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到子宫里扎根的小豆芽。
    时间就是昨天。
    外面很热,办公间内冷气十足,可余晚就是不住冒汗。大概是昨晚熬夜加班的缘故,又或者今天被晒的厉害,她眼前竟有些发黑,头一阵阵发晕。
    “余助,你没事吧?”有同事经过体贴询问。
    余晚深吸一口气,努力恢复常态。
    “我没事。”
    手机闪烁,是江成的电话,他应该和夏晓晴一起下了飞机。这会儿打过来……余晚漠然掐断。
    江成发来短信,怒不可遏:“余晚,你到底怎么回事?”
    这人还在装!余晚难得笑了,她又冲了杯咖啡。
    一口气喝完,脑袋还是晕,余晚猜,今天这么热,她恐怕中暑了。
    公司附近有一家药房。
    余晚走进去。
    “买什么?”药房的人问。
    余晚说:“藿香正气水。”
    攥在手里的电话还在不停震动,全是江成的短信,“余晚,你发什么疯?想分手是不是?要分手就直说!”每一个字都如锐箭,直直扎进眼底,余晚顿了一顿,她抬起头,对药房的人说:“麻烦再给我几盒西咪……”
    “你胃不舒服?”那人疑惑。
    “不,给我未婚夫的。”余晚淡然回答。
    药剂师从柜台里取出药,看了眼余晚,一边找零,一边小声叮嘱:“这种药会影响那方面功能的,你别让你男朋友吃太多。”
    望着手里的药,余晚面色还是淡淡的。
    她如实说:“我知道。”
    街边终于有了一丝风,余晚站在树荫底下,点了支烟。细细的烟有薄荷的凉意,沁到胸腔,很舒服,足够令人冷静。
    慢慢抽完,她接起江成的电话。
    电话那头江成劈头盖脸,先发制人:“余晚,你怎么回事?一个月不接电话,不回短信,你还要跟我结婚吗?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
    听到这些,余晚不知道为什么又想笑了。她像是在看一个人表演,而且演技拙劣。
    扯了扯嘴角,她说:“你先问问你身边的人吧。”
    “什么意思?”江成似乎不大明白。
    “就是字面的意思。”余晚平静无比,“一个月前,那位夏小姐来找我,说她和你很相爱,还有了你的孩子,请我不要打扰你们。”
    一个月前,余晚试完婚纱出来,夏晓晴就在帘子外面。
    余晚还记得那一天,她试了一件抹胸款式的婚纱。余晚纤瘦,抹胸的款式会露出锁骨,还有后背的蝴蝶骨,衬得她像天鹅,又美又骄傲。她脸上笑意还没有消失,夏晓晴已经说:“余小姐,我怀了江成的孩子。”
    那一天,天气晴朗澄澈,来摊牌的人穿着连衣裙。衣裙很薄,贴着身线,腹部平坦。余晚没经验,不能判断是几个月,但她知道这里面有个小生命,会跳的。
    眼底刺痛,有什么东西扎的难受。
    夏晓晴继续说:“江成他根本不爱你。他还说,你无趣极了,就像一条死鱼,要不是你妈求着他,他看都不会看你!”
    “余晚,江成从来不碰你,你不会自卑么?”
    ……
    这样恶毒的话,现在回忆起来,余晚还是觉得彻头彻尾的凉意。
    第3章 三章
    太阳西沉,天色彻底暗下来。晚风拂面,黏黏糊糊的,还是热。沈长宁还没到,余晚躲在露台角落里,又点了支烟。
    她平常烟抽得不多,今天已经第三根,算破例了。
    手机里全部是江成的短信和电话,余晚没接,也没看。
    先前和江成将事情彻底摊开,余晚就挂了电话。她不擅长和人对峙、吵架。夏晓晴之所以会来找她,就是看准她的脾气,余晚和人吵不起来。
    施胜男常说她是个闷葫芦,话都憋在心里,迟早能将人急死。
    所以,这会儿大概能把江成急死。
    余晚抬手,看了看时间。
    这支烟抽完,她拧开矿泉水正想要喝,有服务生过来,毕恭毕敬说:“余小姐,外面有位先生找你。”
    余晚皱了皱眉,不知想到什么,又将矿泉水拧上,一口未喝。
    外面果然是江成。
    他从外地回来,身上还是余晚买的那套西服。这会儿天气很热,外套脱下来拿在手里,里面衬衫皱皱巴巴。他满头大汗。
    所有坚定的信念,在真正见到这个人时,余晚还是有一丝恍惚。
    她和江成从高中毕业就在一起了。这么多年,他们共同经历了很多,余晚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残忍的一天,她要亲手割掉过去,割去自己深深爱过的人……抿了抿唇,余晚问:“你还来做什么?”
    “来谈我们的事。”江成气喘吁吁。
    余晚冷眉:“我现在要工作,改天再谈。”
    “不行!”江成坚持,“我就要现在谈!”一想到余晚隐忍了一个月,什么都闷着,耍的他团团转,还看他的笑话,江成就坐不住。
    定定看着他,余晚提着瓶矿泉水,往电梯口去。
    兰越大厦楼顶有一个风景绝佳又私密的空中花园。已经入夜,花园被晕暗的地灯点缀,好闻的兰花香若有似无,再配上远处奢华的夜景,是个情人幽会的好地方。
    可如今站在这里,还真是有点讽刺。
    “说吧。”余晚抱臂看着对面的人。
    打量了一下四周,江成拿袖子擦了擦汗,面色痛苦的说:“晚晚,对不起,我错了。”余晚不说话。江成看了看她,继续坦白:“我有一回晚上喝多了,就稀里糊涂的跟小夏……”
    余晚眼圈有些红。她望向旁边,自顾自笑了笑,拿话堵他:“那你是真够糊涂的!”
    被这么一噎,江成无比尴尬,连连保证说:“真的就那么一次。我已经跟她断了,那个孩子也会做掉的,我明天就带她去!”
    他还在骗她呢,那一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就在她手机里,每一张都触目惊心、让人作呕,变换着时间、地点,怎么就只有一次?
    余晚只觉得心寒。
    而且,做掉就好了么?
    她冷冷一笑,仿佛听到个笑话。
    见余晚还是无动于衷,江成着急了,只差跪下来求她:“晚晚,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不打我一顿出气?”他语无伦次,懊恼的说:“我们这么多年感情,没几天就要结婚,我是真的昏了头了……”
    结婚两个字钻到心里,余晚好像又听到一个笑话。
    他跟她求婚,她是那么的高兴,她那么冷静的一个人,独自乐了一个晚上,可一转眼……什么都变了。
    肮脏、痛苦,足够将人淹没。
    扯了扯嘴角,余晚望着江成,认真的说:“没有什么结婚,在我这里,我们已经分手了。”
    她的口吻平静极了,真让人心惊。江成胃中倏地一绞,他立刻叫道:“我不同意分手!”这人有胃病,一着急就容易犯病,余晚是知道的。她没有动,只是问:“为什么?”
    江成胃痉挛的很不舒服,额头上冒出汗来。他拧着眉,将不同意的理由列出来:“我们结婚的事都通知了亲戚朋友、我的员工和客户,酒店也定下了,钱也付了,让别人怎么想?也太丢脸了……”
    听着这样的话,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余晚忽然心就凉了。
    默了默,她将拧开的矿泉水递给他,又从包里拿出先前买的那些胃药。
    江成习惯性接过去。
    喉头一动,一粒药就着凉水进了肚子。
    余晚定定看着,才说:“酒店、亲戚朋友这些你都不用担心,你正好可以和那位夏小姐结婚。”
    江成还以为余晚态度软了,这会儿听见这些话,气急攻心,捏着矿泉水,又咕咚咕咚吃下一粒药。他不免有些抱怨,脾气也上来了:“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提她干嘛?余晚,我只想和你结婚!你不明白吗?”
    余晚安静片刻,笑了。
    “是我忘了。江成,你妈妈连我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上那位夏小姐?所以——你怎么可能和她结婚?”
    余晚第一次见江成妈妈,那会儿还是沈家老爷子的秘书。听闻她是做秘书的,江成妈妈瞬间板起脸,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她。虽然江成替她解围,说,妈,不是那种秘书,可那种眼神余晚一辈子都忘不了。
    余晚不喜欢江成的妈妈,但她为了江成,总是愿意忍着,如今,终于可以不用再忍了。
    看着面前脸色涨得通红的人,余晚说:“江成,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可谈的,你回去吧。”顿了顿,她说:“我祝福你。”
    她将求婚戒指递给江成。
    江成没接,余晚放在旁边的花架上,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江成恼羞成怒的声音:“余晚!我都认错了,你干嘛还咄咄逼人!”
    余晚脚步一顿,平静转身:
    “我怎么逼你了?”
    这种平静衬的他就像个跳梁小丑,江成将戒指掼在地上,怨愤道:“我们之间变成这样,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我有什么责任?”余晚寸步不让,却还是平静。
    一股无名火腾地窜出来,江成彻底恼了:“你看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以为自己是上帝?”
    余晚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那种冷意让人愈发难堪,让人无处遁形,江成只能下意识保护自己,他骂道:“余晚,你根本就不爱我,现在装什么受害者?”
    他居然说她不爱他!
    余晚怔了怔,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的人。
    对上她的视线,江成吼道:“你扪心自问,你愿意跟我上床吗?我们这么多年,我一碰你,你什么反应?你没有反应!余晚,你就是个木头!死鱼!呵——我是跟小夏上床,她比你温柔、比你善解人意、比你了解我的需求,她更不会像你这样咄咄逼人!我跟她上床,还不是被你逼的?”
    这样恶毒的话,从江成口中说出来,亲耳听到,真让人彻骨心寒呢……余晚身子轻轻颤了颤,连嘴唇都在颤抖。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到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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