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再想想。”
    叶君撷见此事仿佛有希望,会然一笑,小心翼翼地欲将申姜抱住。
    他是那样地珍惜她,甚至连吻她花瓣似的脸蛋一下都不敢。
    申姜因昨晚的噩梦,最怕别人碰她,叶君撷这一抱,让她觉得甚是不舒服。
    不过她也强忍着咬牙接受了。日后若真嫁给他,少不得要有些亲密举动。她该试着忘记不堪的过往,重新过自己的生活。
    两人正要抱在一起,一声极为阴森的冷笑声,忽然钻进申姜的耳穴深处,丝丝缕缕,如抓剜她的魂儿一般。
    申姜顿时浑身汗毛倒竖,极度恐惧地推开叶君撷。
    她着了魔般,大叫了一句“谁”,在不大的寝房里找了半晌,又疯狂地奔出屋去,想把那声音的源头找出来。
    叶君撷本来都快要得到申姜了,倏地见她疯癫起来,不顾一切地乱搜乱找,心痛地赶过去,“姜妹妹,你找谁啊?这屋子里只有咱俩啊,别人谁也没有。”
    申姜不肯相信,额头冷汗大冒,那一声冷笑绝不是幻听,是贺兰粼,一定是他。
    他一定就在她身边,他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在哪,他在哪?
    她蹲在地上,捂着头,无助地哭泣。
    叶君撷茫然,欲上前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难道他这老屋,真的闹鬼不成?
    ……
    暗处,贺兰粼正冷睨着此二人。
    他的手中,反复把玩着一把刃如秋霜的匕首,唇角带着苍白而嗜血的微笑。
    我的好阿姜。
    这才几日。
    就对别人投怀送抱了。
    ·
    这日之后,叶君撷决意要娶申姜。
    他并不知叶氏老宅已在囹圄之中,还将一些旧部下带到老宅,一块商议去岭南借兵的事,准备重击贺兰粼。
    他的旧部下们并不愿意他娶申姜,原因有二,一者申姜是贺兰粼的逃妾,和贺兰粼纠缠不清,留这样的女人在身边就等于给自己埋了个祸患,说不定哪一天就被卖了。
    二者申姜无权无势,又没娘家,叶君撷娶她并没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叶君撷好不容易才将申姜抢到手,怎么肯听得进去这些话。
    他定然要娶申姜,而且要和她小办一场婚礼,好生气气贺兰粼。
    那些忠心的属下见叶君撷不听劝,纷纷扼叹。
    叶君撷谋划道,“我准备今晚就带人去袭击一趟扶桑镇。贺兰粼走了,那里只有路瘸子守着,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咱们夺回天下,先从夺回一个镇子开始。”
    他这话有私心,申姜求他帮忙救李温直,李温直一家就被困在扶桑镇,偷袭扶桑镇,正好一举两得。
    一些部下认为此行太冒险不同意,副将韩松倒是觉得此计可行。
    “末将愿率一百人马,襄助公子完成此举,救出被暴君无辜折磨的李氏一家。”
    叶君撷算了算,一百人马也够了。
    扶桑镇就一个路瘸子,能成什么气候呢?只要贺兰粼不在,他妥妥地能抢回扶桑镇。
    到时候,他和申姜就去那里办婚礼。
    计谋已定,叶君撷便和韩松率领一百人马,趁夜偷偷潜入扶桑镇。那本是个不大的镇子,两面环山,极具地形优势。
    叶君撷叫自己的人都乔装改扮了,又在镇子尽头处放了炸药,保证万无一失。
    运气好的话,能炸死那路瘸子。
    然待众人全部进了镇子,意外却忽然发生了。
    千钧万钧的流沙,忽然往他们头上灌。流沙伤人的眼睛,顿时,叶君撷那一百多的人马漫是哀嚎,全军覆没。
    与此同时,官兵也多了起来。
    叶君撷大愕失色,想要退出,却已来不及了。
    官兵们一行行一列列,看样子早有准备。
    韩松从未遭遇过如此重挫,反复将计谋想了三遍,也没觉得哪里出差错了。
    “那路瘸子怎么会有未卜先知的本领,知道公子您的图谋?”
    他不知道的是,叶氏老宅早已是贺兰粼的囊中之物,里面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贺兰粼的耳目之中。
    路不病早已得了消息,在此摆下一出障眼之法,就等着瓮中捉鳖呢。
    果然,官兵们俨然成四面包围之势,将叶君撷的人马团团堵死。
    叶君撷恨得牙根儿痒痒,眼见自己这一百兵士是保不住了,对方人数太多,都得成人家的俘虏。
    他情急之下,就想起了埋在扶桑镇外的炸-药,想跟路不病拼个同归于尽。
    韩松极力劝阻道,“公子,决计不可!那些炸-药是我们走投无路才用的,这会儿镇上还有百姓,冒然引燃,定然会生灵涂炭的。”
    一旦引燃炸药,首当其冲的就是山脚下的李氏武馆。
    韩松低声提醒道,“……您不是还答应了刘姑娘,要救李温直一家吗?”
    叶君撷此时见自己辛辛苦苦招募的兵士被俘虏,早已杀红了眼睛。
    他心念电转,心想此番原是贺兰粼使奸计害人,饶是炸死了李温直一家子,也可尽数推到贺兰粼身上……申姜没准会因此痛恨贺兰粼,更加依赖自己呢。
    至于李温直到底是被谁炸死的,申姜又没跟来,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想到此处,叶君撷更是无所畏惧,反倒隐隐希望李温直一家能被炸死。
    韩松拦在面前,坚决阻止,叶君撷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痛骂道,“滚开!”
    随即带着几个人去引燃了镇子尽头的炸药。
    轰!一声,只见山石碎落,屋瓦横飞,官兵们纷纷畏躲,果然杀出了一条血路。
    叶君撷见逃生之机已来,忙不迭地就要带人撤退。
    再看韩松,韩松颓然坐在地上,像是傻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下形严势格,叶君撷来不及多问,也不理会韩松,匆匆撤退。
    此番和路不病交手,本以为天衣无缝,却落得个铩羽而归的结果,着实令人没有想到。
    ……
    硝烟散尽,路不病命人将俘虏还有伤员一一抬走,处理残局。
    扶桑镇中,一片死伤和凄迷。
    李氏武馆的断壁残垣中,李温直抱着李大仁被炸得焦黑的尸首,心都快碎了。
    原来路不病意料到叶君撷可能留有后手,安排李家人从武馆撤开。
    却还是晚了一步,虽救出了李壮还有李大智等人,李温直的长辫子却被一根凸起的木头勾住了,一时难以脱身。
    李大仁本有机会逃生,见小师妹被困在原地,转回去帮她解辫子。
    一瞬间,炸裂就发生了。
    李大仁生生用熊一般的健硕身躯,下意识地将李温直护在怀中,替她挡住了铺天盖地的火浪和无数碎石木屑。
    待一切风平浪静后,他甚至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跟李温直说,就已经化为一尊焦炭了。
    黑色的渣滓,被风吹成一片片……
    李温直枯坐在原地。
    李壮,李大智,李大礼等人见此,无不潸然泪下。
    路不病见李温直这般模样,心也随着坠了下去。
    他比任何时候都恨自己是个瘸子。
    危险发生时,他不能像李大仁一样,冲过去护住她。
    他真就是个废人。
    他连李大仁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他不配李温直。
    ·
    事后,路不病向贺兰粼缴旨,贺兰粼当初命他镇守扶桑镇,严防叶君撷偷袭,他一直兢兢业业地守着。如今虽李大仁意外身死,却还是俘获了叶家一百多俘虏,算是取得了胜利。
    可路不病却一点高兴不起来。
    时光如能倒流,他宁愿被炸死的是他自己。左右他已经是半个残废了,李大仁活着,至少她还能开心一点。
    秦无骨将一汉子五花大绑了,踢跪在贺兰粼面前。
    “陛下,这人叫韩松,是叶君撷的左膀右臂。如今被咱们抓了,一言不发,像是筹谋着为主子报仇呢。是斩是杀,谨听陛下吩咐。”
    贺兰粼斜睨向韩松,冷冰冰地道,“抬起头来。”
    韩松满脸是血,挺着脖子。
    贺兰粼将长剑横在他脖间,“若不降,便斩了你。”
    韩松仍然挺着脖子,铁青着脸,无有波动。
    寒芒一闪,长剑干净利索地落下。
    韩松闭着眼睛,等待身首分离。片刻后,却无事发生。
    他略有茫然。
    贺兰粼将长剑丢到一旁,拿布擦了擦手。
    “宝剑价贵,不轻易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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