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不病挑了挑眉,“董无邪,本侯虽将要辞官,但毕竟现在还是侯爷,你敢对本侯无礼?”
    董无邪嗤道,“贱民真是好大的口气。”
    路不病道,“我找我的,你找你的,谁也不碍谁。”
    董无邪冷笑道,“最好是!”
    于是两人分头行动,董无邪带着他的人马上山,路不病则独身一人搜寻。城外的林子中有异常,董无邪便率先带着三十多名心腹过去了。
    路不病因为腿疾还没完全好,爬那高高的土坡十分费劲,便被董无邪落在了后面。
    但他生性犟不爱服输,仍锲而不舍地用两只手,硬是攀着凹下的土层爬了上去。
    ……
    话分两头。这边申姜被掳走,再醒来的时候,双眼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双手也被一根麻绳扎着,正坐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
    有个人拿匕首抵着她喉咙。
    申姜胆颤,不知又得罪了谁,只觉得那人的声音很熟悉。
    那人狠狠地威胁她,厉声问,“你去买安胎药做什么?你怀上了他的孩子是不是?说!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
    马车走得很急很快,威胁她的那人身上传出一股极为恶臭的气味,令人冲鼻欲呕。
    申姜甚至不敢深吸气,略有恐惧地问,“你……你是谁?”
    他嗓音实在似曾相识得紧。
    那人却不答,低哼着不说话,刀子一直比在她的脖颈间。
    马车上还有另外一个人,听声音也是个粗鲁野蛮的汉子。
    只听那汉说,“她怀了孕,是贺兰粼的心头肉。有她在手,贺兰粼不敢轻举妄动,夺回江山有望。”
    拿刀威胁申姜的那人似乎对她怀孕之事甚是不满,怨毒地说,“我已经买了落胎药,一会儿到了地方,就把落胎药给她灌下去!”
    申姜听得五内生寒……到了地方?他们要把她掳到哪去?怕到时候给她灌的不是一碗落胎药,而是一碗毒了。
    她秀眉紧皱,强忍着周身的不适,飞快地思忖脱身的计策。她方才还在想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此时危急之下,竟把这未成形的孩子当作是心头肉,不惜与贼人血拼也要把孩子好好保住。
    她不想要孩子是她的事,却不容外人欺凌。
    拿刀人不断用刀背刮着她的脸蛋,显得对她的容颜甚为怜惜。
    那人如神经质似的,反复喃喃自语着,“贺兰粼他竟敢让你有孕,他不是个东西……你也是个贱胚子,竟苟延残喘地留在他的后宫,真是该死……”
    马车颠得厉害,晃得人一上一下的。申姜有意地往刀背靠近,借着颠簸之力,唰地一下,眼罩被刀背挑开,视野顿时明朗起来。
    她惊了,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叶君撷。
    他模样比以前变了不少,留了一圈细细的胡子茬儿,皱巴巴的脸上还有刀疤的缝迹。见眼罩开了,大怒,“刘申姜,你都落到我手里了,死到临头,还不老实呢?!”
    申姜怕极了,下意识以为自己遇见了什么鬼魂。
    叶君撷不是已经被斩首了吗,怎么又出现在此处?难道那日死的根本不是叶君撷,而是一个替身?
    “是你。”
    叶君撷见已被申姜认出来,索性也不再伪装。
    他嘿嘿冷笑道,“没想到吧刘申姜,我没死。你这贱妇好狠毒的心,那日我好心好意与你拜堂成亲,你却勾引贺兰粼,置我于死地。老天有眼,叫我活着来找你了。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今日要你十倍百倍地奉还!”
    也不晓得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叶君撷早已不复当初的温润模样,恨不得登时就用刀子戳穿申姜。
    生死关头,申姜急泪直涌,却死不肯向叶君撷低头求饶。她晓得叶君撷认定了是她勾引贺兰粼杀他,此番把她掳到这里,就是为了找她报仇的,求饶徒劳无功,还自取其辱。
    只可惜贺兰粼身在外地,怎么能插翅膀回来救她呢?
    真是山穷水尽了。
    申姜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出宫来买落胎药,她该好好留下这个孩子,好好在宫里呆着享清福……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今日,她怕是得受辱而死。
    半晌马车停下来,申姜被赶到了一片林子里。一个月的身孕并不显怀,她依旧是那般地清丽秀美,一身罗裙,犹如树林中的一抹亮色。
    叶君撷斜睨着她,眼光含着挑弄之意。
    旁边的汉子道,“公子之前本来就与刘氏有婚约,今日何不在这树林中圆房?这儿山清水秀的,正好做洞房花烛。”
    叶君撷呸了一声,“这贱女人脏得很。”
    “左右公子已决定杀她,还管这些做什么?”
    叶君撷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交给身边的汉子煮了,“先喂她喝了落胎药再说!”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如何处理申姜,完全没把申姜当活人看,只像是待宰的猪肉。
    申姜冷汗大涌,在这三个男人的看管下,并找不到逃生之机。
    唯一的缺口,便是不远处的悬崖。可跳下去,一样会摔得粉身碎骨……
    叶君撷过来对她动手动脚,申姜不胜恼怒,直接朝叶君撷那处踹去。叶君撷闷哼一声,抬手欲给她一记耳光,却被申姜灵巧地躲过去了。
    叶君撷暴怒之下,就用刀刺向申姜。申姜双手被束行动不便,这一刀便没能躲开,手臂上的衣衫被划破,露出凝脂般的肌肤。
    “滚,滚开!”
    她的发丝狼狈地垂下一缕,不住地向后躲着,那般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揉碎。
    叶君撷眼睛直了,怜惜地捡起她掉落在地上一块的布料,放在唇边吻了吻,“姜妹妹,你要是肯从我,打掉你腹中的孽种,之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申姜厌恶至极,此时看叶君撷已如蛆虫一般恶心。
    然她为了求生,却不能说些硬话逞能,只得跟他周旋道,“叶君撷,你我……也算从前相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为什么?”
    叶君撷哈哈大笑,跟疯了似地,指向自己的脸,“就因为你向贺兰粼告密,你知道我在天牢里吃了多大的苦头吗?我爹我娘、整个叶家,还有我都毁在贺贼手中,你却还对他投怀送抱?还给他生孩子?”
    他絮絮叨叨地埋怨,已处于半癫狂的状态。
    申姜表面上听他说话,暗地里已拿了一块尖锐的石子,在磨手上的麻绳。
    叶君撷越说越怒,竟提起身边的一柄剑,对着空气狂劈狂砍起来,嘴里不住咒骂贺兰粼。
    申姜默默地磨绳索,只听一声细微的轻响,绳索开了。
    她浅浅地舒一口气。
    这时落胎药已经熬好,叶君撷将药碗拿到申姜面前,“喝吧,别等我灌你。”
    落胎药滚得紧,冒出丝丝白气,用手指碰一下瓷碗都嫌烫。
    申姜假意接过来,颤颤巍巍地把药端到自己嘴边,然后趁叶君撷不注意,哗啦一声迎头泼在叶君撷的脸上。
    “啊!”
    叶君撷登时被烫得手捂双眼,痛骂道,“贱妇!你找死!”
    另外两个大汉立时便要抓她,申姜拔腿就跑。
    她慌不择路,往后跑荆棘遍生,一定会被抓住的,便咬了咬牙,朝悬崖边相对宽阔的道路奔去。
    两个汉子在后面穷追不舍,粗腿大脚,跑一步能抵申姜三步,说话间就要抓到申姜的衣襟了。
    越往前走,离黑漆漆的悬崖也越近。
    申姜早已拿定主意,宁可从悬崖上直接跳下去,也不能被叶君撷抓回去,受那滔天的侮辱。
    两个大汉奸笑道,“你跑啊,跑啊?”
    他们步步紧逼,申姜的脚不断往悬崖边上靠,碎石滑下了深渊。
    便在此时,忽听空气中传来嗖嗖的两支羽箭声,两个大汉应声而倒。箭穿过了两人的心脏,流了一地血,眼见是不活了。
    “刘申姜在这里!”
    有人喊道。
    申姜狼狈不堪,掌心寒凉,浑身早已被汗水浸透。
    是来救她的人吗?
    董无邪和他的心腹们举着火把找了过来,董无邪面色沉沉,没好气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申姜嗓子发哑,全身虚软无力,已解释不了那么多。
    董无邪挥了挥手,“罢了。来两个人,把她抬回去吧。”
    手下刚要行动,谋士却忽然拽了拽董无邪的袖子,朝他使个眼色。
    如今四下都是董氏心腹,并无外人在。若是借着这个机会把刘申姜踹下悬崖,人人都会以为是叶君撷那几个反贼做的,没人会怀疑到董家头上。现在杀这女人,绝妙。
    第51章 呕血
    董无邪立时神会。
    他看向申姜的目光骤变, 阴森森的,内里夹杂着怨毒。
    申姜浑身一凛,这目光中的敌意, 足以将她杀死。
    董无邪提着手中的长剑,一步一步朝申姜逼近过来。
    “刘申姜,不要怪我,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
    他用长剑指着申姜,迫使她不断往悬崖边后退。
    申姜拳头紧攥,肚子此时又不争气地疼起来。
    她有孩子了,若她死, 孩子必得跟她一块死。
    她忽然好悲凉, 觉得有点对不住这还未成形的孩儿。偏生周围全是董无邪的心腹,泱泱五十多人里, 并无一人会救她。
    那么一瞬间,她好想念贺兰粼。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渴望重新伏在他怀中, 叫他再揉一揉自己的头发,吻一吻自己的唇,听他再柔声唤她一句“阿姜”。
    悬崖边, 簌簌的风声, 刮得人脸生疼。
    申姜已经半只脚悬空了, 再无路可退。再往后一步, 必得粉身碎骨。
    董无邪却无丝毫放过她的意思, 尖锐的长剑依旧对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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