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谢瑞一进门,就冲进淮阳郡主怀里,扯着嗓子哭起来。
    淮阳郡主顿时顾不得生闷气了,连忙搂着心肝肉地哄着。
    “快和祖母说说,今日都学了什么?第一天上学,开不开心?”
    她拉着谢瑞的手,满脸关切。
    谢瑞却疼得小脸泛白,“哎呦,疼,祖母,好疼啊。”
    淮阳郡主翻开他的手,脸色顿时变了。
    只见谢瑞白胖的小手又红又肿,像个发泡的馒头一般,还隐隐渗着血迹。
    再看看谢瑞早上穿的新衣裳,皱皱巴巴的,上面沾满了泥土,甚至还有一股隐隐的臭味。
    淮阳郡主脸色难看至极。
    “这是怎么回事?谁把小公子弄成这样的?”
    淮阳郡主厉声询问。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话。
    淮阳郡主拨过去伺候的一个媳妇子站出来抹泪。
    “郡主不知道,咱们小公子今儿个真是吃苦受罪喽。
    老先生脾气也忒古怪了,小公子去了,也不教读书认字,只让坐着描红一炷香。
    然后就把小公子打发到后院去喂鸡,喂鸭,喂鹅。”
    “什么?让瑞哥儿去喂鸡,喂鸭,喂鹅?”淮阳郡主惊的声音都尖锐了。
    那媳妇抹着泪一脸心疼。
    “咱们家小公子这小身板还没有鸡圈高呢,哪里能做得来这种苦活脏活。
    奴婢们瞧着心疼,就悄悄帮了几把,谁知老先生不乐意了。
    黑着脸训斥了小公子一顿,又让小公子去鸡圈里捡鸡蛋。
    小公子被鸡追着跑了好几圈,摔倒在地上,把手磕肿了。”
    淮阳郡主心疼坏了,忍不住怒骂。
    “周预这个老糊涂,我们瑞哥儿送过去是读书识字的,不是去做苦力的。
    再说瑞哥儿是侯府公子,又不是乡下破落户的孩子,学什么养鸡养鸭啊?”
    下人们屏气凝神,没有人敢接话。
    顾楠扫了一眼谢瑞红肿的手心,没说什么,只吩咐下人去叫府医过来。
    府医很开就来了,开了涂抹的药膏。
    “郡主放心,小公子是皮外伤,涂上药膏,明日就能消肿了。”
    饶是如此,淮阳郡主也心疼坏了。
    谢瑞靠在她怀里,抽抽搭搭。
    “祖母,你不是说先生都是教人读书识字学道理的吗?为什么我的先生还要我做活?”
    淮阳郡主答不上来,向顾楠使了个眼神。
    顾楠道:“每个先生教学方法不一样,或许周老先生是想让你先吃些做活的苦头,方能静下心读书。”
    谢瑞一脸委屈。
    “瑞哥儿不做活,也会好好读书的。”
    淮阳郡主点头,“就是,咱们瑞哥儿是侯府公子,天生不需要吃苦。”
    又哄谢瑞:“这是第一日,兴许先生只是试试你,明日就不让你干活了。”
    第二日,谢瑞去读书的时候,明显没了昨日的神采奕奕,整个人有些蔫蔫的。
    到了傍晚下学时,又哭着进了南山堂。
    “先生今日让我跟着他挑水浇菜,还要瑞哥儿去挑粪。”
    “那些鸡粪鸭粪好臭啊,瑞哥儿不想挑,可先生说不挑粪,没有饭吃。”
    “祖母你看,瑞哥儿手上都起了血泡了,好疼啊。”
    谢瑞举着刚刚消肿的两只手,可怜巴巴地向淮阳郡主哭着撒娇。
    淮阳郡主又心疼,又急,又气。
    “周老糊涂,他若是不想教,可以不收徒,不教课啊,做什么收了徒儿又这么磋磨我的宝贝孙儿。”
    谢瑞一头扎进淮阳郡主怀里,可怜兮兮地问:“祖母,先生说明日要让瑞哥儿去挖红薯。
    瑞哥儿不想去挖红薯啊,也不想去跟着先生读书了,可以吗?”
    淮阳郡主有些犹豫。
    周预毕竟是闻名天下的大儒,周老先生的小徒儿,这个名头实在太吸引人了。
    将来对谢瑞大有裨益。
    她不舍得放弃。
    可看看孙儿手上的血泡,眼巴巴地可怜样子,她又心疼万分。
    她犹豫不决,便问顾楠:“你怎么看?”
    顾楠道:“传闻周老先生教学不拘一格,最讨厌读死书,死读书的书呆子,最注重学生的实际本领。
    或许这是周老先生独特的教学方法,也或许只是想磨磨瑞哥儿的性子。”
    淮阳郡主皱眉,“照他这么磨下去,瑞哥儿哪里受得住?”
    顾楠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若是吃几日苦能换来周老先生的教导,也是值当的。”
    淮阳郡主觉得顾楠说得不无道理,虽然心疼,却也知道机会难得。
    只能轻言细语地哄着谢瑞,又许了他好多东西,谢瑞才答应第三日接着去读书。
    第三日谢瑞回来的时候,灰扑扑的,像才从土里挖出来似的。
    这回不仅手上有了血泡,腿也是一瘸一拐的。
    “腿这是怎么了?”淮阳郡主大惊失色。
    谢瑞哭得十分伤心。
    “挖红薯的时候,不小心摔到旁边的沟里,崴到了脚。
    先生说明日要带我们去集市上卖红薯,不卖完不许吃饭。”
    “呜呜,祖母,读书为什么要这么累?我太累了,累得手疼脚疼肚子疼,浑身都疼。
    我再也不想去那里读了,求你了,祖母。”
    谢瑞在淮阳郡主怀里哭着睡着了,连晚饭都没吃。
    夜里还说起了胡话,一会儿坐起来哭喊着不去上学了,一会儿坐起来哭着要娘。
    淮阳郡主和孟云裳在旁边守了一夜,到天亮谢瑞才睡了个踏实觉。
    淮阳郡主累得筋疲力尽,面带愁容,叫了谢恒和顾楠来商议。
    “咱们瑞哥儿才去读了三天书,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你看看这三天都学了什么?
    第一天喂鸡喂鸭喂鹅,第二天掏粪种菜,第三天挖红薯,这以后还指不定让瑞哥儿干什么呢。
    我看周预那个老匹夫根本就没打算好好教瑞哥儿,你们快想想办法。”
    顿了顿,又埋怨顾楠,“你别再说那什么劳筋骨的话,再劳下去,瑞哥儿就要没了。”
    顾楠想了想,提议道:“不如让世子去找周老先生谈谈?看能不能调整一下教学方法?”
    淮阳郡主觉得有理,连忙催促谢恒去槐山。
    “咱们花银子不是让他来折磨孩子的,不肯用心教就把钱退回来。”
    谢恒拗不过淮阳郡主,便去了趟槐山。
    前后一个多时辰,便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脸黢黑黢黑的,全身上下裹挟着怒火,就差头顶没冒烟了。
    淮阳郡主皱眉,“周预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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