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左手夹着弄脏的草席垫子,右手拿着矛,钻出山洞。
    步跟在她的身边,陪同她一起去,两人爬上树,去到稍远的地方,把草席垫子扔到草丛中就回来了。
    吱又吃了些东西,这才回窝,在孩子身边躺下休息。
    ……
    大冬天外面冷,而家里囤有物资,吱又不用每天出去狩猎,且即使出去狩猎,最多两三个小时就回来了,使得她有大量的时候守着孩子,几乎每次小婴儿醒来就能及时吃上奶。
    小婴儿吃得多,拉得也多,山洞里的草席垫子都快晾不过来。
    吱别出心裁,把里面的苔藓扔掉后,将草席和兽皮简单冲洗两遍便拿出去晾在外面,大风刮一夜,雪再盖上去,草席垫子都能冻成冰,她再拿根大棍砰砰几棍子拍打在草席和兽皮上,沾在上面的没洗干净的冻成冰的粑粑尿就掉下来了。草席缝隙里难免会有点残留物,但不影响使用。
    刚出生的小婴儿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不吵也不闹,即使饿了,也只是小小地哼几声,蹬腿挥胳膊。小奶娃的哼声小,但力气挺大,经常把盖在身上的小兽皮蹬飞。
    小奶娃非常安静,又有吱亲自照顾,没有景平安出力的地方,使得山洞里多了一个小奶娃,除了多了点婴儿的屎尿粑粑味,其它的并没什么区别。
    吱给孩子起了一个名字——呱。
    景平安上辈子的世界,很多人的观念都是姐姐要照顾弟弟妹妹,就连景平安也从小习惯了照顾景二宝,父母也经常这么叮嘱。同辈小孩聚在一起时,长辈们也会吩咐大孩子要照顾小孩子,就好像大的照顾小的是应该的,表亲、堂亲之间也需要互相照顾。
    可野人的世界不一样。
    她、亲妈、大姨、呱,四个人住一个山洞,吱从来没有提出让她跟亲妈帮着照看下呱的要求。步也从来没有管过吱的娃,唯一的一次出力就是在吱生孩子的时候守着山洞。
    景平安去看望呱,亲妈连呱的窝都不让靠近,一旦离近了,就会被揪回去打屁股。亲妈严厉地告诉她,最多只能趴在柴堆和石头上看,不准靠近。
    照顾呱,只是吱一个人的事,跟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哪怕那个人是吱的亲姐妹。
    这跟景平安之前预想的没事可以抱着小表妹玩,完全不一样。
    入乡随俗,景平安自然不会跑去跟吱抢着照顾小奶娃。她自己还是个娃呢。
    ……
    又到了冰雪融化的时节,到处滴滴答答的。
    冰雪化完,天气回暖,树上抽出嫩芽,吱和布便按照之前的安排,把果干、果酒搬出去储藏。
    姐妹俩都挺舍不得的。
    这时候叶子刚发芽,猎物都瘦成皮包骨没有肉,正是缺食物的时候,她们好不容易才剩下这么些果干,果酒自己都没有喝够呢,竟然要拿出去给绿颜族大吃大喝。
    步和吱甚至想带上果干、果酒搬家,住处都是现成的,住树屋草窝。
    她们想到绿颜族来袭的后果,果断地打消了这念头。
    吱和步把果干、果酒裹在兽皮中,搬去绿颜族必经之路的树洞里藏着,又按照标记找到之前布陷阱的地方,把被积雪压坏、被融化的雪水冲坏的陷阱修好,又从别的地方捡了些干草,从草处扔下去遮掩得好好的,便回去将两个孩子挪到安全的地方。
    在景平安的预想中,是她跟小表妹住一起,她照顾表妹。
    实际上则是步和吱各占一个窝,自己照顾自己的孩子,剩下的那个窝是备用,谁的窝坏了,谁去住。
    两三个月大的小婴儿,骨头都还是软的,翻身都困难,完全没有照顾自己的能力。景平安的树洞离小表妹的树洞有好几百米,万一进点蛇虫什么的,她想放两支箭保护下都办不到。
    景平安觉得这样不合适,把自己的担忧告诉吱和步,拍着胸脯表示自己可以照顾好小表妹。
    吱思量片刻,拿兽皮把孩子兜起来,挂在了胸前。孩子小,轻,随身带着也方便,还能随时喂奶,不会饿着她。她略有些得意地问景平安:“我厉害吗?”
    带着孩子去打仗!景平安说:“厉害。”大姨,你是真厉害!
    没有日历,景平安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天生的,但算季节,差不多有四岁了,好几十斤重。她这么大一个人,再挂在亲妈身上,绝对是负担,再加上自己会射箭、会投矛,在树上能跑会跳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于是步尊重景平安的要求,将她独自留在树洞里。
    树洞比她在山洞里住的草窝还要小一点点,储备的食物堆在窝里。洞口处有一个结实的木栅栏,如果有野兽过来,景平安可以躲在窝里通过栅栏的孔用箭射它们。她还有短矛用来给爬进来的蛇虫。
    原本预计中是抱着小表妹一起苟着,结果变成只有自己苟着,景平安的心情有点复杂,还有点心累。
    ……
    天气回暖,男野人们躁动起来,一个个打扮得花团锦簇,去求偶。
    步跟景平安一下子杀死四个男野人,还把脑袋戳在树枝上一直挂到现在,凶名在外,周围的男野人都已经远远地避开了她们的领地。
    绿颜族的男野人和女野人非常罕见地聚到一起商议,决定去攻打吱和步,将她们掳回来。
    女野人们认为,吱是山崖族的首领,她会带着山崖族壮大起来,她们的母亲差点灭掉绿颜族,不能留下这个威胁。
    男野人们想跟吱和步生娃。他们想生出安那样厉害的娃,认他们当爸,娃像安教亚本事那样教他们。
    亚坚决不同意,但遭到了他们所有人的一致无视。
    首领安慰他:我们可以接纳你的娃在族群生活。
    亚看他们的眼神如同看自寻死路的白痴。
    他跟步一起生娃的时候,住在山崖族的领地,见过山崖族有多少人,那是一个人口繁胜的大族群。他还见过吱有多厉害。步很厉害,比不过吱。吱的族人都怕她,不敢挑战她。他跟安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可是亲眼见过安有多喜欢教别人东西,就连现在绿颜族会生火烤肉也是安教娑、娑教给大家的。安连绿颜族的人都教,当然也会教山崖族,那是她的族群!
    亚的脑海中已经构建出一个完整的篇章:
    吱拿着长矛、弓箭,领着步和安,打回到山崖族,拿回首领之位。安教会了山崖族使用矛、弓箭、生火烤肉炖汤、囤积物资,山崖族如今发展得非常强大。绿颜族的人去掳吱和布,惹怒山崖族,吱带着族人、拿着长矛、弓箭,背上安教他们烤的肉,翻山越岭,打到了绿颜族的栖息地。山崖族的骨矛、弓箭像雨一样从天而降,落在了他们营地,长长的骨矛扎穿了草垛,扎死了草垛里的娃,弓箭射死了从草垛里逃出去的族人……
    绿颜族在排除掉反对无效的亚以后,上下一致同意打过去掳掠吱和步,把安也带回来,她要是愿意归顺臣服造更多的东西就留下她,要是不同意,就杀死她,之后便磨尖骨矛,准备明天就出发。
    首领还派了两个女野人安管好亚,以防他去通风报信。
    两个女野人拿着骨矛守在亚的草垛前,不让亚出去。
    亚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在草垛里又打又砸东,找得草垛里发出各种声响,实际上则是掩盖自己在草垛后面掏洞的声音。他把草垛掏开后,又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磨好的矛头、骨刀塞进兽皮包里打包好,拿在堵住草垛。
    半夜,大家都睡着了,两个女野人也困得熬不住睡意靠在草垛边睡着的时候,亚悄悄地从草垛后面爬出去,翻过石砌的矮墙,头也不回地往跟山崖族相反的方向跑了。
    他怕被误会是跟族人一伙的,凑都不往山崖族凑,直接往相反的方向跑。
    他跑了一段后,又觉得不对劲,扭头,往靠近山崖族的男野人栖息地跑。
    吱、安、步是绿颜族的首要目标。绿颜族打不过山崖族,但如果掳了人就跑,还是能办到的。反正如果是他,他肯定不会跟山崖族打,趁着首领外出搞伏击,抢了人就跑,再换个窝……
    亚很担心他们的安危,连夜赶去找到从山崖族出来的男野人,告诉他们:绿颜族要去来打山崖族,还要掳你们的首领去生娃。
    那男野人还是个少年,刚离开族群两年,对从小生活的族群还是有些感情的,再想亚是其他族的人都来报信,自己不回去报信像不太对,在去找配偶和回去报个信之间犹豫了下,决定先去报个信再去找配偶。
    男野人往回跑的时候,路过同族的窝,又跑去告诉同族:绿颜族的人要掳我们族的首领生娃,快回去报信。
    两个男野人爬下瀑布,很默契地避开了可怕的吱和步的领地,绕路,回山崖族报信。
    他俩一致认为:吱和步可怕到连绿颜族都不敢惹她们。
    第62章 绿颜族来了
    跟亚在同一片区域生活过的男野人,想要忽略掉他都很难。大家饿着肚子的时候,他那里飘出的食物香引去一堆人。他干了些什么,有什么跟大家不一样的东西,周围的男野人都看见了,非常眼馋。可亚很强壮,又能打,他们不敢惹,只能远远地观察学习。
    他们遇到学不会的,等到亚搬走后,去到亚住过的地方,观察他留下的窝、火塘,再结合之前偷看到的有样学样,把裹兽皮、使用骨矛、做兽皮窝、生火,都学了去。
    有火有兽皮守着草泽水源不缺食物,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天,都没饿着冻着,依然是膘肥体壮身强力健。
    山崖族仍是老样子,往年怎么过的,今年依旧怎么过。她们熬过一个冬天后,个个饿到骨头嶙峋,几乎都成了皮包骨模样。
    两个男野人找到女野人们时,她们正在树上摘嫩叶。
    森林里多野兽猛禽出没,出来采摘食物非常危险。因此她们在往嘴里塞嫩叶的时候,仍旧不忘警惕地留意四周,然后便看到两个似人似兽的东西飞快地在树丛飞奔跳蹿,飞快地赶来。
    发现危险靠近的女野人们纷纷向同伴们示警、拿起狩猎棍子,在摆出防御姿势的同时又在心里盘算能不能打死吃肉。
    随着他们靠近,女野人们看清楚来的两个男野人是谁后,惊懵了。
    两个男野人看着光着身子饿到能看到骨头的女野人们,也傻眼了。
    双方都在困惑对方怎么是这个样子!
    有女野人的反应快,指着两个男野人叫道:“安!”步的娃,安,最先就是这样的。
    其她女野人恍然大悟地回过神来,对,安教的!她们住的地方跟男野人的栖息地近,一定是她们教的。
    一个很讨厌步的女野人朝着两个男野人眦牙:学什么不好,学安那个怪物。
    一个中年女野人出来,很是凶悍地朝表露出敌意的女野人眦牙,指向两个男野人中较年轻的那个,向同伴拍着胸脯做出强壮的姿态,骄傲地表示:我的儿子很强壮!
    男野人中较年轻的那个见到母亲,激动得笑咧了嘴,喊:“妈。”从怀里取出自己随身带的烤肉,递过去,“洽!”他会生火,还能再烤肉吃,看到妈瘦成这样,就想让她尝尝烤过的肉,好吃的。
    两个男野人中年龄稍大的那个冲同伴眦牙:你是不是傻?这是来送吃的吗?
    他告诉女野人们:绿颜族要来抢首领去生娃,她们现在像我俩一样穿兽皮衣、使用骨矛,比你们厉害。
    他为了让族人知道危险以及骨矛的强大,还用力地抡起骨矛朝着旁边的树上投掷过去。
    骨矛从树丛间穿过,化作弧线,落在几十米外的树上。
    女野人们一直都是抡起沉重的树枝近距离攻击猎物、野兽,或者是站在高处拿石头、重树枝砸东,从来没有见过可以投掷到这么远的武器,齐齐发出惊呼声。
    首领听到示警赶来,正好见到这一幕,吓了一跳。她上下打量着两个男野人问:“步?吱?安?”你们跟她们学的?
    两个男野人一起表示:我们是跟绿颜族的男野人学的,跟亚学的,安是他的娃。
    女野人们便有点怀疑:难怪安和步那么怪,是跟绿颜族的人学的?
    首领比划道:胡说!绿颜族早就没有了。
    这都去年的事了,首领竟然不知道?两个男野人都震惊了。他俩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出不可思议。
    两人中间较年轻的那个,仗着亲妈在,说话有人撑腰,底气足,便告诉她们:树巢族的人进入我们族群的领地去抢步和亚,被他俩联手打得大败,死了好多人,连首领都死了。
    另一个男野人不甘心让同伴一个人出风头,又抢着把后面的事情告诉族人。
    野人的语言少,他俩讲到激动处,索性模拟当时的场景来了个现场表演。
    这些有的是他们自己看到的,有些是从别的男野人那学来的,他俩演得仿佛当时情形重现。
    周围的女野人们全围了过来,聚在树上,看得惊叹连连,都入迷了,连周围有危险靠近都没有注意到。
    两个男野人在表演中一转身,忽然看到树丛间竟然有一头豹子正在悄悄靠近。他俩下意识地投掷骨矛。
    有亲妈在场、较年轻的那个男野人手里的骨矛当场飞出去。另一个男野人的骨矛在之前演示时就已经投掷出去,此刻手上只有随意扔的一根细枝,他扔下树枝,飞奔着去取自己的骨矛。
    那豹子正盯着这群野人,根本没有防到头顶上,被飞来在空中呈弧物线落下的骨矛戳个正着,摔下了树。
    打到猎物的年轻男野人很开心地奔过去,把豹子扛到女野人们的跟前,正准备显摆自己强壮厉害,再跳求偶舞,一眼看到自己老妈,蔫了。自己的族群,求什么偶啊。
    他把猎物送到老妈跟前,垂头丧气,沮丧极了!
    这如果是在别的族群,他肯定能找到最强壮最厉害的女野人,说不定能像亚一样跟首领生个厉害的娃。
    他想象到那美好的一幕,又想到自己已经把信带到,匆匆地向亲妈道完别,提起自己的骨矛,迫不及待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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