觑了眼沈长宁,慕容静说:“沈总,我今天可是替你在拉拢人脉,你不会不高兴吧?”
    “哪有?”避着众人,沈长宁亲了她一口,又往季迦叶离开的方向看去。他说:“商业上的事你不懂,就别瞎掺和了,还是交给余晚。”
    慕容静不高兴,轻轻捶了他一下,嗔道:“你打算让余晚去拉拢季迦叶?”
    “试试吧,总比二弟捷足先登的好。”沈长宁面色阴郁。
    ……
    因为季迦叶忌口辛辣,晚上的菜都很清淡。饶是清淡,算下来也有四千多。最关键的是,季迦叶胃口不大好,都没怎么动筷子,只吃了几口暖汤。他喝汤的时候,会垂下眼帘,斯斯文文的模样。
    而且季迦叶话非常少,少得可怜。余晚不习惯、也不愿意和这人独处,如今只能秉着职业操守默默忍耐。
    好容易熬到一顿饭结束,余晚去买单,才发现季迦叶已经付过了,“这……”余晚不免有些尴尬。
    季迦叶也不看她,只是往前走:“走吧,送你。”
    “不必麻烦季先生了!”这回,余晚直接拒绝。
    只要一想到先前车上,这人藏在阴影里的那道审视目光,没有一丝温度的,却又仿佛抽丝剥骨,她便不寒而栗。
    听到这话,季迦叶顿住身形,转头,淡淡望过来。
    隔着金丝镜片,他的目光还是凉的。
    面无表情的,他说:“已经很晚了。”
    短短五个字,全是季迦叶的冷硬。
    余晚觉得,这个人比沈长宁难对付多了。季迦叶身上有一股强悍的气场,毫不温和,尖锐而凌厉,只属于他自己。
    也许从不会屈服。
    甚至是,只要有他在,他就主宰一切,别人只能臣服。
    这个“别人”也包括余晚。
    余晚家原先住在西晒的小平房,拆迁之后,就搬到了老旧的安置小区。九十年代的房子,没有物业,没有电梯,外墙斑驳,一切乱糟糟的。
    车开不进去,余晚在路口下来。有只野猫突然窜出来,余晚往后面让了让。
    季迦叶望着她,说:“票订好后,我来接你。”
    他在说听戏的事——这是沈长宁安排的,余晚一时摸不透沈长宁的用意,也只能点头:“好的。”
    季迦叶正吩咐司机离开,忽然,想到什么,他转眸,叮嘱余晚:“听戏的时候,把手串戴着。”
    “带着?”余晚只觉莫名其妙,“那季先生现在就拿走吧。”她坦然将紫檀木的盒子递过来。
    季迦叶面色瞬间沉下来,冷哼一声,下一秒,突然有人从旁边冲过来,夺过余晚手里的紫檀木盒子使劲往地上砸过去,梆的一声——
    “余晚!”江成扯住余晚的胳膊,气势汹汹,歇斯底里道,“你是不是早就跟他好上了?所以顺水推舟跟我分手,还将所有过错都栽到我头上来?”
    “你胡说什么?!”余晚反应过来,只觉错愕。面前的江成,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吗?
    “那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指着车里的季迦叶,江成怒不可遏。他今天去找余晚,结果余晚在大庭广众上了这个人的车,晚上又是一起回来,怎么没关系?
    季迦叶极少被人这样指着,这会儿冷冷望过来。
    只见余晚被扯得狼狈,盘好的头发散了,而价值不菲的紫檀木盒子就这么被砸在路边,手串掉出来,莲花天珠直接磕掉了一角……
    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收回视线,季迦叶沉默的打开车门,下来。
    他的个子颇高,站在路灯底下,阴影瞬间笼罩。
    江成盯着他:“你跟余晚到底什么关系?”
    季迦叶也不答。慢慢理了理袖子,他走到余晚旁边。一言不发的,抬手将余晚散下来的头发拨到她的耳后。
    这人指尖还是凉。
    余晚克制不住,打了个冷战。
    那种凉意很轻很柔,从她的鬓角一路滑到她的耳边,顺着她整个耳朵的轮廓往下,绕到耳后,再蜿蜒至颈子里,彻底爆炸开!
    余晚瞬间僵住,她动弹不得。
    季迦叶收回手,双手插在兜里。
    他下巴微抬,望着江成,说:“这样够清楚了么?”
    这人一向冷硬,江成被他盯得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像一切都成了理所当然。而且,江成忽然有种感觉,就算他用恶毒百倍千倍的语言来攻击来辱骂,面前这个男人也只会毫发无损,因为他的气势太过强悍,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就这一句话,江成便输了。恶狠狠踢了一脚旁边的围墙,江成就要走,季迦叶又淡淡开口:“你摔坏了我的东西,不准备赔么?”他的眼帘低垂,望着地上的方盒。
    江成一顿,梗着脖子问:“多少钱?”一个破盒子能有多贵?
    季迦叶目光重新落回他的脸上,薄唇轻启,他说:“两百一十万。”
    “……”
    江成瞬间涨红了脸,那种被羞辱的尴尬再度降临。
    看出了他的窘迫,季迦叶冷笑:“既然赔不起,就不要做蠢事。”顿了顿,他又好似大赦天下的说:“你走吧。”
    这样的轻描淡写,这样毫不在意的无视悉数戳中江成的软肋,实在令他难堪,看了眼余晚,他低头拔腿走了。
    整条街道再度安静,只有粘腻的风吹来吹去。
    季迦叶双手插袋,垂眸,俯视余晚,他冷冷的说:“对待敌人,永远不要心慈手软,你就是太蠢。”
    余晚紧攥着手,霍的抬头。
    迎上季迦叶的目光,余晚愤怒:“季先生,我是太蠢,那你又在干什么?”
    “我在帮你。”季迦叶淡淡道。
    “呵。”余晚冷笑。耳边的凉意已经炸开,蔓延至全身,难受的要命!余晚后退两步,瞪着他:“季先生,你知道尊重两个字吗?——你恐怕不知道。”
    沉默片刻,季迦叶也笑了,他说:“我还真不知道。”他说着,面无表情的上前两步。男人影子沉沉笼罩过来,余晚要往后退的,偏偏后面就是小区围墙。背抵着坚硬墙面的瞬间,余晚头皮登时发麻。
    季迦叶就站在她的面前,直直俯视她。
    他那种气息压迫下来,又冷又硬,余晚已经极度不自在了,她转身要走,却被这人扣住了脖颈。那种痛楚迫得余晚直视他。
    她在他的掌心里,就变成了那根被玩弄的烟。
    季迦叶慢慢俯身。
    两人越靠越近,余晚身体越来越僵。
    她眼睁睁看着男人垂下的眼帘越来越清晰,在那镜片后面,没有一丝温度,那些打得很碎的头发似乎拂过她的脸,还有他温热的气息……余晚僵硬的贴着墙,浑身绷得直直的,她几乎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眼看他的唇就要碰上她的瞬间,季迦叶蓦地松开手,指腹在她颈子里不轻不重的摩挲着,他的唇从余晚脸颊擦过,贴到她的耳边,说:“我要是不尊重你,我就直接……”
    最后那三个字被他说的很轻,可余晚仍忍不住战栗。
    第6章 六章
    季迦叶得到了人生第一个耳光。
    余晚重重甩过来的时候,他愣了一瞬。痛意传来,季迦叶垂眸,毫不客气的俯视余晚。他提醒她:“余小姐,我今晚可是帮了你呢。难道——”他故意一顿,冷笑着嘲讽:“是我多此一举,妨碍你们复合了?”
    他说话的时候单手仍松松扣着余晚的颈子,指腹在上面缓缓摩挲着、刮蹭着,一下又一下,温柔而凉。
    余晚冷冷挥掉他的手:“请你放尊重些!”
    看来是真的怒了,连“季先生”都省了。
    季迦叶还是笑,双手插回袋中,下巴微扬,他慢条斯理的重复:“余小姐,我已经很尊重你了。我说过的,如果不尊重你……”
    后半句话他没说,恰到好处的停顿,却再度令余晚战栗。
    暗夜里,这个男人带来的那种寒冷与挑衅在她脖子里、耳蜗里、血液里来回游弋,无处不在,还有那句被刻意压得很轻的话,逼得余晚快要窒息。
    余晚面色阴沉,红唇微启,她说:“滚。”
    咬牙切齿的恨意。
    季迦叶并不生气,反而更加乐了。长眸微弯,他忍俊不禁,可墨黑的眼底分明仍是一池寒凉。
    被余晚掌掴过的半边侧脸微微有些发红,细碎的头发耷拉下来,遮着他的眉眼,衬的他肤色越发白。
    颓废而阴鸷。
    让人莫名害怕。
    一点点敛起笑意,安静片刻,季迦叶终于对余晚开口。
    余晚以为他会发怒,或者更加尖酸刻薄,熟知季迦叶只是面色淡淡的对她说:“票定好后,我来接你。”
    又回到最开始听戏的事情上去——这人彻头彻尾就是个疯子!
    余晚不寒而栗。
    深深看了他一眼,余晚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细细的高跟鞋踩在青砖上,继续延伸而上,勾勒出女人窈窕有致的身材,略瘦,肩膀还有点单薄。
    季迦叶垂眸,点了支烟。
    他缓缓吸了一口,眯起眼,不疾不徐吐出来。
    紫檀木的盒子还摔在路边,砸坏了。司机捡起来,递过去:“季先生,这……”季迦叶低低看了看,没有再拿。
    季迦叶如今还住在四季酒店的套房里。
    知道他的习惯,在他回来之前所有窗户全部敞开,高处的凉意穿梭进来,吹散了夏夜的燥热,反而带来某种爽快。
    刘业铭说:“先生,宅子已经收拾好了,什么时候搬过去?”
    “不急。”季迦叶弹了弹烟灰,吩咐刘业铭,“去查查那个叫江成的。”
    刘业铭一顿:“余小姐的未婚夫?”
    “嗯。”
    显然提前做过准备,刘业铭翻了翻资料,很快回道:“江成先生名下有个电子元器件制造厂,父亲早年去世,和寡母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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