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徐永涵没有回来。丁琬一夜没睡,顶着一双黑眼圈,去了酒承司。
    临走前不放心,又让管家派人去皇宫方向打听一下,今日早朝徐永涵可有缺席。
    刚进酒承司的门,就被朗名炀风风火火的拽走了。
    “我天,你慢点儿,我不经拽。哎呀呀呀呀,朗名炀,你要疯了啊……”
    任凭丁琬怎么说,朗名炀就跟脱缰了野马一般往前冲,毫无顾忌。
    一路跌跌撞撞,要不是丁琬还算平衡力好,早就摔了。
    终于,朗名炀松开了她。丁琬把着门框,大口大口的喘气。
    看着眼前的屋子,原来是到了忘忧间。
    喘息一会儿平复好后,道:
    “你要干啥?慌慌张张,一点都不稳重。”
    朗名炀仍旧没说话,拽着她往里面走。
    这会儿功夫,她的呼吸已经喘的差不离,使劲儿挣脱开他的爪子,不悦道:
    “你头前带路,我有腿有脚,跟你后面就成。”
    朗名炀见状,“嗯”了一声,走在前面。
    二人来到角落的坛子旁,隐隐有一缕酒香传来。
    不浓,很淡,但却忽略不了。
    丁琬心头一震,秀眉紧蹙。
    酒承司酿造“忘忧”无数次,每一次都败在酒味不足,味道酸涩。
    她闻了好多次,这个味道已经沁入心肺、跟她的身体融合。
    闭着眼睛,都能闻到原来的酒香。
    可是如今,如今这酒气就……
    “猛”地抬头,看着朗名炀不住点头的举动,道:
    “哪一坛?”
    “放生粮的那坛。”朗名炀说完,指着窗户,说,“当初一共做了五坛,唯独这坛有味道。”
    丁琬闻言,看了看坛子的位置,点点头,道:
    “应该是窗户的原因。”
    “我也是这么想的。”朗名炀点头附和。
    随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道:
    “没想到那朝丽使臣说的话,竟然是真的。还真是要往发酵的粮里面,再次加料。”
    丁琬看着其他的几坛,想了下说:
    “这样,除了这一坛不动,其他四坛,两天拿出去晒太阳,两坛暂时在屋里呆着,做标记。”
    “好。”朗名炀满口答应,不敢再有其他异议。
    当初若不是她坚持,只怕这会儿,忘忧还没有进展。
    这可是自酿“忘忧”以来,进展最大、最好的一次。
    一般酿酒,加入蒸米后,就得封存等发,谁干乱动它。
    可偏偏这忘忧……
    怪不得各朝耗费那么久的时间,最后却只得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原来,没有人敢大胆尝试,没有人敢去走出这一步。
    就像朝丽,明明这个想法是他们自己人说出来的,但却没有人会照做。
    朗名炀给四个坛子全都标记好后,然后拿出去两坛进行晒。
    丁琬看了下放整过熟粮的酒坛,除了淡淡霉味,没有旁的。
    可以说这些坛子的粮,算是彻底瞎了。
    不过瞎的好,瞎的她高兴。
    冲一个酒工招招手,等人走到跟前,说:
    “去套车,把这些馊了的粮拉去城外武学堂,喂猪。”
    “是。”酒工应下,转身去安排。
    大家对这事儿早就习以为常。武学堂盖了猪圈,养了好几十头猪。
    酒承司这边的酒糟、废掉的酒粮,全都送到那边二次利用。
    这样武学堂食堂用的肉,还有军营伙房用的肉,就都有地方了。
    这个法子,还是徐永涵跟太子一起想的。
    为此,旁人没少埋汰徐永涵,说他农家出来,就会弄这些小来小去的事儿。
    起先可能还生气一些,不过现在已经习以为常。
    你们说你们的,只要孩子、将士有肉吃就行。
    在武学堂习武的人,唯一放松的地方,就是喂猪。
    想想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穿着短衫喂猪情形,也是很想笑的。
    起先,大家都很排斥,毕竟一个一个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哪有干粗活的道理。
    可当他们看到太子动手以后,便不敢有旁的意见。
    毕竟他们再高贵,终究不如太子殿下高贵。
    丁琬在酒承司一通忙活,一上午便过去了。
    最近她正在把手里的事情,一点一点交给谭迁。以后酒承司对外、对公,都是他来,她只需要参与酿酒就好。
    精力有限,而且女人身份到底多有不便。
    中午在酒承司吃过午饭,便跟谭迁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昨天约了丽人堂,今儿得过去解解乏。
    上马车前,看着车夫,问:
    “将军可回来了?”
    “回夫人的话,将军回来了。”
    丁琬放心的点点头,钻进了马车。
    到底是出京办事,不可能做到可丁可卯,晚一些回来也是常有,彻夜不归也能理解。
    想到这儿,丁琬释怀的靠着佩文肩头,闭目养神。
    可等她从丽人堂出来回家之后,这放松下来的心,就再次提溜了起来。
    因为徐永涵根本没有回来,车夫说的时候,也只是夜莺身边的人过来告知罢了。
    如今看着眼前的福安,丁琬有些晃神的问:
    “麻烦公公跟我说句实话,我家夫君此趟出京,可有危险?”
    福安急忙行礼,诚恳回答:
    “夫人莫急,太子妃娘娘就怕您乱想,所以才让咱家过来跟您说一声。此趟出京,徐大人的确很棘手,但不会有危险。”
    丁琬长松口气,抿唇又道:
    “那他这次出去,所谓何事?”
    说完,察觉自己有些逾越,忙又摇头说:
    “如果让公公为难,公公权当没有听到就是,不用回答。我就是……我一介妇人,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老大又远在西北,少了夫君,我没有主心骨。”
    福安听她这番解释,并不在意的道:
    “徐夫人,咱们接触的次数不少,您什么性格、脾气,咱家都知道。此事也瞒不了多久,咱家这次过来,就是跟您说的。”
    话说到这儿,福安警惕的看了眼门口。
    屋子里只有他们俩,但他还是小心的凑上前,压低声音——
    “朝丽使臣中的玉金大人,前天没了。如果不是刚好龙骑卫赶上,只怕朝丽国舅跟咱们的九公主,都得命丧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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