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墨,月光轻柔如水,从窗沿撒入房内,远处的竹林影影婆娑,黄修风和林天星傍晚才离去。
    说了很多,聊了很多,难得这俩货没有互怼,今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交谈,所以多数都是靖瑶在听,当两人离去,靖瑶斜靠床沿,观察着日落月升,星垂平野的夜色。
    靖瑶凝视着光于暗的分界线,忽然平静开口道:“夜深寒重,进来吧。”
    漆黑的身影,如雪白发,挺拔的身躯和脸上让人一看就觉得舒适的笑容,失踪已久的魔宗少主秦超然出现了,和他形影不离的孙成壁不在了,一个人出现还让靖瑶有些不适应。
    幽族大败九幽魔宗,除了秦超然逃了出来,其他宗门弟子有死无伤,沈忘虚亲自率领数十名渡劫修士屠戮魔宗,还是让秦超然跑了,却不料此人委身蓬莱,却是大出所有认意料之外。
    转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能和幽族对抗的势力,只剩蓬莱了。
    秦超然缓缓施礼,恭声道:“见过靖瑶岛主!”
    靖瑶诧异道:“秦宗主何故行此大礼?”秦超然和孙成壁皆是搅弄风云笑里藏刀之辈,和靖瑶素有渊源,不过都是负面的,牵机毒折磨两人数十年,整日心惊胆战,生怕境界跃的太快,一命呜呼。
    孙成壁从不掩饰恨意,秦超然却掩饰的很好,哪怕动起手来也不带半分火气,处处为自己留有余地,但行礼可从来没有过。
    秦超然云淡一笑:“屛翳一死,幽族无可恃之人,蓬莱一统修仙界指日可待,靖瑶岛主成就亘古未见之功,此礼当奉。”
    靖瑶失笑道:“经你那么一提醒,好像真是这样,但……和你有关系吗?话说回来,我们之间似乎还是仇敌关系,你来见我,就不怕有来无回?”
    她已猜出秦超然和屛翳打着同样算盘,也确实如他们所愿,悄无声息的融入蓬莱。
    屛翳运气不好,被龙族少年察觉,秦超然自始至终都隐藏的很好,不是他自己走出来,竟是谁也发现不了他的存在,靖瑶甚至怀疑七日前的那场大战,秦超然从头到尾目睹了一遍,若非如此,又怎会对自己这般恭敬?
    秦超然深沉的笑了笑。
    当日目睹蓬莱众强计除屛翳一幕,他也说不上什么感觉。
    既希望靖瑶等人诛杀灾厄之源,又迫切希望他们同归于尽,可画面转的太快,屛翳突然就战败而逃了,尤其看到屛翳竟毫无还手之力,秦超然内心颇不是滋味。
    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但双虎之间战力相差太大,一开始是屛翳屠戮蓬莱修士,血流成河!之后角色互换,可用峰回路转来形容,只是这样一来和秦超然心里预期又有不同,他不怀疑此时的靖瑶挥手便能将他抹杀,是生是死在乎靖瑶一念之间。
    秦超然当然可以选择像个幽灵一样继续藏身蓬莱,只要他自己不出现,谁也找不着他。
    但如过街老鼠一般,实非他所愿,斟酌轻重,才决定走出来,存了什么心,就他自己清楚了,他道:“自然有此忧虑,在下恳请靖瑶岛主不要杀我。”
    靖瑶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同样的话貌似西华也曾说过,老头福大命大,几次三番死不了,靖瑶当时有求于他,那话没法反驳,万一激怒了老家伙,来个同归于尽谁也受不了,可秦超然凭什么这么说?
    现在不是百年前,三宗鼎力抗魔锋,也没有黄泉乱世,无须合纵连横;更没有屛翳为所欲为,凭什么不能杀你?
    看着靖瑶满是玩味的笑容,秦超然平静道:“靖瑶岛主修为通天彻地,杀我不费吹灰之力,可幽族尚在,我觉得活着的秦超然有些作用。”
    靖瑶漠然冷笑,屛翳都死了,幽族之中还有谁是自己对手?
    那位素未谋面的族长?
    也许他很强,但绝不可能强过屛翳,己方顶尖强者又有数十人,反观幽族拿得出手的还有几人?灭幽族还不是探囊取物,多一个或少一个秦超然无伤大雅。
    本意是直接拒绝,剑宗的没落和秦超然,孙成壁两人逃脱不了干系,当年他们自然没有灌区一指囊合众修之力覆灭剑宗,但他们肯定在里边推波助澜了,如此还奢求自己不要杀他?
    看着靖瑶冷眼不语,秦超然微微叹了口气道:“持续十万年的正魔之争,却被证实不过是场闹剧,我不否认当年剑宗之战与我有关,若没有其他宗门的万众一心,我和孙成壁再是谋划,对大局可有影响?人心贪婪,我放了个饵,鲨鱼抢来争食,难道要怪渔翁吗?”
    “好听。”靖瑶站了起来,透过窗户的月光披在身上,宛如穿上了一层银白的朦胧裙摆:“祸水东引,暗度陈藏,秦宗主以为两句话便能掀过去?”
    靖瑶现在何等修为?大罗金仙圆满境界,秦超然不如屛翳远矣,被那气势所迫频频后退,碰的一声撞上墙壁,目光惊骇如涛浪……
    只是一个起身便有如此威势?不可抗拒的气势浩燃如长夜,无物可当,自己这身修为便是放在仙界也有圈点之处,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秦超然的修为不在林天星和黄修风之下,站在修士金字塔的顶端,没有靖瑶,没有屛翳,他绝对有纵横寰宇的资格,可面对而今的靖瑶……他有些慌张道:“几句话当然不能掀过去,但靖瑶岛主真觉得驱除幽族不费吹灰之力了吗?”
    “和你无关吧?”
    靖瑶莲步轻移,秦超然若是拿不出和他性命相匹配的筹码,当年被天机楼评为修仙界第一梯队的天骄秦超然,今夜必将毙命于此……
    秦超然感受到那股不算强烈,却在四周弥漫如烟雾的淡淡杀气,再也忍不住喝道:“靖瑶岛主杀我,一是为了剑宗之仇,二是担心别人重竖魔道……”
    靖瑶步履不停,每一步迈出的距离和前一步就像刻量过似的,始终距离相同,节奏一致……
    “西华叛宗,晓月叛变,两人一死一逃,剑宗弟子何尝陨落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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