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砚皱眉,“乔乔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就算心脏移植,哪能用别人的命换,何况是你的命?”
    徐乔倏地坐起身来,逼近他,“如果只有我能救他,你会看着他去死吗?”
    许明砚被徐乔眼里的认真震住了,他那个样子就仿佛这种事儿真的会发生一样。
    许明砚同样认真道,“乔乔,爸爸承认,从小把子睿带大,对他感情很深,但这绝对不意味着爸爸不爱你,爸爸怎么可能用你的命换他的命。”
    徐乔不说话了,他和许子睿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许明砚注定要失望了。
    而他不管输赢,怕是跟许明砚以后都没有父子缘分了。
    他嘴里说着不稀罕这个混蛋爸爸,可这个混蛋爸爸却可以任由他肆无忌惮,想耍脾气就耍脾气,甚至揍他也不还手,还会哄他,这种被宠着的感觉真得很好。
    “乔乔,穿着衣服休息不好,把睡衣换上吧。”许明砚递过来一套真丝睡衣。
    徐乔接过衣服,“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行,那你换衣服,我出去了。”
    徐乔换好衣服,就听见外面一声关门儿的声音,脸一黑,抱枕猛地摔了出去。
    “艹你大爷的许明砚,说谎不打草稿,什么一样疼爱,放屁!放狗屁!”
    徐乔整个人仰躺在床上,泄愤地猛踹被子!
    “我让你心存幻想,我让你自作多情,给你吹个头发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
    越说越委屈,徐乔快唾弃死自己了,把头深深地扎进双手间,用力揪自己的头发。
    许明砚站在卧室门口,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声,悄悄地退了出来,他刚才只是去把门儿反锁上而已,这会儿进屋只会让孩子更难堪。
    他的儿子和小雅是同一类人,明明感情浓烈地能把人融化,却偏偏不说,总是装作若无其事。
    他更想不到,他只是照顾了孩子短短一天而已,儿子竟然对他这样孺慕,依赖,亲近。
    他照顾了许子睿二十多年都没有体会到过这种强烈的感情,被需要,被喜欢,被期待。
    许明砚自私而冷漠,这辈子到现在为止,掉过两次眼泪,一次是周雅出国,他偷偷在机场看着她穿过安检通道的时候,一次是现在。
    第53章 再见!
    许明砚坐在床头,凝视了儿子好久,徐乔应该是哭过了,睫毛上还沾着眼泪,像是清晨草尖子上的露珠儿,晶莹剔透,又沉沉欲坠,仿佛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不堪承受。
    徐乔早上醒来,心里有点儿慌,昨天早上他就感觉不对劲儿,那会儿并没有太往心里去,没想到今天早上正常的生理现象依然没有发生。
    他忍不住把手伸进裤腰里,片刻之后,他不死心,近乎粗鲁粗暴地尝试……。
    没有半点儿动静!
    徐乔脸色变得难看。
    沉默着换好衣服,徐乔下床,推开卫生间的门儿,许明砚正站那儿刷牙,瞅见儿子的脸色吓一跳。
    “乔乔,你不舒服?”
    徐乔盯住他,鸦羽般的睫毛微颤几下,喉头滚动,呼吸有些急促,最终却归于平静。
    他说了又怎样,他拿什么去跟人家二十年的父子情比,他有什么底气这样自作多情,顶多不过是给他几句廉价的忏悔。
    如果许明砚求他原谅许子睿,他真受不了那场景。
    徐乔掀起薄红的眼皮,语气很平静,说出来的内容却像晴天霹雳炸得许明砚反应不过来。
    “没什么不舒服,就是硬不起来了。”
    “乔乔,不会的,这肯定是暂时的,一会儿咱们就去医院,找最好的医生——”许明砚语带急切。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让开,我要洗脸。”徐乔冷冷打断他。
    徐乔开的冷水管儿,冰凉的水泼在肌肤上,汗毛孔都透着清醒,他默默对心里的小男孩儿说,“满足你最后的愿望,求你不要再闹了,老子太累了。”
    洗漱出来,阿姨已经给做好了早餐。
    桌上的气氛沉默而压抑。
    徐乔忽然说,“许明砚,我还没去过游乐场,没去过动物园儿,你今天陪我去。”
    冬天的动物园儿有些冷清,徐乔却好像兴致很高,在狮虎山指着里面懒洋洋卧着的老虎呵呵笑,“许明砚,你瞧它这样儿,还百兽之王呢。”
    等进了大象馆,没等看清大象长什么模样儿,徐乔就捂着鼻子往外跑,“不看了,不看了,臭得人喘不上气儿。”
    在熊猫馆,他又皱着眉头说大熊猫该洗澡了,身上滚得全是灰。
    爬行动物馆,进去干脆就直接出来了,他看见蛇这种冷血动物,汗毛孔发冷。
    呆得时间最长的是猴馆,大猩猩,金丝猴,长臂猿,他都看得津津有味儿,逗了好半天。
    许明砚带孩子出来玩儿显然有经验,背包里各种零食糕点,热水一应俱全,不时剥了小零食喂给徐乔吃,徐乔非但没有拒绝,还冲他笑笑,“不吃这个,来个刚才那种巧克力味儿的。”
    时光温馨地仿佛梦幻,美好地不真实。
    逛完动物园儿,许明砚提议去吃点儿午饭,徐乔说不饿,非要直接去游乐场,结果上车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儿子浓密的睫毛像孩童一样,睡着的样子无辜又可爱得很,许明砚心如刀绞。
    游乐场的体验和徐乔想象中大相径庭,别人来这儿是找嗨,他来这儿简直是找罪受,坐什么都晕,晕也要坐,这是他长久以来的愿望。
    最后从云霄飞车上下来的时候,他直接吐了,吐得许明砚满身都是。
    他说,“许明砚,我很难受,不想走了,你背着我吧。”
    徐乔虽然瘦,但一米八多的个子在那儿摆着,纵然许明砚身体素质极好,从游乐场里背到门口也是出了一身汗。
    徐乔喃喃地说,“许明砚,你背了我大约二里路,我二十年受的苦跟你一笔勾销,我不怨你,也不恨你了。”
    不恨你,不报复你,不期待你。
    晚上,爷俩刚到家,许明砚的手机就响了。
    “明砚,你快赶紧回来,子睿又犯病了。”李芹焦急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许明砚下意识就往外冲,走到门口,忽然又收住脚步,回过头来,“对不起乔乔,爸爸晚点儿再过来看你。”
    徐乔心中最后一点儿隐藏很深的火星子,熄灭了,全身冰冷!
    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是每一根稻草,许明砚一直在给他答案,是他自己不愿意面对现实,爱许子睿是本能反应,爱他只不过是愧疚。许子睿一生病,他的心便马上被许子睿占据,走到门口了,才想起还有个自己。
    他仿佛看到内心的那个小男孩儿睁着一双难以置信的大眼睛,发出最后的哀嚎,然后像脆弱的瓷器一样,寸寸崩裂,鲜血淋漓。
    小孩男儿哭着,“哥哥,乔乔好疼,好累,乔乔想睡觉,睡着了就不疼了。”
    徐乔没有哭,他朝许明砚挥挥手,“再见,许明砚。”
    再见!
    许明砚前脚下楼,徐乔后脚就收拾自己的东西,许明砚给他买的衣服,从里到外全都脱掉,这些东西不配穿在他身上,只配扔进垃圾桶!
    自己的旧内裤在医院扔掉了,他就宁可不穿内裤,袜子扔掉了,他就光着脚丫子直接穿上自己的鞋。
    徐乔叼着烟,游魂一样飘在大街上,颓废,艳丽,破碎,静寂!
    天气很冷,很阴险的那种冷,阴寒往人骨头缝里钻,徐乔不在乎,冷得好,他脑子早就该清醒清醒。
    一辆黑色轿车在他身边猛地刹住车,车窗摇下,李鸣飞的脸探出来,“徐乔,你跟大街上晃悠什么呢,上车!”
    “哥?你怎么在这儿?”
    “少废话,赶紧上车!”
    徐乔拉开另一侧车门儿坐了上去。
    李鸣飞扔过去件黑色羽绒服,“穿上!”
    徐乔默不作声披上衣服,在外面还不觉得,一进到车里,反而感觉到冷了。
    扫了一眼徐乔裸露在外,冻得通红的脚脖子,李鸣飞皱眉,这大冬天袜子不穿,秋裤不穿,还一副失魂落魄的鬼模样儿,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说吧,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徐乔硬邦邦地,“我不想说。”
    他不想说,李鸣飞也不多问,直接开车回自己在京市的住处。
    徐乔突然出声,“停车,对面有酒店,我要去住酒店。”
    “住什么酒店,跟我回去。”
    徐乔这显然是碰见事儿了,看样子打击还不小,李鸣飞怎么可能放心把他扔酒店里。
    徐乔不吭声了,他吭声李鸣飞也不会听他的,瞎费力气。
    车子驶入一处幽静的小区。
    第54章 苏清越生气了
    李鸣飞给徐乔倒了杯温开水递过去,“没什么过不去的事儿,一会儿去洗个热水澡,什么也别想,好好睡一觉。”
    徐乔接过杯子,“谢谢哥。”
    正说着,许明砚的电话打过来了,徐乔按掉。
    对方又打过来,徐乔依然按掉。
    许明砚锲而不舍,徐乔猛得站起身,按下接听键,对着电话狂吼,“许明砚,我是人!许子睿是人,我他妈也是活生生的人!你还想怎样?想让我跟你父慈子孝吗?你他妈能不能站在我的位置,换位思考一次,那怕只有一次!我的心他妈死一次,你刨一次坟,反反复复,我求你让我入土为安成吗?放过我成吗?我求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让我过安生日子,成吗!”
    徐乔吼完,喘着粗气,额头上竟然密密麻麻出了一层细汗,李鸣飞看他不对劲儿,忙扶着他坐下。
    徐乔揉着额头,那股针扎蚁爬的感觉又上来了,“哥,帮我把包递过来。”
    李鸣飞把包递给他,徐乔翻出一个白色药盒,抠出一粒胶囊,一仰脖儿,咽了下去!
    李鸣飞拿过药盒扫了一眼,加巴喷丁,治疗神经痛的。
    “你怎么回事儿?”
    徐乔苦笑一声,没有隐瞒,“着了别人的道儿,喝了点儿不该喝的东西,后遗症一大堆。”
    “知道谁干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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