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半球东区人喜欢喝茶。
    一起喝茶,意味和解。
    众人落座,武禅看了一眼沈槿。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沈槿之前一直紧绷着,原来她早就看出宫樱雪是血族。作为夜魅,她当然远比武禅更了解血族。
    白胧没有坐,冷脸皱眉。
    “斩鬼人从不与血族同席而坐。”
    宫甜甜气得牙痒痒,以前她总嫌弃老大武禅整天板着一张冷脸,可现在跟这个穿白衣服的白痴一对比,老大简直就是暖男好吗?!
    宫京生说:“你不会跟血族同坐一桌,但跟嫂子可以。”
    白胧犹豫了。
    宫京生说:“再不坐下,就出去。”
    白胧立马坐下。
    宫甜甜挖苦道:“这人可真有意思,让他坐他不坐,让他走反而厚脸皮坐下了。”
    宫京生说:“甜甜不能对你小师叔这么没礼貌。”
    宫甜甜顿时委屈。
    如果父亲只是帮外人说话也就罢了,可这个外人刚才明明还想杀掉自己全家。
    什么师弟小师叔的,都去死好不好!
    她嘴巴一瘪:“你就知道凶我。难道你不应该给我解释解释吗。这人为什么叫你师兄,他又为什么上门找茬,而且还非常针对我妈,血族又是什么?”
    武禅没想到宫京生夫妇居然一直瞒着宫甜甜。
    他突然想到宫甜甜超能力的副作用。
    当初医生诊断是,宫甜甜之所以没有因为透支身体而猝死,是因为从小生在武馆,体质和心脏远比常人结实。现在看来,应该是宫甜甜有着二分之一血族的血统。
    宫京生叹了一口气。
    很深很长的一口气。
    !
    武禅虽然知道接下来会听到宫京生讲述往事,但这种不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白胧沉默不语,但也尖起耳朵。他很想知道这些年来,他师兄是怎么过来的。
    宫京生缓缓说道:“甜甜瞒了你这么久,真是对不起。但如果可以,这个秘密我想一辈子都瞒着你。”
    宫甜甜一愣,嗓音略带恐慌:“老爹,你这是干什么啊?”
    宫京生说:“十七年前的一个冬天的清晨。院子门口放着一个篮子。”
    宫甜甜:“!!!”
    宫京生说:“篮子里是一些食物。”
    宫甜甜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宫京生说:“篮子旁边是一个包袱,里面是一个婴儿。”
    宫甜甜:“!!!”
    宫京生说:“婴儿全身冻僵到发紫,是个死婴。”
    宫甜甜说:“还好还好。”
    宫京生说:“但你妈心思细腻,发现婴儿有一丝呼吸,于是,我们是试着救一下,没想到真的救活了。”
    宫甜甜:“!!!”
    宫京生说:“是的,你是我们捡来的。你婴儿的时候很瘦身子骨很弱,我们本想托付给别人抚养,但没人愿意收留。我和你妈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如此小的生命在冷风中死去,于是决定把你收养成我们自己的女儿。”
    宫甜甜说:“你骗人!我的生日明明是三月份,已经是春天了!你刚才却说是冬天的清晨捡到的我。”
    宫京生说:“那年的冬天特别长。春天来得特别晚。”
    宫甜甜说:“不可能,我们父女明明长得很像。”
    宫京生说:“我把你从小养在身边,喝一样的水,吃相同的饭,生长环境与饮食结构一模一样的情况下,人长得相似,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你应该发现了,不仅是你,你哥长得跟我也很像。”
    宫甜甜大惊:“什么!我哥也是你们捡来的了?!”
    宫京生点点头:“嗯。”
    宫甜甜面色瞬间惨白如纸,嘴上嘟囔着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心里却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解不开的痛苦,就像欺骗、背叛、愤怒、无助等等情绪全部搅和在一起。
    如果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
    那自己便不是宫甜甜。
    如果自己不是宫甜甜,那自己又是谁?
    自己的亲生父母去哪了?
    死了吗?
    还是说,当年仅仅是因为讨厌自己,就把自己抛弃掉了。
    自己如果不是宫氏武馆的继承人,那她还能以什么身份活在世上?
    对!
    自己还有老大,还有甘小乙。
    如溺水之人发现了最后一根浮木,宫甜甜看向武禅。
    但她没想到,武禅却笑了,而且是很随意的那种。
    什么!
    知道自己只是养女之后,连老大都要抛弃自己吗?
    宫甜甜再也忍不住,眼睛一红,眼泪就流淌了出来。
    武禅:“……”
    他知道宫甜甜是看自己笑了才哭的,他本不想笑,却实在忍不住。而且,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十七岁的少女瞬间能脑补出这么多戏。
    没有哭声的哭,最为委屈。
    武禅如此心硬的男人,都不禁替宫甜甜难过,心说宫京生的玩笑开的太狠了。
    但话说回来,这种明显就是故事的玩笑,也知道宫甜甜才当真吧。
    不。
    甘小乙也当真了。
    他认真地对宫甜甜说:“你还有我。”
    宫甜甜一头扎进他怀里,呜呜呜地哭出了声。
    甘小乙本想安慰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小长在难民堆里的他,早就习惯没有父母。但仔细一想,亲生父母突然变成养父母,对生长在美满家庭的宫甜甜来说的确是天塌般的打击。
    他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轻拍宫甜甜的背。
    桌子下面的地狱曼陀罗,打开一片花瓣,学着甘小乙轻拍宫甜甜的小腿:“吱吱吱。”好像在说,它都快死了,宫甜甜还能继续活蹦乱跳的,只要活着,什么事都不算事。
    看见宫甜甜扎在甘小乙怀里,楚楚可怜的样子,宫京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小乙,不用抱甜甜,这不是什么大事。”
    宫甜甜哭着回嘴:“就抱,你都不是我亲爹了,没资格管我。”
    宫樱雪给了丈夫一个眼神:弄巧成拙了吧。
    宫京生又用力咳嗽两声,大声道:“好了,别哭了!你坐直了!”
    他一拔高音量,还真有效。
    宫甜甜一边抹眼泪,一边端坐好。
    “你还凶我……呜呜呜……”
    宫京生的语气一下子又软了下来:“逗你玩的。你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宫甜甜哭道:“你只是哄我罢了。”
    宫京生说:“是真的,你跟我长得这么像,怎么可能不是我亲生的。”
    宫甜甜哭道:“那还我从小和你们同吃同住。”
    宫京生说:“生长环境与饮食结构再怎么一样,小鸭子也不可能长成真的天鹅。”
    宫甜甜哭道:“你还变相说我丑!”
    宫京生说:“不是这个意思。我之所以编一个收养的故事讲给你听,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当听到真正的真相时,不会无法接受。”
    宫甜甜说:“那真相究竟是什么嘛!”
    宫京生说:“你母亲,是血族,也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鬼。而你父亲我,跟今天上门的你的这位小师叔一样,是血族势不两立的宿敌,天生的克星,斩鬼人。我们以斩杀血族为毕生使命。”
    宫甜甜看向母亲宫樱雪求证。
    宫樱雪点点头。
    宫甜甜抹掉眼泪:“所以,我的父母是灾后时代的朱丽叶与罗密欧?”
    宫京生:“……”
    宫樱雪:“……”
    武禅又忍不住笑了:“你这个比喻,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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