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刚才更烫了。
    “算了,你还在发烧,我们得先去医院!”
    刚才那两句话却好像用尽了全部力气,谢闻道闭上眼,失去了意识。
    白岐玉晃了他许久,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办……该死……
    白岐玉神经质的咬着指甲,做出一个决定:驱鬼他不会,但送医院他还做得到。
    谢闻道是个一米八五的壮汉,至少一百五十斤,压得白岐玉喘不过气。二人踉踉跄跄的去电梯的路上,好几次差点摔倒,感觉去了他半条命。
    好不容易把人拖到门口,感应门打开时,谢闻道突然浑身抽搐起来。
    白岐玉慌忙去按住他:“撑住!我们马上出门了!”
    异状来得快,消失得也快,自动门一关上,门外冷气消失,谢闻道便恢复了平静。
    白岐玉赶紧趁人平静拖着出门,可自动门一开,谢闻道又抽搐了起来。
    是那种极其骇人的抽搐,双目翻白,四肢仿佛有未知的寄生虫在皮囊下翻滚,颤动起常人不可能伪装的幅度。
    劲儿还特别大,两条腿灌了铅一样死死地往地上坠。
    这样反复了几遍,白岐玉意识到一个十分荒谬的结论:
    谢闻道似乎……不能离开这公寓?
    与其说抽搐,不如说,是什么东西在拖拽他。
    掐脖子,掐脚腕,控制一切可控制的四肢。
    白岐玉几乎当场哭出来,这他妈算什么事儿!
    无法出门,白岐玉只能先把人拖到大厅沙发上躺下。
    所幸公寓环境很好,一楼大厅富丽堂皇,灯是24小时开的,虚假的光明让恐惧感淡化许多。
    可现在太晚了,前台没人,保安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一个能搭把手的都没有。
    虽然谢闻道不出门就不犯抽搐,可快40度了,不去医院烧也能烧傻了,让他光躺着不是办法。
    白岐玉想喊救护车,捏着手机,迟迟按不下120三个按钮。
    急救车来了又能怎样,还能把人硬生生拽出去吗?
    白岐玉脑中混乱如麻,急到什么馊主意都要使出来了。
    他突然想到,谢闻道不是什么大少爷么,北京又是他老家,大家族说不定有私人医生什么的,谢闻道出不去,把医生喊进来不就行了!
    他急忙晃人:“谢闻道,你家有私人医生吗!”
    谢闻道口里只是一个劲儿的喊“娇娇”,气的白岐玉一巴掌揍过去:“你清醒点……清醒点行不行!操!”
    无法沟通,白岐玉只能从他身上摸手机。
    幸好手机就在睡衣口袋,白岐玉扫脸解锁后,直奔着通讯录去。
    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通讯录是空白的。
    别说“医生”“司机”了,就连父母兄弟姐妹都没有。
    白岐玉大脑一瞬卡壳:这也太荒谬了,2021年了,难道还有人打电话全靠背?
    抑或者说,为了提防白岐玉,他特意把通讯录删了,好让白岐玉无法窥视他的生活?
    白岐玉难以置信的看向烧的意识模糊的男人,他嘴里还在念叨着“娇娇”。
    没时间细想了,白岐玉按捺住疑虑,又去翻短信,可都是验证码和广告。
    最后一丝侥幸就是微信了,一点开,微信直接跳出了登录页面。
    对白岐玉的戒备,实锤了。
    或者说,谢闻道提防的或许不是白岐玉,而是使用他手机的所有人。
    戒备到用完微信会顺手退出登录的程度。
    这也太奇怪了,白岐玉无法理解:谢闻道有什么可戒备的啊?
    躲债?躲人?可他搬了新公寓、有助理、开豪车,退一万步,他家的背景便能让他衣食无忧一辈子……
    等等,搬家?
    一个从第一次见面,就萦绕的白岐玉心头的矛盾感,此刻,终于狰狞又赤裸的浮出水面。
    如果……如果谢闻道毕业后在北京发展,是为了更好地利用家里资源,那么,不应该是和家人住吗?
    为什么偏偏在毕业两年,青黄不接的档儿搬家?为什么偏偏在白岐玉求助他,来北京的这几天搬家?
    这个问题细想便恐怖万分,呼之欲出的答案,似正确又似谬误,将白岐玉钉死在猜忌的柱子上。
    在白岐玉看谢闻道的视线愈发戒备时,谢闻道突然开口了。
    口齿清晰,吐字完整,一点也听不出方才抽搐若濒死,并罹患高热的人是他。
    他说:“他死了,你不要怕。”
    白岐玉一颤,浑身血液逆流:“你在说什么?你把谢闻道杀了?!”
    “不是谢闻道,”谢闻道露出一个古怪的神情,“是%¥,我杀的是%¥。你的朋友,我不会动。”
    %¥?%¥是什么东西?
    谢闻道用的分明是标准的京普,却总有一两个字节,白岐玉听不明白。
    他试图开口问,却发现,这些无法理解、超出语言范畴的音节,他根本无法模拟发音。
    甚至一旦尝试捕捉“发音方式”,大脑就是一阵超出承受能力的剧痛,浑身犯恶心……
    就听“谢闻道”又说:“你什么时候回去?”
    白岐玉不确定的去看谢闻道的眼,那里蕴含的情绪,不再阴邪污秽的让人作呕。
    是一种很沉静的平和。
    那脏东西好像离开了。
    白岐玉这才叹了口气:“……我本来想今晚买票走的,现在这样子,等你退了烧再说吧。”
    “真的等我退烧后再走?”
    “嗯。”
    “回去,你还住那个出租屋?”
    白岐玉的“不”,在脱口而出前一瞬咽了回去。
    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他不该继续这个话题了。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白岐玉含糊的说,“你赶紧告诉我家庭医生电话号码!你快烧死了!”
    谢闻道转了转眼球,直勾勾的与白岐玉躲闪的眼神对视。
    ……又来了。
    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压抑着暴虐的愤怒,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不知为何,这眼神里分明不含恶意,却比之前要更加骇人的多。
    是那种针刺般的压迫感,可怖的让人窒息。
    “你……谢闻道,你……”
    这个对视持续了很久,久到白岐玉几乎压抑不住喉咙的尖叫,谢闻道才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
    然后,他竟慢悠悠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不用家庭医生,”谢闻道径直朝门口走去,“我和你去医院。”
    他走的太快,完全不像一个罹患高烧的病人,白岐玉没反应过来的档儿,他就在自动门前站定了。
    而红外线感应的自动门,迟迟不开。
    这边儿公寓是新楼盘,自动门灵敏到鬼畜,人离着三米都能很润滑的开开,不存在说卡死、老旧的现象。
    门一直不开,谢闻道顿了顿,回头看向定在原地的白岐玉:“过来开门。”
    白岐玉想尖叫。
    那根本……根本就不是谢闻道……
    可是……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谢闻道送去医院,芯子里是什么玩意没关系,谢闻道的身体可是生着病呢。
    “他”这次没表现出攻击性,白岐玉也只能假装没认出来,僵硬着身体走去。
    在白岐玉靠近的一瞬,门就开了,谢闻道直接抬腿就朝外走。
    一米、两米,直直走到公寓门外五六米才停下。
    他回头看向远远坠在身后的白岐玉,神色闪烁:“过来。你不是要去医院的么?”
    白岐玉必须极力压抑住恐惧,才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好。”
    他颤抖着给谢闻道披上一件风衣:“……外面冷。”
    男人定定的看了白岐玉一会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慢慢抓着衣服自己穿上了。
    他穿衣服的动作慢的奇怪,两只大手捏着衣领举了一会儿,像刚学会穿衣服的小孩子辨认正反、标签有没有错似的,最后,才慢悠悠的套上。倒是没穿错。
    打车,进了医院,直到看诊,谢闻道都再没出任何幺蛾子,全程沉默不语,任白岐玉拉着他走。
    他的症状紧急但不严重,夜班医生开了一剂退烧针,又开了抗病毒的点滴。
    挂水后,谢闻道在白岐玉引路下,乖顺的躺倒在病床上,很快睡着了。
    短短一小时内发生的事情让白岐玉累的够呛,随便靠在隔壁病床上,眼一闭就失去了意识。
    睡着前,他似乎听到了有谁在说话。
    不是谢闻道的声音,是更加低沉的,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回音。
    “我本不想再来的。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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