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仿佛是她的错觉。
    但杜晚晚知道,这是真实存在过的。
    历经三辈子,她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母亲的怀抱。
    原来,真的很温暖呀。
    ——
    杜晚晚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大小姐,你怎么了?”
    她抬起眼,发现裴星遥正从楼梯跑上来。
    他脸色苍白,脚步凌乱,身上染血的衬衫分明是包扎的时候脱下又胡乱穿上的,扣子都扣不对。露出的身体上,隐约可见各处都是绷带。
    最要紧的是,裴星遥的脸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慌张,而且,面容很模糊。
    不对,应该说,是整个世界都奇怪地扭曲模糊着。
    等裴星遥用那双冰冷且还没有擦干净血迹的双手,颤抖地抚上她的脸,杜晚晚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泪流满面。
    难怪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原来是泪水啊。
    “我没事。”杜晚晚抬手摸了摸眼角的泪,笑了出来。“我是太高兴了。”
    真的太高兴了。
    原来,觉醒者系统,竟然是母亲为她祈愿换来的。原来,她并不是一个失去所有亲情的孤儿。她的妈妈……虽然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甚至来不及见她一面,但永远关心她,永远爱她,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幸福。
    就像外公只来得及见她一面,只握过她一次手,却再三修改了遗嘱,帮助她稳稳地握住遗产继承权一样。
    他们都深深地爱着她,希望她永远幸福快乐,希望将世上最好的珍宝、最多的财富、最强大的保护放在她的手心里。
    还有,还有系统说的那个人……
    杜晚晚的心又颤抖了一下,她抬起头,一滴泪刚好掉了下来,落在裴星遥的指尖。
    刚才数十道符咒,在他身上画出无数深可见骨的伤痕,浑身鲜血淋漓,都不能叫裴星遥脸色改变半分,更不能叫他后退半步。可现在仅仅是一滴泪珠的重量,却叫他浑身颤抖,痛不欲生。
    那泪水分明微凉,竟然能灼伤着他的指尖和心灵。
    裴星遥几乎无法呼吸。
    他是来的太迟了,错过了什么事吗?
    他就知道自己应该来的!
    “你……”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哪一层的?”杜晚晚说,语气像是自言自语。
    眼泪从她的眼中渐渐散去,她的视线和理智逐渐清晰起来,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裴星遥大概是在救护车里等久了,没见她下来,便着急地寻找确认着。
    只是,他为什么知道她不在电梯,而是在楼梯呢?
    一个疑问冒出,更多的疑问就跟着出现了。
    还有,虽然有定位不错,但诚如她此前所言,导航技术已经是落后的陈年技术了,灵气复苏之后几乎就没有再发展过。按理说,导航只能告诉裴星遥她在这个地方,而不能告诉他具体在哪一层,更不能告诉他,从窗户直冲进来,不会伤到她,只会将夏银青吓死。
    他是怎么精准的找到她的位置,几乎没有误差呢?
    “你怎么能精准地找到我呢?”杜晚晚又开口,这一次,她抬起头,是真的在问他了。
    “……”裴星遥抿紧了嘴唇。
    他不能说,但他就是知道。
    他怎么能不知道呢?他是她的灵剑呀,她的剑府已经逐渐恢复。剑主的剑府,那是一柄灵剑的归宿,最温暖的港湾。她的所在就是他心灵安居之地,他怎么能感觉不到她在哪里呢?
    实际上,从昨晚开始,他不光是能感觉到她的位置,就连她的心情,他也能知道得更加清楚了。
    就像这一刻,他原本乖乖听话,在救护车里坐着。可就在半分钟之前,裴星遥突然感觉到心脏一阵紧缩,好像她正在遭受巨大的难过。
    叫他越等,心里头越慌。
    于是,他不顾医生的劝阻,非亲自来找她才能放心。
    他清楚地感觉到她不在电梯,而是走了楼梯,感觉到她就停在二楼半的楼梯上,不知道为什么在发呆。
    不过,这重要吗?重要的是他找到了她,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怎么了!
    他飞奔上楼,就看到她满脸怔忪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而且,她竟然在哭!
    第一世她受过那么多重伤,曾经哭过吗?
    那一刻,裴星遥只觉得前所未有地恐慌。
    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夏银青竟然真的对她做了什么,但她不想他担心自责,所以没有说。她是选择故意支开他,选择独自伤心难过吗?
    这念头光是想想,都足以撕裂他的心!
    “怎么了?你怎么了?”裴星遥惊慌地问着,张开双手想做点什么,又不敢动,只能不住地安慰着。“晚晚,你别吓我,告诉啊,什么都可以告诉我的……你不要慌……”
    他是真的吓坏了,连称呼都变了,不再是“大小姐”,更不是“杜总”,而是“晚晚”。
    叫得这么自然,好像已经在心里叫了千万遍似的。
    一个永远不能告诉她的秘密……
    杜晚晚突然抬头,问道:“裴星遥,你喜欢矿石吗?”
    裴星遥的呼吸瞬间停滞,脑袋嗡地响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问他什么?
    喜……喜不喜欢矿石?
    这一瞬间,三世的时光好像不存在了,他一秒回到了自己还禁锢在灵剑里的日子。在那个狭窄而且挤满了东西的小房子里,他的主人抱着他的剑身,膝盖上摆着电脑,一页页地浏览着矿石的信息。
    然后,一边打呵欠,一边用故意捉弄的语气问他:“心肝宝贝本命灵剑,你喜欢矿石吗?喜欢什么样的矿石,姐姐都给你买回来,怎么样?”
    她……裴星遥蓦地捏紧了手指,嘴唇被迫紧紧抿住,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可这一点迟疑,已经让她知道了答案。
    一般人听到这个问题,只会觉得她疯了,又不分场合地开玩笑吧?好好地一个人怎么会喜欢矿石呢?
    只有她的灵剑,在听到这个两人之间独有的玩笑时,会露出如同混沌初开的震惊,和难以掩饰的狂喜。
    杜晚晚定定地看着他一会儿,忽然含泪笑了,在裴星遥还想好该怎么应付这个情况,一头扑进他怀里。
    “裴星遥!”
    “我,我在这里。”裴星遥慌忙接住她,感觉她就在他怀里。
    她站在高一阶的楼梯上,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埋头在他的肩上,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语调,喊着他的名字。
    她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她是剑修,孑然一身,哪有谁还会为她心疼、担忧,不顾一切都想为她谋求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呢?
    前世今生三辈子加起来,她所拥有的温暖和疼爱,也不过来自两个血脉亲人和一柄灵剑而已。
    她那傻瓜一样地、全心全意想着她、爱着她的,心肝宝贝本命灵剑。
    “裴星遥……”杜晚晚又叫了一声。
    好像不应该,这个时候,要讲究“分寸”吗?裴星遥不知道,他的理智已经被她的体温焚烧殆尽,只剩下身体的本能。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将她紧紧地抱住了。
    “我在这里啊。晚晚,我在这里。”
    “嗯,我知道。”杜晚晚点头,闭上眼睛,紧紧地抱住他,好久都没有动。
    她下了一个决心,要大胆地说出了一个猜测。
    哪怕他永远也不能回答这个猜测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但是她跟他是剑主跟本命灵剑的关系,彼此之间的默契是谁也不能取代,谁也不明白,但谁也不能取代。
    那个答案,不需要说出,问出来的瞬间,他们就会知道真假。
    “裴星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原本活在一本男频种马文小说里,我是穿书过来的。原本的我,没有死之前其实是个剑修,有一把跟我生死相依的本命灵剑?”
    一说完,她就感觉到,抱着她的身体,瞬间就僵住了。
    “不……”裴星遥喃喃地说,目光里全都是不敢相信,“你没有说过……”
    她没有说过,她居然想起了一切。
    所、所以,这一世,她真的不一样了?她……她是记得第一世的一切的?
    记得她曾经那样掏心掏肺地对一把一无是处的废剑那么好?记得曾经有一把灵剑辜负过她?
    “不,我记得我并不孤单,世路冰凉,但我有一把灵剑陪伴。”
    杜晚晚笑了,她埋头在他肩上,脸颊蹭了一下。
    “什么废剑?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的心肝宝贝,那是对我来说,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不不,她不知道,她才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所有人都说,我那把剑是一柄普通的剑,但我一直认为那是我的心肝宝贝,他懂得我的喜怒哀乐。我的灵剑,一直用他特有的方式陪伴我,安慰我。因为有他的陪伴,我才可以坚持那么久。他从来没有辜负我,对不对?剑主跟灵剑之间的感觉,是最特殊的,别人无法体会的。他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裴星遥的回答,是收紧双臂,将她抱得更紧了。
    “我度雷劫的时候死了,最大的遗憾就是我的宝贝灵剑也没了。我一直以为,我是孤零零地转世投胎,我的宝贝灵剑没有跟来。我以为,我是孤零零地成了现在的自己……”
    杜晚晚说着,靠在他的怀里仰起头,丝毫没错过地捕捉到了裴星遥眼中地不赞同。
    她不由得笑了。
    她看懂了那眼中的话。
    他是在说,不对。
    她不是孤零零地转世,她的宝贝灵剑也跟着转世过来了,而且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再也不是一把不能说、不能动,不能在她伤心时安慰、不能在她欢乐时相陪的剑,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他不能告诉她而已。
    以及……第二世的他什么都不会,只是一个愣头小子。
    “但他依旧用自己的爱和性命,全心全意地呵护着我。”杜晚晚说。
    夏银青不是也告诉她了吗?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转世。
    他们作为灵剑和剑主经历了一世,投胎转世后经历了原本小说里的一世,现在已经是第三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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