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氏不喜欢张大有,丁琬瞧不起张喜春。
    他们父女问话,她们就“嗯”、“啊”应付。
    这天儿聊得稀碎,不过好在很快徐氏跟张喜燕,就进来摆桌。
    张喜燕没看到自己的丈夫,不禁出声问道:
    “大姐,铁锁他爹呢?”
    经她这么一提醒,徐氏也发现了。
    用手肘碰了下当家,问:
    “哎,喜年呢?咋也没见了?”
    张大有往里窜了窜,冲张喜春的方向努了下嘴,说:
    “找她男人去了。这嫂子难得来家,她男人也没说露面,老纪家的家风,真是不咋地。”
    “爹,你咋这么说呢,三胖不是忙嘛。”张喜春急忙为自己的男人辩驳。
    徐氏摆筷的动作顿了一下,不悦说道:
    “忙?忙什么?大年初六的,也不用出摊,他忙啥呢?屋里没外人,春儿不是我说你,你男人也太没规矩了。铁锁他爹还知道下工来帮忙干活,你家那个干啥了?”
    张喜春闹个大红脸,狠狠瞪一眼张喜燕,不吱声了。
    丁琬跟耿氏就那么瞅着,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你自己的问题,你瞪人家干啥,这不是无理取闹嘛!
    徐致远拉着铁锁上炕,小家伙可能没注意,不小心碰到了张喜春。
    没想到——
    “哎呀——你个小逼崽子,你撞死我了啊你!跟你爹一个德行,庄稼汉子,毛毛躁躁,长大有什么出息……”
    “春儿,你干啥呢?你做大姨的就这么骂亲外甥?”徐氏看不下眼,出声呵斥。
    张大有也不是很高兴,可媳妇儿出声了,他就别说了。
    张喜春终于找回理智,也察觉到了自己过分。
    尴尬的清了下嗓子,道:
    “那啥铁锁,大姨给你钱,你买糖吃,啊!”
    说着,就从腰间摸出一个铜板。
    铁锁摇头不打算拿。
    别看孩子才五岁,也有自己的小脾气。
    徐致远对他的做法很满意,只不过——
    “咋地,铁锁嫌少吗?燕儿,你就这么教你儿子的?”张喜春板着脸,直接冲张喜燕发作。
    这就不讲理了。
    明明是你的不对,如今竟然倒打一耙,跟谁学的?
    可没想到——
    “燕儿,赶紧让你儿子拿着。你们亲姊妹,闹啥呢?”张大有出声帮腔。
    他是一家之主,说的话就跟“圣旨”差不多。
    很明显,打算息事宁人,别再闹下去。
    张喜燕就算一百个不愿意,也不得不咬牙妥协。
    丁琬本不想管,可铁锁不住摇头的样子,她看着太揪心了。
    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许是因为她没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生的),所以对谁的孩子都稀罕。
    走到跟前,伸手把人抱在怀里,直接让张喜燕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铁锁,舅母教给你一句话,叫‘大人有大量,小人有小量’。刚才是你大姨不对,让大姨给你道歉,咱就不要铜板买糖了,行不?咱把铜板留给大姨肚里的小弟弟,好不好?你是做哥哥的。”
    “好!”铁锁乖巧的点点头。
    顺势搂着丁琬的脖子,期期艾艾。
    张大有一听道歉,不等闺女开口,他就叹口气,道:
    “哪有大人给孩子道歉的。来来来,上炕吃饭吧。一家人,那么恭敬干啥。”
    很明显是在偏袒闺女,外孙子终究是外姓人。
    丁琬有些不悦,耿氏更加恼火。
    这算啥,不给面子吗?
    再看张喜春,一脸得意,根本没把丁琬婆媳放在眼里。
    徐致远蓦地起身,恭敬地冲张喜春抱拳拱手,深深鞠躬。
    突然这样的举动,让屋里人都愣住了。
    丁琬因为怀里抱着铁锁,不然肯定是要拦着儿子。
    张喜春倒是脸大,就那么直接受了徐致远的礼。
    等他行礼结束,笑着说:
    “哎呀呀,表嫂家的规矩可真多。你这孩子,行这么大礼干啥,这一个铜板你拿着。等你姑父来,让他给你包红包啊。”
    徐致远摇头,他不缺这一个铜板,并不打算拿。
    “表姑母,刚才您骂表弟是不对的,该给他道歉。书上有云:亲有过,谏使更。怡吾色,柔吾声。您是表姑母,做错了。做小辈的给您提出来,不能置之不理,否则视为不孝。”
    一个“不孝”的帽子砸下来,这可太大了。
    不管是农家还是镇上,亦或者更大的地方。
    周朝把“孝”放在“忠”后面,意义非凡。
    徐致远又文绉绉的说了一番话,足以吓住没念过书的张喜春。
    只见她局促的瞅着父母,想让他们帮忙说话。
    奈何——
    “那你就给铁锁道歉。你是亲大姨,有你那么说外甥的?这就是你,换做燕儿说你闺女,你能乐意?”徐氏面色不佳的指责。
    张喜春无奈,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声“对不起”。
    张大有咂舌一下,瞟了一眼徐致远,然后幽幽的说:
    “这念书就是好啊,啥都懂。这长辈骂晚辈还得道歉,家风真不错。”
    耿氏不以为然,直接回应道:
    “没法子,咱大周是礼仪之邦,跟南越、北芪那种蛮夷之地比,自然要守规矩、懂礼数。孩子进学堂,前一个月啥都不学,就学礼,这也是咱大周在番邦有名气的原因。”
    张大有吃瘪,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张喜燕轻轻松了口气,走到丁琬这边接孩子。
    抱住孩子的那一刻,她眼神里是数不尽的“感激”。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个家里,张喜春是那个会哭的孩子,而张喜燕就是不会哭的孩子。
    往往不会哭的孩子,才最让人疼。
    她若是个儿子,倒也还好,偏偏就是个闺女。
    张喜春是张大有跟徐氏的第一个孩子,初为人父、人母,他们自然疼着。
    老二出生,是个闺女,就没有那股新鲜劲儿了。
    老三又是个小子,自然更把他们夫妻俩的注意力,全部吸引。
    丁琬这下彻底理解了她的处境。
    轻拍她肩头两下,无声的给着鼓励。
    当然,她也庆幸,庆幸婆母这边,没有那么的偏心。
    大家上炕坐好,没有外人,同在一张桌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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