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轻轻道,“以后你们家要是对阮妮儿不好,我这个做外婆的能理直气壮去帮我外孙女要公道。但我今天要花了你们的钱,腰杆子就折了,见你们就矮了一截,要有个万一,到时候我这老婆子都张不开口。”
    .
    老人家说完,车子里的三个人都没做声,各有心思。
    顾阮阮眼圈原本就红,这时候更红了。
    宋城非有点惊讶于外婆做这么多是心疼顾阮阮的同时,也有点啼笑皆非的意思,以前就算了,现在他回来了,谁敢对他妹妹不好?哪里用得着这老人家去讨公道,当他死的吗?
    易然温和出声,“外婆您放心,有城非在,谁也不敢欺负阮阮妹妹。而且费用的事柳女士已经联系过我们说她会负责,这个钱花的不是宋家的……”
    外婆打断:“你少诓我,我自己的女儿还不清楚?三两个钱,她可能还会出一下,我要这么一直耗下去,她才不会认这个栽。”
    宋城非接话,“那这样,您女儿不出的话还是我来出,当您借我的,不算花我家的钱。”
    外婆:“我是黄土盖到脖子的人,有命欠钱没命还,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我不能坑你这么个孩子。”
    顾阮阮本来是个没主意的,这时候想接话也接不上,满眼无措。
    外婆拍了拍顾阮阮的手,“你就更不用说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行了,都别和我犟,外婆知道你们都好,是外婆自己固执,咱们啊,也别互相为难了。”
    一行人回了医院,安排医生给外婆重新做了全套的检查,担心老人家出去影响了伤口。顾阮阮他们三个在走廊的长椅上排排坐,除了易然,剩下两个都是一脸愁苦相。
    易然询问他们两人的意见:“怎么说?”
    宋城非还是有点不爽,答非所问:“我现在有种自己是恶人的感觉,我没有梦游说过‘花了我家钱就不许再和阮阮来往’的话吧?”
    易然跳过宋城非去看顾阮阮,这事儿关键还是看顾阮阮的意愿。顾阮阮犹豫了又犹豫,可最后只是道,“我不知道……”
    顾家打压那么多年,早把她性格磨得差不多了,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尽管这时候没人会说她错,但是性格已经养成了,回避问题已经快要变成骨子里的东西了。
    宋城非察觉到顾阮阮的不安,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
    最后他们同意了外婆的要求,从这家医院出院了。但出院不是回到家里躺着养病,而是改为说服老人回镇上医院养着,镇医院消费低,说服难度低很多。
    与此同时,宋家旗下都有几家子公司是关于医疗器械方面的,外婆这边可能需要用到什么相关的检查仪器,这边就捐什么仪器,捐给镇医院,当做慈善了。
    易然这边找了人做对接,捐赠流程稍微变通了一下,会先把仪器运过去单独给外婆使用。好在小地方规则卡得没有那么死,这头捐的仪器也都是正规产品包售后,商议流程可以之后再慢慢补足。
    因为怕外婆知道这事了心里有疙瘩,所以这事儿办的格外低调,镇医院里知道内情的也就几个负责的相关院领导。
    外婆转过来的时候,他们还准备组团去外婆病房探望,以示关心,好在负责办事的人有眼力见儿,及时把这事给拦下来了。
    人家老人家年纪是大,可又不傻,一群领导没事儿来普通病人房间里组团慰问,谁不知道这背后有猫腻。
    不过这头有有眼力见儿的,那头就有没眼力见儿的。
    外婆所在科室的护士长是顾阮阮的姑妈,也就是那个好赌的二姨父的亲姐姐,叫做赵红芝,此人对顾阮阮的外婆积怨已久。
    因为外婆没有儿子,只有柳春霞和柳夏兰两个女儿,柳春霞算外嫁,所以到了柳夏兰这边,算是男方入赘。
    按赵红芝的想法,自己弟弟一个男人,都入赘到他们家里去了,他们家就应该知足,要懂得感恩。要知道外婆家本来可是一个男人都没有的,就一个寡母带着两个女儿,后来这老太婆自己拎不清,居然又接收了个外孙女——这家里阴盛阳衰的,能不倒霉吗?
    后来赵红芝的弟弟染上了滥赌的毛病,在赵红芝看来,外婆家就有义务帮衬自己欠赌债的弟弟,谁知道外婆居然跟他们家划清界限,手里有着价值连城的玉,但就是舍不得拿出来替自己弟弟还赌债,搞得她弟弟被追债的逼得有家不能回。
    因为心有怨气,所以当外婆因为被逼债的弄伤进了医院,柳春霞和柳夏兰两家都不愿意给钱,赵红芝这个做亲戚的护士长,居然第一个给医院领导建议拒绝接诊外婆。
    要不是送外婆来的好心人愿意垫付费用,顾阮阮外婆那天可能在赵红芝的怂恿下被拒诊,都等不到易然的人来接手转院。
    顾阮阮外婆转院回来,赵红芝一开始意外看到名字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特意跑了一趟病房才发现,还真是那个老不死的。
    赵红芝一开始是惊讶,然后是充满恶意的幸灾乐祸。
    之前听说他们家阮妮儿成了有钱人家的小姐,所以那天晚上弄那么大的阵仗把这个老不死地拉去大城市治疗了——结果怎么样,这不过几天就又送回来了。
    外婆在病房里小睡,门关着,赵红芝站在门外从竖着的玻璃窗口往里看,心里盘算着这老太婆转回这种小医院还能活几天。
    她这头太过专注,以至于身后来了人都没发现。
    顾阮阮一开始从背影都没认出穿着工作服的赵红芝,只礼貌地说了一声“借过”,然后就擦身开门进去了。
    赵红芝却是一眼就认出了顾阮阮,甚至有点愣神的意思,尤其是看着顾阮阮身后还跟着两个年纪不算大却模样出挑的男人。
    宋城非天生冷脸,这时候还带着墨镜,没给赵红芝任何多余的眼神,直接就跟着顾阮阮进了病房,倒是易然进门前对着赵红芝微笑了一下。
    易然心思敏锐,进房门之后往外看了一眼,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易然:“妹妹在这个医院里有认识的人吗?”
    宋城非听得匪夷所思:“什么意思?我们俩站在这儿,外婆住院还要走别的关系?”
    易然失笑:“要不磊子说你出去几年,国外的水土把你心养脏了呢,咱们正常住院要走什么关系?”
    宋城非睨着易然,那眼神胜过千言万语。
    大家都不是三岁小孩儿,很多时候要办事,关系户和非关系户就是不一样,你可以批判它不对,但你不能说它不存在。具体说起来,仗着捐了价位不低的仪器,他们现在也算是关系户。
    易然:“你那什么眼神,我就瞧着刚刚那个人好像认识妹妹,多嘴问一句。”
    顾阮阮后知后觉,“刚刚门口那个人吗?”
    易然:“认识吗?”
    “当时没留意,不过……”顾阮阮回忆了一下,“好像有个不太亲的姑妈在这里当护士长。”
    易然抓住细节:“是血缘不太亲,还是关系处得不太亲?”
    顾阮阮:“都不太亲,她是……二姨夫的姐姐。”
    顾阮阮不想管那个人叫二姨夫,但是直说名字又怕易然他们不认识。易然听着是那个赌鬼的姐姐便心下了然,没再追问。
    宋城非听着易然的话不爽,提醒道:“你这话问的自己都不觉得有毛病么?什么叫血缘不太亲,她们血缘能有多亲?阮阮跟我才是一种血。”
    易然乐道,“妹妹没嫌弃跟你一种血丢人你就偷着乐呗,怎么还炫耀上了?”
    顾阮阮看易然和宋城非自然地转了话题,像是想盖过去什么,但是考虑到赵红芝的人品,她还是忍不住将话题拽了回来,“刚刚她看外婆是有什么问题吗?”
    易然微笑着宽慰道:“没什么,我就随口一问。”
    宋城非嫌弃地白了易然一眼,反正他带着墨镜顾阮阮看不见。
    随口一问?十个“随口一问”里面有九个是怀疑有问题才会问的。
    另一边,赵红芝离开了病房没多久就被院领导找过去了。
    虽说那头打了招呼不用对外婆特殊照顾,但四舍五入,这老人帮忙挣了好几台仪器,这就是摇钱树啊,哪儿能不小心伺候着。
    于是院领导找了相关的人谈话,旁敲侧击地隐晦提点,大意就是,这个病人有来头,剩下的你们自己意会。
    .
    因为转院,宋城非和易然也跟着一起到了这个十八线小镇子,镇子上别说是上了星的酒店了,小旅馆都没几家。
    顾阮阮也觉得那些旅馆可能不太符合宋城非和易然的居住卫生条件要求,横竖离外婆家不太远,干脆就带着两个哥哥回了外婆家,住外婆家里总会要干净卫生一些。
    外婆家就是个两层小平房带了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个葡萄架,正挂着一串一串的葡萄,颗颗饱满,硕大滚远,覆盖着一层雾白的糖霜。
    葡萄架不远处有个简易狗窝,一个看着大约二十五六的短发女人穿着一件薄款卫衣,正站在外婆的院子里给狗喂吃的。
    黄狗最先听到动静,本来龇牙发出威吓,但是一见到顾阮阮,立刻开始狂摇尾巴,扯着链子要往外面扑,兴奋得不得了。
    顾阮阮看着站着院子里的年轻女人愣了一下,那女人最先反应过来,笑开道,“阮妮儿?”
    年轻女人叫做丁雅红,是外婆的邻居,大了顾阮阮七八岁,但是因为大家住得近,所以她以前经常带顾阮阮一起玩儿,算是童年闺蜜。
    当初外婆家出事,还是她帮忙送医院的。后来怕外婆不在家这大黄狗饿坏了,所以天天过来送吃的。
    顾阮阮愣了一下,像是不太敢确定,“红哥?”
    丁雅红小时候就是个假小子,跟她一起混的小伙伴都管她叫“哥”。
    丁雅红挑眉,伸出手做出一个迎接拥抱的动作,“这么多年不见,不得给红哥一个抱抱?”
    顾阮阮立刻跑过去给了丁雅红一个熊扑抱抱,看得宋城非吃味,他当初在机场可没这个待遇。
    大黄狗这时候也兴奋地前肢扑起来,非往顾阮阮身上挂,顾阮阮笑着从丁雅红怀里退出来,接着大黄狗的俩前爪笑得眉眼弯弯,“还记得我呀?”
    “汪——”
    丁雅红注意到那边的男士都在看着这边,笑着打趣,“妹妹不给介绍一下?”
    顾阮阮立刻道,“这是我小时候的大哥,以前受欺负都是她帮我出头——这两位都是我哥哥。”
    大黄狗这时候冲着陌生人叫了两声,顾阮阮道,“不可以凶。”
    大黄狗打量了两个陌生人一眼,居然委屈地“嗷呜”了两下,真没了动静。
    丁雅红笑着自我介绍,“丁雅红,优雅的雅,红花的红。”
    宋城非点头,“宋城非。”
    易然微笑,“易然,难易的易,自然的然。”
    丁雅红多看了两位两眼,但是也没有多和这两位帅哥聊天的意思,只和顾阮阮打招呼,说她待会儿还得出任务,要先走了,回头来找她玩儿。
    说完冲着宋城非和易然打了个招呼,真就直接走了。
    宋城非看着丁雅红出了院子,皱眉,感觉自己妹妹太好,人人都要来跟自己抢“哥哥”的角色,连女人都来了。
    易然过去试探着摸大黄狗的头,然后半弯着腰抓着狗爪爪上下摇了两下,笑着自我介绍道,“久闻大名,我是易然。”
    大黄狗:“嗷——”
    .
    看得出来顾阮阮回到这里很高兴,周身像是洋溢出了光,她在江城的时候没有这样开心的时候,至少宋城非没见到过。
    和狗打过招呼,三人就进了门,屋子里被打理的井井有条,看得出顾阮阮的外婆是个手脚勤快又利落的人。
    顾阮阮在江城的时候一直怯生生的,到了这里却是应付自如,手脚麻利地开窗通风,烧水沏茶给易然他们,然后带着小篮筐和剪刀出去了,没两分钟就剪回来一篮子葡萄,洗干净了摆在桌子上,这时候让两个哥哥自己坐一会儿,然后转身就去打理屋子,把客房的干净被子都抱出来晒着,这样他们晚上会好睡一点。
    宋城非几次想插手帮忙,愣是没插进去。
    这样的生活顾阮阮过了十几年,轻车熟路,反而是江城的生活让她处处不适应。
    宋城非刚刚转身的时候差点扫掉一个杯子,全靠反应快一把接住,易然心安理得地坐在一边吃着果子,看着这幅场景笑出了声。
    宋城非看了易然一眼,眼带警告。
    易然笑道,“我们俩都不是什么贤惠的主儿,老实坐着就是给人帮忙了,体谅体谅妹妹,别拖她后腿。”
    刚刚宋城非跟着妹妹里里外外地转,唯二的两次发挥作用,一次是帮忙抱被子,一次是顾阮阮要拿高处的东西,本来要搬凳子,宋城非仗着身高抬手就拿到了——至于剩下的时候,他都在挡路。
    顾阮阮也劝,让宋城非去坐着歇一下,宋城非皱着眉头,“嫌弃我碍事?”
    顾阮阮摇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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