尹衙门后院之中,胡承修比酒客们更早收到了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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