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禛在西城最大的一家店里看到了周智等人——他们眼下都是伙计,各个忙得脚打后脑勺。
    考虑到自家身份的特殊性,以及铺子的安全,秦禛没下车,只看看听听就走了。
    第108章 速回
    闲着也是闲着,秦禛打算走一趟小泉镇,找华娘子的女儿聊聊。
    老何驾车赶往东城,快要到城门口的时候,一辆马车忽然挨了上来,里面的人隔着车窗说道:“有人跟踪,娘娘今天不要出城。”
    这个声音是暗卫岳平的。
    秦禛拉开车窗上的帘子,往外一看,刚刚还齐头并进的车已经赶到前面去了。
    老何喊了声“吁”,但没刹车,显然在等秦禛的吩咐。
    这还是秦禛第一次收到警告,而且就在景缃之纳妾之际。
    青莲会和北辽的人不但眼睛瞎,耳朵也聋了啊!
    秦禛有些气闷,但多事之秋,不给大家添麻烦才是真的,遂道:“回吧,去飞鸟阁。”
    两刻钟后,秦禛在飞鸟阁外下了车。
    虞玉竹和小翠诚惶诚恐地迎了出来——她们知道秦禛的真实身份,但对外只称刘捕快。
    秦禛道:“你们忙你们的,我随便看看。”
    “好。”二人很听话,秦禛说什么是什么,果然各忙各的去了。
    天气转暖,有春天的气息了。
    秦禛站在街头看了会儿人流,试图分辨出跟踪她的那位。
    可她看了好一会儿,连条癞皮狗都没发现。
    锦绣窝外面停着六辆车,里面大概有两到三个客人,大门没关严,莺声燕语从门缝隐隐地飘了出来。
    秦禛眼下男子装扮,不方便进去,就进了安静的飞鸟阁,在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飞鸟阁里也有客人,是个年轻的男客,从背影看,身形消瘦修长,颇有文气。
    他背对着秦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纳兰性德的词:“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这个时代没有纳兰性德,但有纳兰性德一样的痴男怨女,所以秦禛才写了这一首——终归是想引起人们的共鸣,进而欣赏她的字罢了。
    虞玉竹把泡好的茶放到她面前,便回柜台上做装裱去了。
    一个女子掀开锦绣窝和飞鸟阁之间的珠帘,探头看了一眼,说道:“咦,这里是卖画儿的,快来看看。”
    三名女子鱼贯而入。
    “哎呀,画得真好,画风婉约,笔触细腻,应该是女子画的。”
    “字定是男子写的,好字!”
    “我喜欢这个。”
    女子们说话声音不高,但也打扰了那名男子,男子从那幅字上挪开视线,落到陆皇后的一幅画上。
    几个女子也看了起来,其中,评判陆皇后的那名女子看得最仔细,也最慢。
    屋子里又安静了。
    光线从玻璃小窗上透进来,落在干净的青砖地上。
    墙角燃着檀香,袅袅腾起的细烟,在流动的空气中翻滚腾挪,弥散着淡淡的香气和淡淡的禅意
    门内门外是两个世界。
    秦禛很喜欢这种感觉——捧一杯茶,和二三志趣相近的友人赏几幅画。
    一名穿墨绿色大氅的女子走到虞玉竹工作的案头前,问道:“这些字画卖吗?”
    虞玉竹放下裁刀,“卖,字和画一个价格,一平尺六两银。”
    那女子在一幅小品和一张写着“慎独”的横批上点了点,“那两幅我都要了。”
    虞玉竹笑道:“好,小女子这就帮娘子包起来。”
    秦禛放下茶杯起了身,“我摘,你准备画筒吧。”
    “这一幅字我要了。”那男子忽然转过头,他声音清越,如淙淙的流水一般。
    所有女子都看了过去……
    男子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凤眸狭长,剑眉斜飞入鬓,肤色白皙,唇色浅淡,好看得如同山水画里走出来的谪仙人一般。
    秦禛也看了过去,但她看的不是人,而是那幅纳兰性德的词。
    她说道:“公子稍等,在下先给这位娘子摘。”
    男子微微颔首,“慢慢来,在下不急。”
    秦禛个头较高,踩着小凳子就把三幅字画摘了下来。
    虞玉竹正在包前面两个,她便主动把字幅卷好,装进画筒,再盖上盖子,笑着对男子说道:“这幅十八两银。”
    男子掏出两张银票,把画筒接了过去,问道:“这里可以寄卖吗?”
    秦禛麻利地找出两块碎银给他,“可以是可以,但要看字画的品质。”
    之前的那名看得最认真的女子突然开了口,“只要画得好,这里就能寄卖吗?”
    秦禛笑道:“当然,飞鸟阁就是做这个买卖的,无论男女都可以。”
    女子点点头,没再说话,继续看画去了。
    “你们东家是个有心之人。”男子抱了抱拳,“告辞。”他朝门口走了过去。
    被人当面表扬了。
    秦禛尴尬地看了看虞玉竹。
    虞玉竹道:“我们东家不但有心,而且还是天下第一大善人。”
    男子闻言脚下略一停滞,推门出去后,细心地替她们关好了门。
    穿墨绿色大氅的女子说道:“当真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今儿可算开了眼了。”
    另一名红衣女子道:“确实不错,但我还是见过更好的。”
    绿女子问道:“我以为这位已经京城第一了,居然有更好的,是哪个?”
    红衣女子瞄一眼门外,“当然是昭王殿下,去年有幸见过一次,简直惊为天人,就是……啧啧。”
    虞玉竹紧张地偷看秦禛一眼。
    秦禛丝毫不为所动,被人说几句有什么关系,渣男还怕人说吗?
    她对打听寄卖的女子说道:“娘子若是擅画,不妨送来看看。重山和真假狂人的字画卖得都不错,假以时日,必定有所成就。”
    “呵呵呵……”绿大氅女子轻笑几声,“每日操持家务、教育子女就已经很烦了,哪里还有心思画画呢?”
    红衣女子点点头,“成名成家是老爷们的事,我们女子陶冶陶冶情操便是,其他的就不必了吧,要那些虚名作甚?”
    秦禛道:“娘子此言差矣,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就像卫夫人、李清照,哪个不是名垂千古?”
    “你……”红衣女子想反驳,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好用尖尖的食指点点秦禛,悻悻地回锦绣窝去了。
    绿大氅女子若有所思,“这位小哥的话有几分道理,我们女人当不了官,还不能画几幅画吗?”
    秦禛在飞鸟阁吃了午饭,下午一点左右回到衙门。
    兄弟们还没回来,她便亲自动手把炭盆烧起来,还做了一壶开水。
    沏好茶,秦禛正要坐下,周智等人进了屋。
    她笑着说道:“辛苦了,食材都卖完了?”
    大赵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都卖完了,累死了。”
    房慈也道:“小猫放心,咱们的生意绝对赔不了。”
    周智道:“真没想到能卖这么好,估计要不了三个月,一个月就能回本了。”
    粱显很兴奋,“幸好铺了这么多店,不然肯定白白便宜别人了。”
    秦禛道:“只要把好食材关和卫生关,这个生意就能持续做下去。”
    周智道:“放心,跟家里都说好了,不会糊弄的。”
    正式开始工作前,大家就麻辣烫存在的不足做了一番总结。
    最后,房慈想起了秦禛上午说过的话,“小猫上午想说什么来着?”
    秦禛道:“我想告诉你们,我其实不是秦家的亲戚。”
    大赵不甚在意地端起杯子,吹了吹,“就这事啊,不是就不是,有什么的呢?”
    房慈跟秦祎打过交道,闻言不免有些发懵,“那你是……”
    秦禛道:“秦老将军是我祖父,我现在住昭王府。”
    “啪嚓!”大赵的茶杯掉到了地上。
    房慈死死地抓住了壶把儿,小脸涨得通红。
    秦禛道:“皇上有口谕,只要我的身份泄露出去,这个捕快我就当不成了,请大家务必保密。”
    周智和粱显立刻说道:“小猫放心。”
    大赵绝望地看着他们,“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了?”
    周智道:“当然,第一天就知道了,毕竟小猫帮咱们破了银楼的案子。”
    大赵在自己的胸口捶了几拳,“看来我这副眼睛可以抠出来喂狗了,太蠢了,真的太蠢了。”
    粱显嗤嗤地笑,“小房子之前不认识小猫也就罢了,我真没想到,你能迟钝成这个样子。”
    秦禛道:“保密就成。以前什么样,以后还什么样,看周伍长和老梁你们就知道了。”
    房慈举起三根手指,“娘……小猫放心,我嘴严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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