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相的直言不讳,让易沛柔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以廷岚云阳四子的才学,难道都比不上那位素昧蒙面的大哥吗?
    但不管心中如何翻涌,易沛柔还是点头应下:
    “祖父放心,我会听从您的安排。”
    “好孩子。”
    易相拍了拍孙女的肩膀,撑着扶手起身,易沛柔连忙上前搀扶,却被易相摆了摆手,笑着避过:
    “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了,但还没老到不能动。行了,我先去收拾收拾,过会儿去见你祖母,至于你母亲那边……”
    易相的话没有说完,易沛柔却已然明白意思,将话头接过:
    “祖父放心,初八之前,我不会这这事告与旁人。”
    易相点了点头,传了外头候着的侍从服侍,出了书房。
    易沛柔紧随其后出来,本想去吴氏院中,但略一思索,却终究止步,对底下人吩咐:
    “去将大老爷送到逸和院,吃喝管够,但下月初八之前,不允他出院门一步,也不许任何人见他。包括夫人。”
    下人一个哆嗦,心道这大老爷又怎么惹了自家闺女儿,这次倒是比以往都罚的更重了。
    其实论说起来,易沛柔也不想这样关着自家父亲。
    但现在那位大哥的身世得先瞒着,易大老爷又死咬着自己没跟外室生儿子,若嚷嚷的大了,被有心人听去,指不定传出易家欺君
    ——虽然不曾欺君,但捕风捉影的流言也总让人心烦。
    毕竟祖父现在不说,便有他的道理。
    而且,关着父亲,也多少能安慰安慰母亲,也让大房这边少些吵闹,对父亲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
    “父亲那个外室,给两百两银子,送出上都。若是她不知好歹,便不用客气,莫让她再有回来的机会。”
    说完这话,在下人的战战兢兢中,易沛柔回了自己的闺房。
    按理她这个女儿,管不到父亲的外室,但如今大哥回来,父亲这边的烂摊子还是尽早处理了,不然哪天母亲再因那外室闹将,免不了落人话柄。
    -
    易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在回来之前,众人还只是风言风语的揣测;但易相回来之后不曾辟谣,可见这事便是真真正正落到了实处的。
    再加上易相回来之后,只见过易沛柔一人,便早早拾掇着歇下,府中关于这话的议论便更多了些。
    但更多的,还是好奇和看戏。
    好奇那位即将归宗的少爷是哪一位外室所生,有多大,性子如何;看戏大房两位夫人斗了这么久,如今又要加进来一位外室,往后的热闹只怕会越来越多。
    在狂风卷浪的议论声里,吴氏最先来到易沛柔的院子里。
    可先前还安慰母亲的二小姐却以歇下为由,闭门不见。
    吴氏忍不住在易沛柔院子里哭了一番惨,可屋门却依旧不曾打开。
    吴氏在自家女儿这里吃了瘪,只能哭着闹着回了自己院里。
    但经过这一遭,却也打消了不少人想来二小姐这里碰运气,探探消息的念头。
    府中闹出这样大动静,消息紧传慢传,还是传到了勤苑的书房,传到了易家嫡次子易廷岚的耳中。
    听到自己的胞弟易廷岚也来了,易沛柔想了一想,还是将人放了进来。
    “这个时候,你不在书房温书,却学着母亲来问那些家长里短?”
    听到弟弟的打听,易沛柔轻笑一声开口。
    易廷岚在外头跟卢光彦等人相处的时候,虽然傲慢懒散喜欢刺人,但在自家长姐面前,却不敢如此。
    更何况,此刻是自己有心打听。
    “若是那外室带着孩子上门闹事,就是闹到我勤苑外头,我也能充耳不闻。但是姐姐,这次这孩子是祖父领进门的,甚至是进宫求了圣旨领进门的。你应该知道,这不一样。”
    易沛柔心中苦笑。
    说句实话,廷岚的资质和悟性,其实在同龄人中已算翘楚,云阳书院这么多学子当中,能跟他并称的也就只有卢家那个卢光彦。
    先前她一直不解,为什么家中孙辈明明有男儿,祖父却对她这个孙女倾注这么多心血。
    可如今她明白了。
    人的一颗心,只有一份,给了一个人,便无法匀出更多的地方给第二个人。
    祖父或许在很早就之前,就已经在费心培养王氏之子。
    一山不容二虎,廷岚越出众,大房这一脉有可能产生的分崩离析便越严重。
    但这其实,对廷岚是不公平的。
    按下心中思绪,易沛柔冷声开口,话里不觉带了几分严厉:
    “一样如何,不一样又如何?圣旨已下,便无可更改,你有这揣度的功夫,倒不如好好温书。祖父向来不喜家中子孙受裙带荫蔽,你若是能在两月后的国试中夺得状元,便是那人再有恩旨在手,又能如何?左右相国之位不能传承,你还怕陛下直接点了他做丞相不成?”
    被自家姐姐这么一训,易廷岚霎时有些被噎住:
    “话也不带这么说的,且不说卢光彦那小子也虎视眈眈的,我还听说帝师周燮带着他的所有弟子都来了上都,估计也没几日就到了。”
    “你是不知道周燮的盼山堂收弟子是何等严苛,入了他门下的大都是各地才子,今年国试的竞争怕是大周有史以来最厉害的。”
    “就着姐你还想指望我拿状元?你也忒看得起我了!我能拿个一甲都算不丢易家的脸面了……”
    听着易廷岚最后的几句咕哝,易沛柔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她忽然觉得祖父看人也挺准,以廷岚这漫不经心,却还浑不觉得自己不上进有理有据的性子,的确很难担得起易家这一大摊子。
    倒是二房一脉那闲云野鹤的日子更适合他。
    “行了,贫嘴的话就别说了,我听说祖父今年会担任国试主考,你得有点压力。若是你的文章不算出挑,为了避嫌,十有八九会被压下一筹。若想不失了你上都四子的名头,最好还是多用些功。”
    听到易沛柔提起上都四子,易廷岚不由撇了撇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道:
    “还什么四子不四子,郭子君没了,现在是三子,不过我估摸着等卢光彦那小子娶了宁馨,怕是这三子也要没了。”
    易沛柔捕捉到自家弟弟的情绪,不由蹙了眉头:
    “你好像很开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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