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现在点鞭炮这点小事已经难不到我了!”姜晓从姜父手里接过线香,又拿了零碎的鞭炮,和陆奕比赛谁先点着。
    姜父看着笑得开怀,毫不扭捏的姜晓啧啧称奇,这孩子,去了乡下才两年,简直就是脱胎换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啊,要不是模样和以前完全一样,他都要误会回来的是另一个人了。
    姜晓要是知道了姜父的想法,肯定会给他点个赞,姜爸爸,你真相了!
    快十二点时,姜父找了竹竿把买的鞭炮挂起来,一到十二点,立刻点燃,草坪上到处都是“噼噼叭叭”地脆响,和宿舍区里各处的鞭炮声响成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
    姜晓和陆奕相视一笑,悄悄地靠在了一起,共同迎接新年的来临。
    放完鞭炮,草坪里渐渐冷清下来,姜家三口人也打道回府,姜父边走边跟他们说着明年要是姜晓回来过年,一定得想办法买点烟花,不仅要热闹,还要看个稀奇。
    刚上踏上二楼梯梯,便听到隔壁党委书记家也在吵架,依稀是他家那不省心的儿子在闹事,三人立刻压低声音,放轻脚步,悄悄往家走。
    姜父摇摇头,叹道,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回到家里,姜母的饺子正好出锅,看见他们回来,笑眯了眼:“我算着时间下的饺子,果然刚刚好。”一副求表扬的神情。
    姜晓三人自然不会让她失望,把她全方位地夸了一遍,夸得姜母脸红红的,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饺子,争着向姜母描述着刚才放鞭炮的趣事,高高兴兴地过了个快乐年。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年三十这天晚上吃完饺子, 姜家人就收拾着准备睡觉了,明天虽然是正月初一,可现在和后世不一样, 春节并没有三天的法定假日,更没有七天长假, 得照常上班, 姜父更是一大早就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不能去晚了。
    卫生间就那么点大,四个人肯定会打挤, 姜晓便提了烧好的热水进去, 兑好洗脸水,让姜父姜母先洗漱。
    姜母也不推辞, 乐呵呵地炫耀:“今年我运道好, 大年初一就享女儿的福。”
    姜父催促她:“快点快点, 你洗完了我跟着, 我也要享享女儿的福。”
    “让陆奕给你倒, 你享女婿的福。”姜晓在旁边提建议。
    “对对, 俗话说女婿半个儿, 我看好多有儿子的还不如我, 不一定能享到儿子的福呢。”姜父兴致高涨,不住催促姜母动作快点。
    陆奕听了, 马上守在厨房里,打算姜母一洗漱完, 就给姜父倒水, 他这会完全把姜家当成了自己家, 把姜父姜母当成了自己的父母, 只觉得一颗心似乎找到了归处, 变得很安定。
    待姜父姜母收拾清爽回了屋,姜晓和陆奕也抓紧时间洗漱了回房睡觉。
    只是两人上床后还很兴奋,一时半会没有睡意,便侧躺在床上,面对面聊天。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晚上的年夜饭,姜晓挺不好意思地对陆奕道:“昨天你辛苦了一天,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奶奶骂你的那些话,你别介意啊。”
    陆奕无所谓,这样的场面这些话他在陆家见识过很多次,心脏已经很强大,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咋舌,对姜晓道:“你奶奶看着斯斯文文的,脾气怎么那么大,那么不讲道理,说的话能把人气死。”
    他的养母李翠英那长得就是一副野蛮相,就算不说话也让人觉得不好惹,可姜奶奶无论从穿着气质来看,都很有派头,要是到青山村去,不知底细的人还会以为是下来视察的国家干部,哪晓得骂起人撒起泼和李翠英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她还横。
    “我以前倒是听她自己说过,说我爷爷死得早,她一个人拉扯两个儿子不容易,周围的人都想着算计她,占她便宜,所以她得横起来,要不然早被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我们家老宅那边,邻居们她全都吵了个遍,她自己家的亲戚也得罪完了,和谁都搞不好关系,我妈和我爸结婚了,也处不好,后来我妈生了我,那就更是看我妈不顺眼了,她就是典型的被害妄想症,就是个重男轻女的老太婆!”
    姜晓叹口气,为姜母鸣不平,这么多年,姜母低声下气,怎么讨好姜奶奶都没用,连带着姜奶奶看姜父也越来越不顺眼,就因为她觉得姜父已经不受她掌控,不听她的话,心里只有小家庭了。
    “她唯一看得上的就是我二叔和他那三个儿子,我二婶因为生了三个男丁,劳苦功高,也还行,我们家没有儿子,那就是姜家的罪人,她巴不得我爸妈挣的钱全给我二叔用,每次到我家,看到添置一样新东西就生气,说怎么不想着给我二叔也添一件?骂我们没良心。还当着我的面说给我花钱是浪费了,有口吃的吊着命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我以前就特别讨厌她,她敢这么说我我就敢跟她对骂,有一次我跟她对骂,说我二叔又不是我爸妈生的,凭什么要拿钱养他,你自己生得起养不起就像个叫花子到处要饭吃,丢死人了,差点把她气昏过去,后来就恨透我了,还说是我妈教我这么骂的,我爸就任着我骂她,巴不得把她气死。”
    “你真勇敢!”陆奕佩服地看向姜晓,又为她以前的处境难受,难怪她刚开始到青山村脾气不好,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姜晓嘿嘿一笑,颇有点得意:“我这么和她对着干,我爸妈倒没怎么怪我,只让我以后要注意礼貌。不过自那件事,我奶奶倒不敢再在我面前胡说八道,这次估计是时间长了,把这茬忘了,她又嚣张了。”
    姜晓回忆着原主的光辉事迹,觉得特别解气。
    “那次我二叔还想拿出长辈的款,想打我,我直接去厨房拿了刀要砍他,把他吓得躲我奶奶身后去,那就是个怂货,经不起吓,连我奶奶都不如。不过真要是没我奶奶在背后给他撑腰,就他那没主见的脾气,说不定二婶多带带他,能带回来,他要是回来了,他那三个儿子还能有点希望。”
    要不然这一窝子狗熊,真是够呛。姜晓在心里默默地想,希望昨天的吵闹和威胁能管用。
    说真的,她能做的也就这样了,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该让姜父怎么办,毕竟他的情况和陆奕不同,和姜奶奶是有血缘关系,自己闹一场倒是回青山村了,万一姜奶奶又跑来以亲妈的身份压制姜父,姜父也难以招架,真让他揭发姜奶奶,和她断绝关系,姜父肯定是做不到的。
    不过听姜父今天那斩钉截铁的口气和坚定的态度,承诺不会再纵容他们,希望他能说到做到,千万不要心软。
    初一一大早,姜晓就起来给姜父姜母做好早饭,等他们起来就能吃上,她今天和陆奕商量好了,这几天哪都不去,就在家呆着,做做卫生,给姜父姜母准备饭菜,让他们下班回来就能吃到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
    下次再孝敬他们,可能得等到后年春节了,因为姜晓做为知青的探亲假是两年才有一次。
    不过如果姜晓把户口落到青山村,倒是每年都能休假,而且只要不是农忙期间,和村长请到假,平时也能回城。可姜晓很犹豫,户口真转了,以后再要回城会非常麻烦,她决定还是再等等,毕竟他们现在没有孩子,户口在集体户要好得多。
    等姜父姜母走后,姜晓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陆奕睡不着,就在书房里,写命题作文“温馨的大年夜”,这是姜晓给他布置的,还规定了字数,得800字以上。
    姜晓说她睡醒了就要检查,如果不合格,还得重写。
    随着陆奕写作水平的提高,姜晓对他也越来越严格,经常他觉得不错的段落都会被姜晓打回去重写,他也不气馁,因为这些都要拿回去给几个好兄弟看的,当然得写好点,让他们也能感受到首都的过年气氛。
    在家里休息的这两天,他没有懈怠,而是定好了课程表,学习练字写作文,安排得井井有条,前几天都在外面游玩,已经拉下了不少功课,他得抓紧时间补上。
    当然,他的这篇课文里是不可能出现姜二叔一家人的身影,有他们在,哪里还有温馨可言,他截取的是姜家四口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画面,写的时候回忆着当时的场景,真是满腔的柔情与幸福,想想不久后就要离开,他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等姜晓睡饱起床,陆奕已经写好了作文,捧着姜晓的高中数学课本在自学。
    姜晓拿过作文通读一遍,很是满意,除了几个错别字和标点符号陆奕还用得有点随心所欲,基本上找不出什么毛病了。
    其实她心里有个想法,这次陆奕写的作文她打算回去后,配上照片,附上陆奕的真名,全投稿给省城的报纸,如果能发表,也算是陆奕的一点成绩,说不定能为他争取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加上一点砝码。
    不过她暂时没有告诉陆奕这个打算,怕他知道了,心里有负担,反而不能放开手脚写,等他全部写完,再跟他说吧。
    检查完作文,姜晓又辅导了陆奕的数学,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便开始准备午饭。
    昨天的年夜的菜剩得很多,中午热热就能吃,不过姜晓打算再炒个鱼香肉丝,大年初一嘛,还是得做个新鲜菜。
    她把调料检查了一遍,发现醋没多少了,鱼香肉丝可不能没有醋,要不味道就会差不少。
    “我去打醋,你先切菜吧。”姜晓把醋瓶子提起来,对陆奕道。
    宿舍区的粮油店里就有醋,原主以前没少去打过,很熟悉。
    “好,你小心点,路上滑。”陆奕没有反对,拿上青笋准备削皮。
    姜晓抿嘴一乐,回道:“放心吧,我也不是小孩了,会注意的。”
    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乐滋滋的,她穿好厚棉衣,戴上红围巾,提着醋瓶子哼着小曲儿下了楼。
    一出单元,就感觉一股寒气从头灌到脚,激得姜晓忍不住打个哆嗦。
    她抱着手臂搓了搓,看了看远处的冰溜子,深呼吸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迈出脚,一步步往前走。
    昨天晚上气温低,道路被冻得滑溜溜的,姜晓提醒着自己千万别摔着了,虽然穿得挺多的,可要是来个屁股墩,也还是够呛。
    回想她那个时代的冬天,感觉远不如这个年代冷,而且四季交替也不明显,只有夏冬两季,说不定这也是病毒肆虐的原因吧。
    她胡思乱想地走着,又希望以后四个季度都能呆在家里,呆在父母身边,再也不要远远地思念着他们。
    等她打好醋,一步一滑地往家走,这个时候她得更加小心,这要是摔了,连醋瓶子也得摔碎,她辛苦打来的醋也就浪费了。
    看来她还是没有适应这个时代啊,瞧瞧对面那人,昂着头望着天,一步步走得多稳当,一点都没有打滑。
    姜晓正在感叹,那人已经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不敢置信地问:“晓晓?”
    姜晓仔细一看,嘿,正是昨晚在家里和爸妈吵架,党委书记那不省心的儿子刘学峰。
    几年没见,姜晓发现刘学峰似乎蹿了个儿,长高了不少,打扮得也很随性,一件军用大衣没扣扣子,就这么敞着,头也光着,没戴帽子,倒像一点不冷。
    刘学峰和姜晓以前都在子弟校读书,不过刘学峰大姜晓两岁。两人自打成了邻居就不对盘,刘学峰没少作弄原主,两人见面不是吵吵闹闹就是冷眼相对,从来没有好脸色。
    好在刘学峰秉着好男不和女斗的原则,每次在姜晓要失控前都会见好就收,所以两人闹得不算太厉害,至少没到让两家大人难做的地步。
    刘学峰高中毕业后就被他爸扔到部队去锻炼,回家的时候很少,姜晓不久后也下了乡,两人这算是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了。
    虽然两人以前有恩怨,不过过去了这么久,姜晓也就不打算再像原主那样,见到他就怒发冲冠,而是和气地打招呼:“你好!”
    刘学峰诧异地扬扬眉,又转头看了看天上那雾蒙蒙的太阳,嗤笑一声:“嘁,今天的太阳是打从西边出来的?你怎么变得这么有礼貌?”
    他笃定地看着姜晓,这在以前,姜晓保准会扯起嗓门跟他叫,他可太知道怎么激怒姜晓了。
    没办法,他就这么恶趣味,就喜欢惹姜晓,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再想法子把她哄高兴,他的心里就舒坦了。
    没想到,姜晓只鄙夷地看他一眼,淡淡一笑:“礼貌不是做人的基本素质吗?这都不懂!”
    说完转身朝着自家的楼栋走,刘学峰站在原地回了回味儿,自己这是被鄙视了?姜晓出息了啊,对自己的挑衅竟然这么淡定!
    刘学峰忙转身跟在姜晓身后,不屈不挠地追问她:“晓晓,你在乡下过得怎么样,是不是特别艰苦?”
    “挺好的!”姜晓声音平静无波。
    “我听说在乡下要挑大粪,大太阳下要干农活,你干得下来?没少哭鼻子吧?”刘学峰继续惹姜晓,“那挑了大粪不是一身臭味,会不会恶心一整天啊?你还吃得下饭吗?”
    “不会。”
    姜晓忍不住腹诽,这人怎么这么幼稚啊,白当了那么多年的兵,难怪他爸妈都跟他处不好!真是太讨人厌了!
    姜晓心里烦他,有心走快点,可脚下滑溜,又不敢把步子迈大,只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刘学峰似乎看出来了,伸手扶住姜晓的手臂,嘴里还在糗她:“你去了乡下这么久,咋一点长进也没有,倒是连路都不会走了,越来越笨了!”
    姜晓不愿意他挨着自己,伸手就想甩开他,刘学峰却不肯放手,还在教训姜晓:“你别乱动,人又笨脾气还坏,怎么去受的教育。”
    话没说完,姜晓就一个趔趄朝前摔去,刘学峰眼急手快,一把薅住她,几乎要把她搂在怀里,才堪堪让姜晓站稳身子。
    打从刚才看清楚是他,姜晓胸腔里就涌动着一股无名之火,全靠她强大的意志力压制着才没有发作,这会再也压制不住,转身用力推开刘学峰,冲他大嚷:“你干什么!你这人怎么动手动脚的耍流氓啊!”
    刘学峰猝不及防,加上姜晓手上很有力,他连退几步才勉强站稳脚步,没有摔地上去。
    这下刘学峰也生气了,毫不犹豫地骂回去:“你发什么疯!要不是我,你都摔地下了,我救了你,你不感激我,还敢骂我!”
    “谁稀罕你救我,我走得好好地,要不是你来捣乱,我会摔吗?”
    现在两人的状态完全跟小时候没有两样,就跟两只斗志昂扬的斗鸡差不多。可不知道为什么,刘学峰竟然松了口气,这才对嘛,这才是记忆中的姜晓,刚才的姜晓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的脸上浮起了笑容,慢慢挪到姜晓面前,难得地向姜晓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说话过分,你别生气了。”
    姜晓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心里越发烦躁,却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这一冷静下来,她才发现原主记忆中的歪瓜裂枣其实长得很帅气,眉目清秀,至少比那个叫陈旭的知青强,只是吊儿郎当的,看着就没正形。
    “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姜晓强压着心里的烦躁,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就打算回家。
    “怎么感觉这话另有深意,是我想多了吗?”刘学峰走在姜晓身边,侧头问她。
    这么几年没见,小丫头越长越漂亮,一张小脸在大红围巾映衬下,更加雪白娇嫩,那纤长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地,直颤到了他的心里。
    他盯着那弧度美好的侧颜,一时竟舍不得挪眼。
    他小时候就挺喜欢姜晓的,长得漂亮还有个性,家里条件和自家也差不多,还特别可爱,一逗就生气,瞪着漂亮的圆眼睛,粉脸蛋一鼓一鼓的,比洋娃娃还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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