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暗卫甲看起来还是很担忧。
    “我们真不要过去看看吗?”暗卫甲很是迟疑,“万一出了事——”
    “不要。”暗卫首领挑眉嗑瓜子,“小情侣腻腻歪歪的,烦人。”
    暗卫甲:“……”
    ……
    暗卫首领在树上蹲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那马车中有什么动静。
    他终于开始觉得有些不对,照他所了解的那位西域小王子的性格,延景明不可能这么长时间安静地待在一个地方,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皱着眉,结合殿下与小王子以往的“恶习”,他总觉得这两人一定是结伴偷跑了,而此处可不比宫中与京城,这儿太危险了,皇上令他将殿下和小王子从京中带出来,他就一定要将两人完好无损地带回去。
    若是让殿下和小王子在他眼皮底下偷溜成功,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失职。
    暗卫首领终于跃下树梢,着急朝马车走去。
    好在靠近一些后,他便听见了马车内的声响。
    殿下和小王子都还在马车内,暗卫首领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方才果然是在瞎操心,这马车孤零零停在一旁,他人在虽在树上,可一刻也没有将目光从马车上移开,照理说这两人也不可能从他眼底下溜走。
    暗卫首领松了口气,又竖起耳朵,认真听了听马车内的对话。
    他听见延景明开了口,声音不算太大,倒很是愉悦,也没有任何奇怪的情绪,道:“泥知道该怎么画了吧!”
    温慎之万分无奈,道:“你不要再说画画了……”
    延景明“嗯”了一声,而后果断改口,道:“窝饿了。”
    温慎之:“……”
    延景明:“窝们去吃点什么吧。”
    温慎之:“嗯……”
    延景明:“窝想次烤鸡。”
    温慎之:“……”
    延景明说完这句话,立即便想起身离开马车,可马车内一阵衣料摩挲声响,像是温慎之拦住了他,又嘟囔着同他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太小,暗卫首领听不太清,只是隐隐约约听见了诸如“气味”、“弄脏”“发现”之类的词汇,而后温慎之的声音方才转大,道:“等沐浴换了衣服再过去。”
    延景明认真答应:“嗯。”
    暗卫首领安了心。
    嗯,真好。
    马车内的动静也很正常,他们只是在聊画聊吃的,这对殿下和小王子来说,的确是再正常不过的话题了。
    至于他们想吃什么,这是太子亲卫的事情,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而最后那句话嘛……
    这两人养尊处优,天气有些热出了汗便想洗澡,也不顾这荒郊野岭只有几户农家,寻些热水都有些不方便。
    暗卫首领轻轻松松跃上另一棵树的树梢坐下,将身形隐匿在树影之后,掏出一本小册子与一支笔,再提起笔,在册子上写下一句话。
    「八月初三
    离宫第二十一日,天晴,无事。
    今日吃烤鸡。」
    暗卫首领长舒了一口气,收好册子,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把瓜子,悠闲靠在了树干上。
    离宫的日子,真美好。
    ……
    秦卫征花了钱,从村中村民处买了几只鸡。
    他们未在村中留宿,而是在村外不远处扎了营,秦卫征正研究如何能让这烤鸡酥脆入味肉质鲜美,温慎之则请延景明帮忙唤来了暗卫首领,而后三人一同绕到僻静之处,温慎之方才开口询问暗卫首领,道:“你知道他是太医?”
    他早先就觉得很不对劲,在此处的人是当年被逐出宫中的姚太医,那么自暗卫找到姚太医踪迹时,暗卫首领便已该清楚了此人的身份,被逐出宫者定然不可能再回到宫中,既然如此,暗卫首领为何又要多此一举,还令他来此处寻觅此人。
    暗卫首领并不隐瞒,道:“臣知道。”
    温慎之:“那你为何还要令孤来此。”
    暗卫首领却反问他,道:“殿下可知当年姚太医为何被逐出宫?”
    温慎之:“……”
    他当年还不到十岁,宫中人不愿谈论此事,皇祖母也不曾告诉过他,而这显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当然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暗卫首领并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往下道:“他当年劝诫圣上,不该服用金丹。”
    温慎之一怔,觉得自己明白了。
    他父皇沉溺修仙之道,令国师寻觅成仙之法,炼制金丹,而他初服用时,好像也确实精神焕发,容貌再复青春,他便坚信国师可令他长生,要国师每日为他呈贡金丹,他如此深信不疑,连太后与忠孝王都不敢劝谏,更不用说其他人。
    温慎之很是敬佩姚太医。
    他并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也不知随意服用金丹会有什么恶果,可他清楚父皇的手段,自父皇崇信国师以来,宫中与朝中但凡有敢多言之人,大多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不是逐出京城,便是流放千里,这还是有忠孝王与太后求情,否则也不知会弄出多少人命。
    温慎之再回想那姚太医所说的话,姚太医说他父皇胡闹,指的应当就是炼金丹一事,而说他不学好……这显然是误会他同父皇一样迷信那种事情,只要给他机会好好解释,他相信姚太医会回心转意好好同他说话的。
    可暗卫首领像是还有话不曾说完,他难得露出些为难神色,微微蹙眉,欲言又止,似是不知该不该同温慎之提起这件事,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殿下可知皇上所服的金丹,是用何物炼制而成的?”
    温慎之蹙眉,道:“那是国师的秘方,孤又怎么可能知道。”
    他甚至觉得只有父皇和国师二人清楚这秘方是什么,毕竟对他二人而言,长生之术可是绝密,怎么可能将此公之于众。
    暗卫首领微微皱眉,似乎是觉得他不该多言,有些话点到此处便已足够了,有些事同他无关,若是再说,他怕惹火上身。
    暗卫首领便换了个语气,道:“殿下去问问姚太医便知道了。”
    温慎之:“……”
    暗卫首领:“臣先告退。”
    烤鸡要熟了,他着急。
    温慎之并未阻拦暗卫首领,等人走了,他沉默不言回过头,便见延景明睁大了双眼,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温慎之知道延景明这幅表情的含义,主动开口问:“怎么了?”
    延景明:“金蛋……可以次?”
    温慎之一怔,猛然想起延景明将国师当成了铁匠,将金丹听成了金蛋,而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纠正过延景明。
    延景明:“泥们中原的铁匠……这么厉害的吗?”
    他看起来好像三观颠覆,好半晌不知如何言语,许久方才怔怔回头,木然道:“窝饿了,次饭吧。”
    延景明很是感慨。
    中原的铁匠,实在深不可测。
    不行,他一定要让国师教他如何打铁,好将这技术传回西羯,造福一方!
    ……
    第二日一早,温慎之又去了姚太医家中拜访。
    他敲开门,却不见姚太医在院中,只有那小童同他行礼,道:“我们先生上山采药去了。”
    温慎之不由皱眉。
    哪有他第一日来寻人,第二日人就跑了的事情,他知道这姚太医一定是在故意避着他,正想如何解释,那小童已接着往下说道:“先生说了,待殿下从州府回来,他便也该回来了。”
    温慎之:“……”
    果然是在故意避着他。
    温慎之正想开口,延景明已皱着眉嘟囔了起来,道:“骗砸骗不下去跑路啦。”
    温慎之:“……”
    小童:“我们先生才不是骗子!”
    延景明:“如果他不素,那他为什吗要跑呢?”
    小童:“他不是!”
    延景明:“啧啧啧。”
    小童:“不是!”
    延景明:“嗯嗯嗯。”
    小童:“……”
    那小童说不出话。
    他看延景明态度敷衍,反而令人生气。
    可延景明已经拉住了温慎之的手,道:“走吧,窝们不要和骗砸说话。”
    温慎之:“……”
    延景明:“窝来中原这么久,还素第一次看到这样光明正大的骗砸。”
    温慎之:“……”
    延景明开始努力运用这段时间自己的汉语学习成果。
    延景明:“世风路下。”
    温慎之小声:“日下。”
    延景明:“天理不浓!”
    温慎之:“……不容。”
    延景明:“令人发指啊!”
    他终于念对一句,对自己很是满意,点了点头,正要回头,那姚太医院中堆放杂物的小屋屋门砰地一声便开了。
    姚太医正在门口,恼怒不已看着他,骂道:“你说谁是骗子!”
    延景明很是惊讶:“他不素说泥走了吗?”
    姚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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