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想说儿子以后本硕连读,可他不懂装懂,自大自负又不虚心,总吹自己什么都会什么都懂,说着可笑的话还当自己很牛逼。
    结果还真是四年大学读七年,连个毕业证都拿不到!
    林斐的落魄纯粹是他自由散漫不负责,而这里面父母也要背一半的锅。
    自小纵容溺爱,不让他吃苦,被娇惯得不负责不体谅父母,典型的家里没有王位却把自己培养出了王子病。
    林父林母则是典型的捡芝麻丢西瓜,一辈子都如此。
    林斐读高中的时候,林父的生意已经越来越差,他却还是不肯转行依然死守着,还让娘和他一起呆在那里要努力给儿子赚学费,连儿子高考都没回来。原本他想让儿子去读军校,可惜他们不在家,学校电话打到村里却被人使坏没通知到林斐,错过了体检。
    最后林妍帮他选了一所很好的大学并且成功入学。
    可惜进入大学以后,乡下小子进了大城市被迷得晕头转向,跟富二代同学天天往网吧跑。一开始只是逃课,以为自己会和从前一样不需要学习,考试之前看看书就行,不能拿奖学金总可以及格的。可惜大学的专业知识不是从前能比的,他挂科了。挂科以后,老师跟家里沟通,可林父林母依然在外地赚那点辛苦钱,并没有回家,也不知道儿子的情况。而林斐直接放飞自我,跟着那个一起挂科的富二代心安理得地玩儿,后来直接把学费都拿去玩儿了。
    最后毕不了业,要拿肄业证还得补交几万块学费住宿费!
    后来林妍问他,他说课业太难,学得吃力,跟不上。
    不过是借口罢了,农村去的孩子多少?一个班级一个专业多少学生,人家怎么都能及格,你就不行?
    说到底就是从小到大没吃苦,没责任心罢了。
    爹娘知道了以后,只会骂、怨天尤人、骂他不懂事不体谅父母的辛苦。
    他们丝毫不会反省是他们的溺爱娇惯给他养成了这样不负责、贪玩的习性,是他们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决定让儿子错失了一次次被纠正的机会。他们也永远都意识不到,一个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学习成绩不是最重要的,性格和责任感才是最要命的。他们到老都不承认自己的错,不知道想办法弥补,只一味责备林斐、夫妻互相指责谩骂,相看两厌。
    而林斐索性就不回家,玩起了消失,一消失就是三年。
    爹没了奋斗的心气儿,儿子的意外成了他痛苦的根源儿,整天喝酒骂人撒气,喝醉了就给闺女打电话让闺女给弟弟负责,找弟弟。
    娘就天天哭鼻子抹泪,哭儿子骂儿子,找人算命,给闺女打电话让闺女找弟弟。
    林媛建议她先在县城买个房子,等林斐回来也有个落脚地,为以后打算,林母却又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骂他在外面死了算了,谁知道他还回不回来?
    结果等她们真的把林斐找回来,县城的房价又飞涨,林母又懊悔不迭,林父则就会酗酒撒泼谩骂。
    林斐依旧不肯好好工作,高不成低不就,眼高手低,还耍少爷派头和脾气。
    小时候的所有聪明和优秀,都成了别人的笑柄。
    林父总觉得抬不起头来,觉得自己白瞎了那么多年的钱,越来越颓越来越作,每日酗酒,喝醉就骂街,闹得众叛亲离。
    林母则拼命地打零工赚钱补贴儿子,腿疼腰疼好不容易在大女儿家治好了,回去又干活儿病发却还是拼命地做工。
    儿子不回家,她盼着儿子回来,回来又盼着娶媳妇,因为林斐的不上进,说亲也不容易,拖拖拉拉几年。
    林父酗酒越发严重,儿子娶不上媳妇开始怨社会,骂街骂儿子,就他一点错都没有。
    林母则卑微地希望儿子有个媳妇就好,哪怕什么残疾的、二婚的带孩子的都不计较,只求有个媳妇,不要让她在村里抬不起头来。
    原本好好的一家子,夫妻俩累死累活供应了三个大学生,本应该享福的年纪,却是最看重的儿子没出息,让他们心里越发不平衡,都不肯去女儿家呆着享福,总觉得儿子过得不好他们也不能踏实过日子。
    夫妻俩吵架打架一辈子,老了一边骂儿子一边互相埋怨,最后又一致地怨闺女,觉得是闺女妨碍了儿子的气运。
    于是他们不乐意让闺女们回家过年,对闺女像亲戚一样疏离客气,半点热乎劲都没了,直接把大姐林媛的心也伤了。
    姐姐劝他们要想给儿子娶媳妇,先把县城的房子买了,车买了,那不就好说了吗?就凭着家里那几间没拾掇的旧屋,人家女方谁看得上啊?就算林斐当年读书的时候英俊帅气聪明,可现实是大家都要过日子,人家女方要彩礼,需要男方有个好工作,有个稳定的后方,你天天在家里抱怨,喝得酩酊大醉,人家女方看得上吗?你整天埋怨儿子让你抬不起头,那你这不是给儿子拖后腿?
    这才一起把林斐的婚姻大事给解决了。
    可林父林母就消停了吗?并没有,林父依然酗酒抱怨,林母依然唠叨抱怨,结了婚还要挑别的毛病,还会有新的矛盾,婆媳矛盾,父子矛盾,在他们看来仿佛没有一点快乐。
    因为他们一次次出格的、没有底线地闹,不但林妍和他们疏远不亲,连原本疼爱他们的林媛也心灰意冷。
    姐姐曾经跟林妍抱怨“我现在给娘打电话,她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全是抱怨咱爹喝酒,抱怨林斐不上进不看孩子就知道玩手机,抱怨儿媳妇儿难伺候,我真是不想给她打电话了……”
    林妍则只给钱,其他的尽量少说,她这个不受爹娘待见的,那是说多错多,除非时光倒流让他们的儿子有大出息,否则他们永远都不会平衡。
    现在想来,大家都活得挣扎又痛苦,谁也看不到谁的笑话,唯有冷漠是最好的保护色。
    吃过饭后,林妍收拾一下换洗的衣物,再把初中数学的课本装上抱抱佛脚。
    姐姐看见好奇道:“你带初中的书干嘛,都已经考完了。要带就带高一的,代数和几何可以提前学起来,我都放在西屋呢,你自己去找。”
    林妍能告诉她我已经把高一的代数几何忘光了吗?前世虽然也是本科毕业,可她读的是商务英语专业,毕业就做服装外贸,代数几何高数什么的毕业就没再用过。她对小学数学倒是很熟悉,可没用啊,她只能先把初中的数学翻翻看。
    好在重生回来的成年人,理解力比当初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又有年轻的大脑打底记忆力是极好的,学习应该……不难吧?
    林妍收拾完就上炕躺下,整理一下记忆,还得考虑后续计划,盘算怎么赚点钱。
    姐姐喊她,“老妹,香港的故事开始了!”
    这是去年的电视剧,专门为迎香港回归拍的,讲的是励志女性的故事,现在香港正式回归地方台又开始重播。林妍现在没有看电视的兴趣,只说累了想躺一会儿。
    林母就小声说大闺女,“她锄地累了,你自己去调天线。”
    这时候当地还不是有线电视,屏幕分辨率低,有雪花,要想清楚些得去调院子里的天线杆子,特别麻烦。
    林媛不会调,每次都是林妍去调的,她特别会。
    可今儿林妍这个电视剧迷居然不看电视躺下睡觉了,林媛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别人不知道林妍有多喜欢看电视,她能不知道?小时候爹娘在东间看电视,冬天关着门林妍拉着她去门口玻璃上偷看,夏天开着门她就把大镜子放在西间墙壁上对着镜子看。
    她问林母:“老妹是不是不乐意了?”
    林母没好气道:“甭管她,整天跟个刺猬似的,得谁扎谁。”
    林媛:“本来就是林斐不对,他都多大了,还满哪儿跑,就不知道回家帮忙干点活?男孩子力气不比我们大?”
    这话要是林妍说,林母指定要骂,大闺女说就是撒娇一样,她笑道:“要是使唤得了他,我还能不使唤?这不是说不犯他?说了不听,净生一肚子气,还不如不说。”
    林媛:说二妹你也一肚子气,也没耽误你说。
    不过弟弟到底是她看大的,自小情分不是林妍这个6岁才回家还就知道攀比带刺的妹妹能比的,她只是怪弟弟懒,要说感情自然还是和弟弟亲。
    林媛跑出去调了天线,回来跟林母道:“娘,什么时候包海米饺子啊,想吃了。”
    林母:“菜园里瓠子葫芦都有,明儿你去摘,反正你不出门晌午就能包。”
    这两天不是大集,没割鲜肉,但是用鸡蛋包也好吃。
    林媛又犯怵包饺子擀皮怪麻烦,“老妹擀皮快,她不在家,我也不爱包。”
    林母笑着嗔道:“看我大闺女懒的这样子,以后说婆家可怎么办,得找个会擀皮的女婿。”
    林媛不乐意了,这中学不让早恋,才高中毕业就让找女婿?她撇嘴,“说什么婆家,谁稀罕啊。”
    林母看闺女脸皮嫩,就不开玩笑了,“你擦丝焯水剁馅儿,晌午我回来和你包。”
    林媛就高兴了。
    这种母女间的亲密,是林妍从前无比羡慕渴求的,重生归来看淡一切自然心如止水。
    现在林妍满脑子都是怎么借着去姥娘家的机会赚点钱。
    第7章 .巧遇韩慕阳:哦豁!
    姐姐的学费至少要2500块,半年生活费1500块,而林父今年刚买了一辆手摇三轮车花了六千八,这就把他一年的收入都吃进去了。虽然镇上基金会也存了几千块,但那个钱不能随便取,这么一算家里的钱肯定紧张。
    林父从78、79年开始就偷摸出去做事儿挣钱,八/九十年代在村里算富裕的那一批。他做过很多小生意,最后一直去沂水摆摊儿卖席子。90年的时候一年就能赚大几千,过了93年,夏天凉席生意好的时候,一季就赚八/九千,一年下来能赚一万二三。
    在大家都没处抓钱,只能靠种地一年收入两三千的年月里,林父无疑是高收入那一批,人人羡慕,不知道多少人来家里给孩子凑学费呢。
    这可是林父引以为傲的事儿。
    2005年以后私人企业多起来,大家也都有了赚钱的门道,纷纷出去挣钱,林父的生意却越做越差,依然赚万把块根本不够负担家里的学费和开支。01年姐姐毕业以后,林妍后两年的学费是她帮忙交的,家里只负担弟弟的费用。林斐的学费和生活费是林妍的两倍,林父一个人负担都有些吃力。
    现在林父说只要知识不要钱财,孩子读到哪里供到哪里,可他内心还是很看重金钱的,尤其林斐没出息以后,他整天怨天尤人算计被浪费了多少钱。
    林妍得想办法自己赚钱。
    前世她后来那么听话,也是明白没钱寸步难行,没钱交学费过日子就只能依附父母,林母不让她去姥娘家她就不能去。
    多少与父母不和的子女却不得自由,就是因为赚不到钱不得不受制于人。
    虽然改革开放已经十几年,可当地的经济依旧没有起飞。
    别说村里,镇上都没打工的地方,县城倒是有几个大厂子,什么毛巾厂、纺织厂、棉油厂之类的,可这会儿去工厂上班那都得交押金,没钱还去不起呢。
    她有个同村的女同学去了纺织厂当挡车工,交了900块押金,九年以后归还。学徒工三个月,一个月180块,转正以后300块,市里一个月能有五六百,可惜她更去不了。
    小饭店、小卖部基本都是私人的,生意有限,找人也是长期的,不会要她这种顶多一个月就走的。
    她前世做服装进出口业务的,可现在县城估计没什么外贸业务,想做得去大城市,不现实。她倒是能帮忙翻译一些文件,也知道一些大的外贸国企,可她既没有电话也没有网络,白扯。
    想来想去还是写作投稿吧。
    九十年代稿费还是相当可观的,千字最低有三十到八十左右。
    她盘算了一下,现在的那些杂志,学生一类的有少男少女、红蕾、东方少年、少年小说、儿童文学等,成年人的有什么知音、读者、青年文摘、山海经、今古传奇、故事会、小说月刊、小说世界等等。
    这年头武侠小说还是很流行的,借港台武侠的东风,国内不少作家都吃这碗饭,玄幻流、言情风也可以。
    只是现在她不知道投稿地址,毕竟前世她写作的时候网络那么发达,根本不需要写信投稿。
    她记得韩慕阳当初有不少杂志来着,明天去借来看看。
    第二天林妍很早就起来了。
    她主动去喂了牛和鸡,又把西院的菜地浇了,整个过程安静沉默,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正做饭的林母看得暗暗纳闷,不知道林妍哪里出问题了,处处透着怪异。
    吃早饭的时候,姐姐和弟弟都没起来,林妍随便吃了点就要走。
    这时候林斐穿着裤头从炕上跳下来,“哎,你等等。”他光着脚啪嗒啪嗒地跑去堂屋,把一个扣着的大海碗拿开,里面用盐水腌了五十来个知了龟。知了龟一晚上就变知了,肉变柴就不好吃了,用盐水腌着防止它们变身。
    他把知了龟用两个罐头瓶子装了,放在饭桌上,“带去吧。”
    林妍可没想到贪嘴的林斐会把知了龟拿给她当礼物带去姥娘家,上辈子从来没有的事儿。
    林斐脸色不自然道:“给姥娘姥爷的。爱要不要!”他说完就跑回炕上去继续睡了。
    林母又开始补充,“让你姥娘炒炒,给你大舅家二舅家都分点,少去你大舅二舅家吃饭,别给人家添麻烦……”
    又是那一套,林妍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赶紧把罐头瓶子装进书包走了。
    从林家屯到高家村,柏油路一通到底,不到15里路,步行却得花些时间。
    路上她搭了一段牛车,等人家拐弯的时候便道谢下车继续步行。
    韩慕阳一早就起来了,他跟奶奶说好要去昨天那附近打听自己救命恩人的,结果奶奶非逼着他带上祭品去给列祖列宗上坟,烧香磕头做圈套可给他折腾够呛。他好不容易脱身出来,骑着大伯家借来的自行车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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