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易然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戴着一副无边框眼镜,身上穿着一件缎面衬衫,头发略长,但是打理的不错,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格外出众。
    尤其是皮肤,大概是白的有些过了头,再配上他身上那种冷漠疏离,总让人觉得此人身上有种清冷易碎的质感,仿佛最上等的琉璃。
    易然看到这人的时候微微一愣,第一反应是眼熟。
    易然还未曾想起此人是谁,便看着那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不过说来也怪,这男人之前明明是盯着易然在看,但此时走过来的时候,瞧着居然像是朝着宋阮阮走过去的。
    宋阮阮此时还沉浸在大师的画作里,在一幅画旁边走不动道,根本未曾察觉到周围的变化。
    易然此时上前一步将宋阮阮挡在自己身后,这动作太过突兀,以至于宋阮阮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
    他先是看向易然,然后才看到了朝着这自己这边走过来的男人。
    宋阮阮一愣,下一瞬间脸上便漾出了笑容。
    在宋阮阮笑起来的时候,那男人脸上的神情似乎也变得柔和了,许这时候率先抬手和宋阮阮打了个招呼。
    易然微微扬眉,此时侧开半步,让身后的宋阮阮露了出来,询问宋阮阮道,“认识?”
    “易然哥你还记得吗,之前在响晴村的时候我给你说过,有一个会画画的哥哥到我们村子来采风,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还教会了我绘画。”
    易然反应极快,此时几乎立刻就想起了此人是谁。
    叶迟枫。
    严格来说,叶迟枫也算是江城人,和易然是同一个圈子的,他家父母也算是江城政圈跺一跺脚就能引起地震的人物。
    不过叶迟枫和江城其他的富二代官二代子弟向来处不来,从小到大都特立独行我行我素,据说他至今大学都没读完,只是肄业——因为他读到一半去追求美术梦想了,然后再也没回去。
    原本他父母是存了让他从政的心思的,这一举动惹得他父母极其不快,听说当时就断了叶迟枫的经济来源,直到现在关系都没缓和。
    不过后来叶迟枫还真出息,在画圈混出了名堂,现如今也称得上是青年才俊。
    不过不管怎么说,叶迟枫在江城大概都算是传说中的人物。
    不少人都只听过他的故事,没怎么见过这人,所以就算是易然这样好的记忆力,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也只觉得眼熟。
    此时易然侧开身让过半步,宋阮阮自然的上前和叶迟枫打招呼。
    在当初宋阮阮给易然讲有关叶迟枫在响晴村的事情的时候,易然就能察觉到宋阮阮和叶迟枫的关系不错,听说他们两人分别的时候还互相送了对方一幅画来着。
    不过今日真正见到他们两人相处,易然才确信他们的关系可能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
    就好像此时,宋阮阮从易然身后冒出头来,叶迟枫居然挺自然的伸手帮宋阮阮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
    平心而论,宋阮阮现在的头发并不乱,碎发也远没到需要别人帮忙整理的地步。
    但叶迟枫如此自然的伸手,而宋阮阮似乎没有任何觉得不妥的自觉性。
    易然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而宋阮阮还沉浸在和叶迟枫重逢的喜悦里。
    某种意义上,叶迟枫算是将她带入绘画世界的引路人。
    而且当初在响晴村的时候,两人也确实相处的不错。只不过当时的宋阮阮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也没有手机之类的通讯工具,所以在叶迟枫离开之后他们就算是断了联系。
    就算后来认识了易婷婷这个中间人——易婷婷的西塔画廊签约了叶迟枫,叶迟枫和易婷婷也算是认识的朋友。
    但宋阮阮不确定这位画圈新秀记得自己,也就没有贸然打扰。
    叶迟枫是夏炳荣大师的弟子,这他今天出现在这个个人展上不难理解。
    今日在这里重逢,而且明显叶迟枫记得自己,宋阮阮可谓是惊喜有加。
    叶迟枫此时过来也不是打个招呼就走,这时候居然陪着宋阮阮和易然逛了一段。
    相比起易然这种在绘画世界完全是个门外汉的人来说,叶迟枫对于这些画作的理解就远要深刻和独到的多,和宋阮阮交流起来自然也格外有共鸣。
    如此一来倒是衬得像叶迟枫才是和宋阮阮一起过来的,而易然才是那个强行加入进来的人了。
    好在走出没多远,宋阮阮就隐约察觉到了对易然的冷落。
    好巧不巧,这时候也有工作人员过来找叶迟枫,说是夏炳荣找他有事。
    工作人员来的急,似乎不是什么小事,于是双方匆匆告别。
    也是等到叶迟枫离开之后,宋阮阮才慢拍的反映了过来,“啊,又忘记找他要联系方式了。”
    易然听罢勾起唇角,状若无意的笑道,“那倒真是可惜了。”
    不知道是不是易然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叶迟枫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不大善意。
    从一开始他察觉到叶迟枫看着自己的目光之时,他就感受到了这点。
    虽说易然能够从从容容的抱着吃瓜心态去看宋阮阮和郁景深的八卦,但那种心情就好像是年长且开明的哥哥看到自己适龄的妹妹终于开窍了,有点揶揄看热闹的味道。
    但笑着看宋阮阮和郁景深的八卦,不意味着易然能从从容容地看着叶迟枫伸手去撩宋阮阮的头发。
    人与人之间的边界感很重要,尤其是对易然这种敏锐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就好像他与宋阮阮也算得是关系亲近,而且也有揉宋阮阮头发的坏毛病。但易然揉宋阮阮头发的时候,更像是长辈对晚辈。
    叶迟枫这个动作未免有些太暧.昧了。
    宋阮阮倒不像易然想的那么深,这时候是切切实实地觉得有些遗憾,只能自我安慰道,“没事,场馆就这么大,待会儿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见到。”
    宋阮阮和易然又在展厅里面逛了许久,但并不像宋阮阮所期待的那样,从那之后他们再也没能见到叶迟枫了。
    离开之前,宋阮阮甚至还特意找了工作人员询问,这才从工作人员那里得知夏炳荣临时让叶迟枫去故居取一幅画,晚上就要用,只怕这时候叶迟枫已经上飞机了。
    离开展厅的时候,宋阮阮还心情有些低落。
    故人重逢一瞬间然后便又失去联系,自然是不大高兴的。
    运气不好这种事,有一就有二。
    出了展厅之后,宋阮阮发现外面居然在下雨。
    要知道他们进展厅的时候,外面还是阳光明媚。
    雨下的不小,就这么出去,只怕要被淋的湿透。
    易然打电话让司机送伞过来,结果易然电话还没打完,倒是先来了个带着场馆工作牌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行色匆匆,甚至裤脚上面还带着水渍,瞧着不像是从场馆里出来的,倒像是刚刚从外面回到场馆。
    她手上拿着两把新伞,身上还背着一个画筒。
    此时看到宋阮阮之后便大松了一口气,这时候迎着宋阮阮跑了过来,“幸亏您还没走,差一点就错过了。”
    宋阮阮微微一顿。
    那工作人员表明来意,“是叶先生让我过来给您送伞和东西的。”
    工作人员将手上的两把伞和身上的画筒一起交给了宋阮阮。
    画筒是从叶迟枫下榻的酒店取出来的,由这个工作人员一路带着赶回场馆。
    至于雨伞,是叶迟枫去机场的半路看到下雨了,于是打电话提醒工作人员,让她帮忙买了一并交给宋阮阮。
    这时将这两个东西交给宋阮阮之后,那工作人员还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属于叶迟枫的名片,表情真挚道,“如果不介意的话,叶先生很希望您能和他联系。”
    .
    宋阮阮接过了对方递过的画筒和名片。
    也不知是叶迟枫特意嘱咐,还是工作人员之前就看到了宋阮阮有易然作陪,所以此时准备的是两把雨伞,但易然只接过了一把。
    宋阮阮不知这个画筒里是什么东西,此时满心疑惑,一时卡壳,居然忘了和工作人员说几句客气话。
    还是易然接过雨伞道了谢。
    工作人员是一个挺年轻的女孩子,之前和宋阮阮说话的时候便不自觉的瞟了易然两眼,此时易然笑着道谢,那女孩子居然脸红了两分,忙道,“不用客气。”
    易然撑开伞,和宋阮阮同在一把伞下走入了雨幕之中。
    易然的车并不远,两人走到半路便遇上了前来送伞的司机,此时易然接过司机递的伞,将手上那柄伞留给了宋阮阮,顺带帮宋阮阮接过了手上的画筒。
    不过雨下的太大,就算是有伞,等到上车的时候宋阮阮和易然两人身上也微微有些湿意。
    宋阮阮抽出纸巾,没顾得上自己的衣角,先将画筒上面溅上的雨滴全都擦干净。
    将画筒擦干净之后,宋阮阮便拿出手机加上了叶迟枫名片上的联系方式。
    于宋阮阮而言,叶迟枫就像是他的一个老朋友,故友重逢,自然高兴。
    倒是易然看到宋阮阮这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笑着问了一句,“很喜欢那个哥哥?”
    此时宋阮阮已经发送了好友申请,“与其说他是哥哥,不如说他更像是我的老师。”
    因为她认识叶迟枫的时候年岁太小,又是叶迟枫教会了他绘画的基础和理论。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宋阮阮完全没有往两性的方面去想。
    宋阮阮:“我有时候在想,如果不是在那时候遇到了他的话,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去碰和绘画有关的东西。”
    绘画给宋阮阮带来了很多的快乐,甚至是荣誉。
    虽然她现在还只是一个高中生,绘画也仅仅只是她的一个兴趣,但是之前已经在江城市级的绘画比赛中拿到过名次。
    而且她有一个专门发布绘画作品的账号,也已经收获了不少的粉丝。
    当然,更重要的是,绘画能给她带来一种简单的安宁和快乐。
    当她沉浸在绘画的世界里的时候,仿佛可以感知到最为纯粹的自我。
    易然看到宋阮阮这副模样,也就没再问叶迟枫,宋阮阮真的只是喜欢绘画而已。
    易然调转了话题:“阮阮决定好要考什么大学了吗?”
    宋阮阮微微一顿,有些心虚,不过也仅仅是一瞬。
    其实几乎没有人问过宋阮阮这个问题,无论是朋友还是家人都知道高考于宋阮阮而言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她考好亦或是考坏都没什么关系,上什么大学也没什么关系。
    宋阮阮最近的高压几乎都是她自己施加给自己的,是她自己执着的想要去追求那个高标准,想要自己能够配得上那个人。
    听到易然这样问,宋阮阮顿了一瞬就毫不犹豫的就回答道,“想好了。”
    “哦?”这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易然的预料,“阮阮想考哪所学校?”
    宋阮阮:“江城政法,我想进江城政法的法学院。”
    这回答更加出乎易然的预料了。
    原本易然以为,以宋阮阮的性格不一定能知道自己具体想上什么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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