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玛丽安娜还拉了下卢修斯的袖子,示意看向自己的眼睛,然后往卢修斯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别犯傻了,白得的便宜不占,你是脑子有坑吗?”
    “可是……”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的卢修斯还想挣扎一下,但却被玛丽安娜十分粗暴地打断了。
    “可是什么?难道你要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去折腾自己?”玛丽安娜挑了挑眉毛,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愚蠢的哥哥啊!难道自尊心能当饭吗?还是说……你也沾染上了圣殿的迂腐气息?”
    玛丽安娜松开卢修斯的袖子,十分用力地骂了一句:“真是矫情。”
    “……”莫名其妙就被玛丽安娜骂了一顿的卢修斯别过头,既不想承认自己的心态错误,也不认为玛丽安娜说得不对。
    兄妹二人就这么僵持住了,直到办完手续的奴隶贩子将货物送到玛丽安娜的包厢里。
    “一共是六个奴隶,三男三女,总价是二百七十四万塔兰特。”收到货款的奴隶贩子一改带人看货时的愁眉苦脸,眉飞色舞得似乎连眼角的皱纹都被抹平了不少:“他们身上的印记和死契都改了触发条件,只要您再念一段咒语,就能正是掌管他们的生死。”
    奴隶贩子说完,便将一张折叠的信纸递到玛丽安娜面前。随着咒语从玛丽安娜的嘴边缓缓念出,奴隶身上的隐藏印记也发生了细微变化,在一阵短暂的荧光后,又隐藏到肌理之下。
    “对了,我带来的东西在哪儿?”玛丽安娜突然想到了什么,冲着大门的方向喊道:“你要在门口站到什么时候?难道这个月的薪水不想要了?”
    卢修斯这才意识到,那个一直跟在玛丽安娜身边的女巫短暂消失了一会儿。
    而在一声细微到不可闻的轻啧后,推门而入的阿比盖尔将手中的箱子摊开在包厢的茶几上,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又一个的项圈,用魔法将其戴到奴隶们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卢修斯从未见过这样的项圈,但是属于圣骑士的直觉告诉他,那玩意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有可能是被圣殿明令禁止的黑暗产物。
    “我的恶趣味。”玛丽安娜随口胡扯道:“难道你还要管我怎么对待自己的奴隶吗?”
    被噎了下的卢修斯跟玛丽安娜对视一眼,然后很快挪开自己的视线:“随你喜欢,不过别玩过火了。”
    “放心,我可比亨利那家伙要仁慈得多。”玛丽安娜径直走向关押着混血奴隶的笼子,发现他的目光可比之前温顺得多。
    “这家伙还会咬我吗?”玛丽安娜并不喜欢驯养宠物,甚至都不待见阿基奎女大公的两只小白犬。
    “您放心。这家伙的‘鼻子‘很灵,能够分辨谁才是自己的主人。”奴隶贩子向玛丽安娜保证道:“哪怕您现在让他杀了我,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是吗?”玛丽安娜大着胆子将手伸进笼子里,结果发现那个纯白色的奴隶十分依恋地用脑袋蹭了蹭玛丽安娜的手心,就好像是阿基奎女大公养的那只小白狗,在主人的掌心处撒娇。
    “他叫什么名字?”玛丽安娜懒得翻被她扔到一边的合同,直接向奴隶贩子问道。
    “那个混血的森精灵叫菲戈希尔,卓尔叫欧斯特,剩下的几个女精灵分别是露西安,贝尔,以及伊露丽。”
    奴隶贩子故意咬重最后一个名字,导致年纪最小的森精灵女奴轻轻颤抖了一下。
    “那他呢?”玛丽安娜从笼子里抽出手,并未听到纯白色的混血奴隶的名字。
    “我刚给他取了个名字,叫白雪。”奴隶贩子在玛丽安娜买下纯白色的混血奴隶前,一直都对这个智商不高的货色“喂”来“喂”去的。
    毕竟跟那些闹腾的,需要调教的奴隶相比,白雪乖得像只玩具狗,甚至都不具备宠物狗的生气,完全体现了他身上的蛇类半兽人血统。
    “白雪?”玛丽安娜差点在后面加上“公主”一词。
    “您要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可以马上改掉。”奴隶贩子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在场的其余奴隶全都变了脸色:“他们是您的所有物,怎么处理都由您说了算。”
    说到这儿,奴隶贩子还特意看了眼表情起伏最大的混血森精灵,意有所指道:“只是一些桀骜不驯的奴隶有着让人生气的小嘴。哪怕我用铁扇将其抽烂,也阻止不了接连不断的恶毒之语。”
    “我会将你的提醒牢记在心。”玛丽安娜顺着奴隶贩子的视线,看向露出憋屈表情的混血森精灵,然后说出一句无比残忍的话:“不过是附赠的货色,死了也不可惜。”
    “毕竟我可不是计较得失的奴隶贩子,所以没必要小心控制惩罚的力道。”
    第12章
    “您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就放心了。”奴隶贩子也是脑子活络的人,自然明白玛丽安娜要当着那些奴隶的面,来一次杀鸡儆猴。
    “如果您以后要填补死亡奴隶的空缺,还请再次光顾我的生意。”奴隶贩子知道即将回国的玛丽安娜很难再次亲临赛冈特的奴隶市场,但是他坚信挑剔又有钱的阿基奎公主,在他这儿买到上好的货色后,便再也看不上偏远地区的残次品。
    “有机会的话,我会将您推荐给阿基奎的贵妇们。”玛丽安娜虽然有钱,但也不会拒绝唾手可得的优惠。
    而奴隶贩子在听到这话后,唇边的笑容不免又深刻了几分:“您要是能给我介绍阿基奎的客户,那么再多的言语都无法表达我对您的感谢。”
    “言语就算了,毕竟好话听得太多,也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玛丽安娜打开华丽的折扇,示意奴隶贩子凑近耳朵:“我更喜欢实实在在的优惠。”
    奴隶贩子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道:“您大可期待我以后的表现……与诚意。”
    跟会来事的人说话就是这么令人愉快。
    只可惜玛丽安娜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多久,便被一个不知趣的人毁得一干二净。
    阿基奎公国的面积不大,同奥丁,奥布斯达,索林斯,以及黑暗森林四地交接,并且还坐拥亚历山德拉港与维多利亚港,可谓是在地理位子上占尽优势,同时也为阿基奎家族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与社会地位。
    在玛丽安娜与卢修斯的高祖父那一代,阿基奎大公还是坎特罗名义上的封臣,因此不能被冠以“大公”之名。不过当玛丽安娜的外曾祖父成为阿基奎大公时,这个靠着过路费和停靠费发家的大公爵,趁着坎特罗与奥布斯达交战之际,通过金钱外交让教皇和坎特罗国王承认了阿基奎大公国的独立地位,然后趁机赚了一笔军火钱,买下了被交战中的坎特罗与奥布斯达抵押出去的边境土地。
    可以说,玛丽安娜的外曾祖父做了有史以来最漂亮的一笔买卖。
    只可惜阿基奎大公国的军事力量不足以支持它在多国接洽的环境下,还能保持绝对的中立,所以玛丽安娜的外祖母才会想跟试图脱离索林斯的布列塔尼亚抱团取暖,而玛丽安娜的母亲也希望子女都能缔结对国家有利的婚约。
    只可惜事情的走向并没有如人所愿。
    至少在玛丽安娜的婚事上,阿基奎女大公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命运多舛。不过她并不担心玛丽安娜会一蹶不振,毕竟她的女儿要是没有这点心理素质,阿基奎女大公早就在玛丽安娜第一次联姻失败后,直接将女儿嫁给一个愿意入赘的贵族次子。
    不过这对于阿基奎女大公而言,并不是最优选择。
    “玛丽安娜和卢修斯已经入境了吗?”宛若仙境的阿基奎宫廷花园里,年近四十的女大公因为保养得体的缘故,看上去远比同龄人要年轻得多。甚至因为身处高位的缘故,阿基奎女大公比一般的贵夫人多分威严与自信,犹如沉淀了岁月的秘银宝器,带着几分难以忽略,却又不会太过抓眼的优雅。
    “算算日子,公主也该回来了。”服侍女大公的侍女长往剔透的玻璃杯里倒上颜色略深的红茶。
    阿基奎女大公看着偏红的琥珀色上冒出半透明的雾气,声音里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无奈:“我这两个孩子,一个有野心没脑子,一个有脑子没野心。要是亨利能有玛丽安娜的谋算,我也不至于看他一眼就头疼。”
    “或许亨利殿下结婚后,就会收敛性子。”侍女长安慰道:“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成家后都会变得可靠起来。”
    “这种安慰人的话就别说了。”阿基奎女大公打断了侍女长的话,原本无奈的语气变得冷淡起来:“可靠的人一直都是可靠的,而不可靠的人就是成了家,也不会变得可靠。况且我也没时间去等亨利与索林斯的旁支公主培养出感情,我只在乎阿基奎大公国与索林斯的关系能不能有所缓和,并不想去听熊孩子们的抱怨。”
    “可是……谁也没料到索林斯的旁支公主刚来时,居然会出那么大的岔子。”侍女长一想起数月前的尴尬场景,便能理解亨利王子为何会怒火中烧。
    毕竟未婚妻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同母异父的哥哥误认为自己。
    别说本就高傲的亨利王子,就是任何一个有脾气的贵族男人,都不会将这份屈辱硬生生地咽下。
    然而索林斯的旁支公主到底不是亨利王子能随意撒气的对象,更别提这门亲事还是阿基奎女大公跟索林斯的理查德一起定下的,所以亨利王子在气愤之余,除了冷落自己的新婚妻子,便是一股脑地去找卢修斯的麻烦。
    至于卢修斯,他既不能反抗亨利王子的折磨,也不能向阿基奎女大公抱怨此事。除了借任务避开与亨利王子的正面冲突,卢修斯也找不到其它的处理方法。
    “好在玛丽安娜就要回来了。”阿基奎女大公很庆幸她的小女儿是个正常人。只可惜玛丽安娜的继承权排在亨利王子之后,而且还容易成为野心家们追逐的目标。
    阿基奎女大公喝了小半杯红茶,眼珠子在说话的同时,左右晃动了一下,:“我活着时倒还无事,一旦我死了,亨利绝对会往死里作践玛丽安娜。让卢修斯跟玛丽安娜结盟,也算是我为他们谋求的出路。想必卢修斯也不想受亨利的窝囊气,毕竟他可是……”
    侍女注意到阿基奎女大公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只能赶紧低下头,让时间冲刷逐渐凝固在空气里的尴尬之情。
    直到传信官来告知玛丽安娜已经抵达皇宫的消息,阿基奎女大公才脸色缓和地离开了花园,让侍女长将玛丽安娜请到她的书房里。
    只可惜在侍女长找上玛丽安娜之前,亨利王子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玛丽安娜被退婚后的惨败面容,所以跟玛丽安娜在进门的那一段走廊里,发生剧烈冲突。
    第13章
    “不能生蛋的母鸡会被扔进屠宰场,跑不了长途的老马会在磨坊里工作到死。”堵住玛丽安娜去路的亨利王子提着一只鸟笼,晃荡着里面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珍惜禽类,冲着玛丽安娜皮笑肉不笑道:“我亲爱的妹妹,你觉得一个不能为国家做出贡献的公主,会得到怎样的下场?”
    玛丽安娜早就做好了亨利王子会来找茬的准备,更是很有些期待这个脑子不灵光的同胞哥哥会对她发起怎样的嘴贱攻击。毕竟她在奥丁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趣了些,所以需要在回国后,找些刺激来保持心情的愉快。
    就比如说现在。
    “你的礼仪老师一定会被你现在的表现感动得热泪盈眶。”终于能放飞自我得玛丽安娜一改在奥丁皇宫里地矫揉造作,那副马上开大的姿态令她身后的阿比盖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以免被伤及无辜。
    “毕竟能将你那条脏到可以去清理卫生间的舌头,改造成让女仆们用来踩地的抹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玛丽安娜总是能不带脏字的说出无比恶毒的话,更是在亨利王子快要暴走前,抢先道:“母亲大人应该给你的礼仪老师发个奖章才是。况且以你那迟钝的脑子,光是要想出如何不带脏字地挤兑我,就已经耗尽毕生所学,所以就别在这儿自取其辱了。”
    玛丽安娜总能轻易挑起亨利王子的怒火,甚至让对方气得短暂失语。
    “至于能不能为国家做出贡献……”玛丽安娜垂下眼帘,稍稍思考了一番。
    这让亨利王子逮住了可以向妹妹发难的机会,怒急转笑道:“除了沦为平民的饭后谈资,和让杜纳瓦家的公主越来越廉价外,你做了哪些好事?”亨利王子摇了下手里的笼子,令那只奄奄一息的鸟雀发出一道细不可闻的悲鸣。
    “你该庆幸我和母亲大人的仁慈。”亨利王子将鸟笼提到玛丽安娜的面前,几乎要将金属细框怼到玛丽安娜的脸上:“否则你的下场不会比这只鸟雀更好。”
    玛丽安娜面无表情地动了下眼珠子,看向那只奄奄一息的鸟雀,然后扯出一抹相当古怪的笑容:“我离家前是父母养的金丝雀,离家后是被寄养在奥丁皇宫里的金丝雀,所以为何要感谢你的仁慈?”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还故意给亨利王子挖坑道:“我到底是代表阿基奎去联姻,还是代表奥布斯达王室去联姻?”
    “那当然是……”亨利王子差点将“阿基奎”三个字脱口而出,但是转念想到他刚才提到的“杜纳瓦家的公主”,便明白自己是在玛丽安娜的诱导下,说出自相矛盾,自我打脸的话。
    毕竟奥布斯达王室的姓氏是杜纳瓦,所以奥布斯达公主又称杜纳瓦家的公主。
    然而阿基奎女大公跟卡尔达伯爵的婚姻属于男方半入赘的性质,所以玛丽安娜在国际上的称谓要么是阿基奎公主,要么是阿基奎-杜纳瓦公主。
    这跟奥布斯达王室除了血缘和终结于上一代的盟友关系外,并没有太大牵扯。
    除非……
    亨利王子扯了扯嘴角,试图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你的伶牙俐齿要是能用在正途上,也不至于连续三次被退回老家。”
    “我说亨利,你能不能找时间补一下脑子。难道我一个人的伶牙俐齿就能决定婚姻外交的走向?还是说,你能不在母亲大人和国家利益的干涉下,按照自己的喜好迎娶妻子?”玛丽安娜知道自己是在跟亨利王子浪费口水。
    因为这些浅显的道理人人都懂,但就是阻止不了想看热闹的人借题发挥,歪曲本意。
    “亨利,如果我是一个有脑子的人,就不会在这里去怼已经被退婚三次的妹妹。”玛丽安娜注意到母亲的侍女长就站在亨利王子的背后,所以要跟这个脑子不灵光的哥哥速战速决:“就是为了钱和领地,我也不会做出这种自绝好处的蠢事。”
    “你的那点东西,除了那只被赶出家门的红毛野狗,难道还会有看得上?”亨利王子不屑道:“我可是阿基奎大公国和卡尔达伯爵领的继承者,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难道还会稀罕你的那点赡养费?”
    “赡养费?我所拥有的可不只是赡养费。”当着亨利王子的面,玛丽安娜难得跟他分析起自己所拥有的财富。
    甚至搁在一旁的卢修斯眼里,这份略带炫耀的分析,也带了丝可爱的意味。
    “我在退婚补偿里获得的科林,德勒,以及黑河加起来,即便比不上一个大公国的领地,但也不亚于侯爵领。”玛丽安娜可比至今都吃着死俸禄的亨利王子,要来得更加富有,同时也是阿基奎女大公的三个孩子里,唯一享有经济自由的特例:“更别提我每年都会从前任那儿拿到数百万的赡养费。”
    “往好的地方想想,我要是一辈子不婚,一辈子都没有合法子女,这些钱会流向何处?”
    玛丽安娜充满蛊惑的语气在亨利王子的耳边缠绕成一张看不见的网,将他那颗贪婪之心抓得比落网的苍蝇还要牢固:“到那时,你所看不起的野狗也许是你要讨好的对象。”
    “你在发什么神经?”回过神的亨利王子冲着玛丽安娜指责道:“你的一切都是家族赋予的,所以在你死后,你的财富当然也属于家族,属于我。”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玛丽安娜眯了眯眼睛,语带嫌弃道:“你既然有这张厚脸皮,就该出现在我的退婚谈判上。”
    “我凭什么要为你解决那些丢脸的事情?”
    “那我凭什么要把我从丢脸之事中获取的巨额补偿,交给一个不愿意为我丢脸的男人?”玛丽安娜反驳道:“可怜的亨利,你说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玛丽安娜看着亨利王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用的陌生人:“至于家族!责任!反正我已经为家族牺牲了三次,所以母亲大人也无法指责我没有为阿基奎做出贡献。”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还借用了某位国王的至理名言:“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既然我已经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自由,又何必把自己禁锢在无聊又可笑的责任中。”玛丽安娜冲着亨利王子耸了耸肩,给了他致命一击:“况且把钱财与土地交给我最讨厌的贱人,看着他的子孙后代挥霍着我的痛苦结晶,也不会让我感到愉快,反而会让我难以享受本该愉快的一生。”
    亨利王子用力地磨了磨后槽牙,在憋屈地克制中突出一句话:“玛丽安娜,你真是个又当又立,吸着男人血的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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