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其中翘楚的程娟更是如此,自家老娘卧病在床之后,她几乎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罢了。
    大家也不是没有劝过,可是程娟自己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大家也不好太过勉强她。
    再说了,哪怕儿媳再如何地精心,也亲不过亲闺女,程家三兄弟商量了一番,划分了一下诸人的任务,也就只能委屈大妹了。
    程娟自己其实巴不得多劳累些呢,哪怕她知道,事情其实也不完全怪自己,可是人啊,总是会钻了牛角尖的,这个时候,她自责的要死,觉得这就是给自己赎罪的机会了。
    陪伴着老娘走过最后一程,自己才能安心。
    方秋白对于妈妈的状况有些担忧,女孩子家毕竟早熟些,更何况是经历过家变的方秋白了。
    所以,方秋白一直很是乖巧懂事儿,哪怕是在亲外祖家,她也从不耍小孩子脾气,就怕别人不喜欢她,再诟病母亲。
    这一点,对于方秋白来说,至关重要,妈妈已经很辛苦了,她还是别添乱的好。
    程家姥姥对于大闺女的情况看在眼里,心里自然也着急,可是怎么说,大女都不听话,病中的人容易多思多想,程家姥姥觉得自己就是儿女的拖累,开始了耍性子,不肯用药了。
    程娟跪在炕头上,泪意涟涟,最后,还是程家姥爷出面,让大女去休息,他来开解老伴儿。
    程娟也只能含泪点头,本就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可谁知,躺在床上之后,竟然很快就睡着了。那种从内而外散发的疲惫让程娟看起来像是老了好几岁一样。
    程家的三个儿媳看着自家小姑子的情况,都摇头。不可否认的是,虽然因为程静的私奔和程娟的离婚而使得程家遭遇了很多的口舌,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反而让程家人的感情更好了。
    外加上程娟现在日子好起来了,对家人子侄一点儿也不吝啬,所以,哪怕三个儿媳各有心思,可大面上都很算过的去。
    一大家子,几十口子人,能做到大面上过的去,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程家姥爷姥姥两口子对此非常地满意,自家虽然出了一个坏种子,可是下剩的,都是好孩子。
    现在,老伴儿心里想的是什么,他这个老头子自然也是能知道一些,不过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再惦记那个不成器的,又有什么用呢?
    是的,程家姥姥想在临死前见小闺女最后一面,可也因为知道儿女们的心结,所以,她只是自己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作为枕边人的老头子,自然是瞒不过的。
    “唉,你说说,二女那个性子,将来可该怎么好呀!”
    程家姥姥这些日子瘦的厉害,可是也重的厉害,明明看起来一把骨头的人了,可是每次翻身,都要两个成年人才能抱起来。还在程家儿子多,大家也不至于太过辛苦。
    “那个不孝的东西,咱们惦记她,她不惦记咱们啊。你呀,还是好好儿地养着吧,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我让他们给你买去。这次,咱们偏劳大女了,所以就更不能给她添堵了,你说是不是?”
    程家姥爷拍拍老伴儿的手,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
    “我也晓得,不管是棺木还是寿衣,大部分都是大女出的,我也知道,这样对她不公平。可是没有看到那个坏了心肠的东西,我这口气啊,真是咽不下去,好歹地,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些年,我一直就在想,是不是当初我太过偏疼老三,所以她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程家奶奶最偏疼的自然是小儿子了,当然了这个三舅舅自然也算是最争气的。
    “那倒也不是,你这样说,大女不应该更坏?可你看看,性子啊,那是老天生的,二女自小儿就奸猾会哄人,你要是实在想见她一面,我来和几个小的说,总归,她也是程家的闺女,这个花销也该她出一部分的。”
    程家姥爷算是替老伴儿找了个不错的理由,继续地安慰道。
    两个人风风雨雨几十年了,活到他们这个岁数上,也并不畏惧死亡,不过是对子女还有些留恋罢了。
    “唉,算了吧,我听秋白说,这些年大女日子过的苦,我一个当妈的,怎么还能给她心上捅刀呢。不见就不见,那个烂了心肝儿的玩意儿,老天爷啊,是不会放过她的,总会有她的报应在的。”
    程家姥姥和老伴儿说了一会子,顿时地有些意兴阑珊起来,还是算了。
    人老了,老了,到最后一步了,也别给儿女们添堵了,那样就讨人嫌了。
    “……”
    程家姥爷看着门帘外的那几双脚,没有说话。程家兄弟几个看着神色平静的程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家轻轻地退到了外间。
    “大哥,你去方家问问她的联系方式吧,然后咱们给她打个加急电报,让她回来见娘最后一面吧。”
    程娟沉静地语气打破了僵局。
    “大妹,咱娘已经说了,不见了,你这又何必呢?”
    “是呀,大姐。”
    “要我说,这事儿,还是听大妹的吧,别让咱妈留遗憾,也别让大妹平添了愧疚。”
    程家大舅妈出来说道,她也是闺女,也是母亲,自然是能明白程娟的感受。
    大舅妈的份量一向重,她是程家的长媳,老两口也一直承蒙她照顾,做事也从不偷懒,待人也诚恳,所以,大舅妈的话一出,大家都是面带深思状。
    “是呀,还是大嫂知我,大哥,你放心吧,我没事儿,你赶紧地去吧!”
    程娟的平静不似强撑的,既然当事人都表示不介意了,其他的几位哪怕再义愤,也没有什么说话的立场了。
    程家大舅立即地骑着自行车,去了邻村。方家对于他的上门还是有些吃惊的,不过也知道程家老太太没几日的好了。
    所以,倒是很痛快地就给了方援朝的联系电话。当然不是他私人的,只是工地上的电话而已。
    人敬我一尺,我回人一丈。这是第一次,程家和方家算是平和地往来。
    程家大舅拿着电话,就直接去了这边的村大队,只有大队上有一部手摇的老电话。
    方援朝听人说有自己的电话的时候,还有些惊诧,家里人没事儿干嘛要打电话给自己?
    谁知道,竟然是大舅子打来的,对于岳母的身体不好,想见程静最后一面的事儿,方援朝连连地应下了。
    程家大舅和方援朝这个人渣没有什么好多说的,很快地就挂断了电话。
    方援朝随即,就向工头请假了。他现在是这个工地上的技术员,待遇也不错。单位还准备了单人宿舍。
    回到宿舍的时候,程静才刚刚起来,方援朝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是相处,他对程静越是不耐烦了。
    “静白他姥姥病了,她大舅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是就这几天的事儿了,老人家想见你最后一面,你看看什么时候回去吧。”
    “你说什么?我妈病了?”
    程静似乎有些难以接受,一脸震惊地问道。
    “这是当然了,我刚刚接了电话,你大哥打过来的,你赶紧地收拾收拾东西,买票去吧。”
    “嗯,好。不过,这不是你妈想要我回去想的招数吧?她不想照看静白就直说啊,若是诅咒我妈,我可不答应!”
    程静刚从床底下扯出一个蛇皮袋来,想了想,带着几分疑惑地问道。
    “你随便,爱去不去。还有我妈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下作,要是下次,你再敢在我跟前嘀咕我妈怎么怎么不好,你给我小心些。”
    方援朝垂下头,掩下了心中的烦闷,回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工地上班去了,他现在是真的后悔和这个女人牵扯不清了。
    可惜啊,这个世界上,后悔药可难买。他比谁都清楚,程静是个扯不掉的牛皮糖。
    方援朝这可是头一次对着自己这般地冷漠,程静心中好生地酸楚,自家老娘要不行了,难不成方援朝这个做姑爷的不回去看看吗?
    他要是不回去了,自己一个人回去,还出的来吗?
    可惜,方援朝一点儿也不知道她的心思,若不然,只怕一顿老拳给她吃了。
    买了车票的程静倒是狠狠地花了大钱,买了些补品,也算是替自己壮胆和装点门面了。
    她就是让娘家人看看,自己现在过的多好,多幸福。
    装模作样地轻抚了一下自己刚刚烫染的大波浪头发,程静笑的让人有些发抖!
    郝柏言到了y市之后,紧赶慢赶地,总算是赶上了最早的一趟长途车。
    他只能祈祷,方秋白和她麻麻平安无事。当然了,他心中无数次唾弃了自己的幼稚和不成熟。
    可惜,于事无补啊!
    坐长途车真是一个遭罪的事儿,要是你身边还有一个矫揉造作的女人的话,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郝柏言只觉得自己旁边的这个女人只怕是有病,一会儿要出去倒个开水,一会儿要在停车点儿买个瓜子来磕嗑。
    让她换到外边儿吧,人家还不乐意,郝柏言也只好冷着脸了。
    人家是个妇女,他一个大老爷们,还真是没法子计较。
    程静看着这个大城市的年轻人终于屈服了,她这才哼着曲子消停下来了。
    不要以为她没看见这人眼里的鄙夷,真是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大城市也是有穷人的,那些人的生活,比自己过的还不如了,真不知道他们在优越个什么劲儿。
    在郝柏言身上找补回来的程静舒服了,很快地就睡了过去,然后打着瞌睡的郝柏言在她的脑袋掉过来的时候,就像是装了雷达一样,蹭地站了起来,然后,程静很不幸地,就摔了下去。
    车子一个紧急刹车,她很不幸地,脑袋就磕到了前面的手柄上。
    泪眼朦胧的程静这个面相还是能让人有些怜惜的,郝柏言没什么诚意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就一副什么事儿也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坐下来假寐了。
    程静突然地爆发了,开始破口大骂了,
    “住嘴,要不然……”
    郝柏言听着这女人满嘴的污言秽语,实在是不能忍,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怒意,喝道。
    他的身形高大,现在满脸地怒气,倒真是有几分震慑力,程静一时讷讷。
    她讪讪地住嘴了,郝柏言也不过再计较,继续地开始假寐!
    后来,有人下车之后,郝柏言第一时间地,就去了新的座位,总算是消停了。
    ☆、第49章 方外婆去世
    到了清远后,已经是下午五点的时候了,郝柏言带着几分急切地去了方妈妈的店铺。原因么,自然是店铺离着汽车站最近了。
    而且,方家要是搬家的话,那么店铺肯定就会被处理了。
    还好,还好。店还开着,招牌也没换,生意亦是红火。
    “小姐,呃,大姐”郝柏言在服务生的怒视之下,急忙地换了称呼。小姐这个称呼,似乎是越来越不对味了。
    “这位大姐,我想问问,你们老板呢?”
    服务生的年纪虽然不大,可好歹比郝柏言大些,所以,她打量了郝柏言一番,虽然也气恼这人说过不经大脑,可瞧着他神态中带着焦虑,似也不大会是坏人,便将老板的家事告诉了他。
    郝柏言觉得自己一颗紧绷着的心,总算是踏踏实实地落到了实处。只要不是搬家就好了,要是离开了此地,那他还真是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找人了。
    至于程家姥姥生病的事儿,郝柏言表示无能为力。不过,方秋白应该还在上学吧,这个点儿,也快要放学了。
    郝柏言找了人力车,去了方秋白所在的清远二小。
    果不然,刚到校门口,就听见了放学的铃声。郝柏言倒是有些庆幸了,好在自己来的及时。
    现在的方秋白,放学之后,都是急急忙忙地赶去不远处的公交站,然后6点左右,准时地到达舅舅家的村口,然后再步行十来分钟,到达舅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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