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感应灯被踩亮。
    终于,这次是她从忐忑等到麻木,再到那张脸一出现又让瞬间心跳复苏的人。
    陈景迟看到她,眼底也有一瞬的错愕,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谭卿脱口而出。
    陈景迟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没有怀疑:“晚饭吃了吗?”
    谭卿想说吃过了,但又怕他让自己回去。
    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陈景迟掏出钥匙,打开门:“进来。”
    谭卿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拿下鞋柜上的一双粉色拖鞋,在一起后,两人一起去买的,情侣款。
    陈景迟没穿,脱掉鞋子直接走了进去。
    谭卿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味,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厨房里传来他的声音:“吃什么?泡面可以吗?”
    “可以。”
    她回过神,弯腰摆整齐地毯上的鞋子,跟过去。
    水已经烧上。
    陈景迟靠着流理台,头低垂着,阖着眼,谭卿脚步轻了轻,走过去,试探地伸手环住他的腰,整个人靠进他怀里。
    “你喝酒了吗?”小声地问了句。
    陈景迟下巴压在她发顶,喉结滚了滚,“嗯”一声,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没有回抱她。
    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水烧开发出“嗡嗡”声响,陈景迟才提了提她后衣领,把人拎开。
    “我自己来吧。”谭卿从他手中接过撕开一半的泡面,挤好调料,加水盖上碟子,端起往外面餐桌走去。
    她拉开了两个位置,陈景迟在对面坐下。
    大概是这几天在医院没休息好,谭卿觉得他眼底的青灰更明显了:“你要不要先去睡会?”
    “不用。”
    “那鹿盈,她没事了吧?”
    “嗯。”
    谭卿尽量找着话题,陈景迟态度始终有些淡,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她掀开碟子,默默地拿起筷子。
    焖得时间太久,面也泡烂了。
    谭卿吃了两口就没什么胃口,挑起一筷子,又放下,思索着问出酝酿已久的问题:“那...还去滨阳吗?”
    “嗯,我和他们大概过两天就出发。”
    和他们?
    谭卿拿筷子的手突然顿住:“你的意思是我,不去吗?”
    “你快开学了,还是别跑那么远了,在家休息几天,等到京宁,我再接你去a大报道。”
    他这话说得处处都通情达理的,但谭卿却听出几分哄骗的意味。
    而且为什么要去京宁才见面?
    他这半个多月都不回来了吗?
    “我不累,我要去。”她声音也凉下来,固执地拒绝。
    陈景迟很轻地叹了口气:“谭卿,你别——”
    “鹿盈去不去?”
    陈景迟盯着她的眸光深了几分,没说话。
    谭卿有答案了,心里堆积了几天的酸胀痛涩终于被撕开一个裂口,冲撞地胸腔发疼:“她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
    “那你让我去,”谭卿盯着他,罕见地没控制住情绪,“或者你也别让她去,如果她拿投资威胁你,你不用理,我也有办法,我——”
    “谭卿,别闹了,听话。”他声音有些无奈,又几分掺着懒于应付的厌倦,就好像她此时是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谭卿心里的那道疮口彻底被撕开,血液里的温度好像都在这一刻凝固住。
    她攥紧冰凉的手心:“你还是觉得我推的她,对吧?”
    一阵默然,她低下头,不敢承接他的目光:“你还是不相信我。”
    “没有。”
    大概是真失了耐心,谭卿听到他拉开椅子,留下一句“吃完再叫我”,就上了楼。
    沉重的关门声撞得人心头一震。
    谭卿麻木地回过神,盯着碗里的泡面,已经糊成一坨。
    她有些吃力地松开微微湿润的手心,拿起筷子,重新挑起一口,大概是冷了,味道变得很咸,咸得发苦。
    她没吃完,也没叫他。
    洗完碗后悄声带上门离开了。
    燥热的夜风吹得人心烦意乱,一路上,她点开鹿盈的联系方式,手指停在那。
    质问她,有用吗?
    搞不好会被她反咬一口。
    这么想着,耳边传来尖锐的喇叭声:“你走路不看路啊,不怕被撞死!这年头,什么疯子都有!”
    一辆车在斑马线前急急停下,司机摇下车窗,冲她大骂。
    谭卿看了眼对面的红灯,冷着脸又退回去。
    最终电话还是没有拨出去,她点开余惠萍的微信,删删打打敲出几个字:【明天去办手续。】
    _
    余惠萍没因为她又着急改变主意而多问什么。
    次日下午,在律师的陪同下,一切手续都走得如预想中一样顺利。
    办完之后,五点左右。
    余惠萍约好了两个乐器产商吃饭,谭卿没去,回来的时候绕路去了一趟客运站,买了第二天下午去滨阳的火车票。
    在某些方面,她知道自己是一个固执到死的人。
    所以即便陈景迟不让她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小心地把证件和票都收好。
    走出客运站,天色已经暗下来,还飘起了小雨,在昏黄的路灯底下,针丝一样细,显得孤零零。
    谭卿没带伞,低头看了眼手上办完手续的文件袋,还是决定先回一趟余惠萍家,把东西先放过去。
    下雨天,车走得比平时慢。
    到家大概八点,她输入密码推开门,刚按亮玄关处的灯,还没来得及换鞋。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很急促。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打开猫眼,往外瞄了一眼,是魏历华。
    余惠萍不在,他一个人过来干什么?
    谭卿下意识地收住声音,想装作没人,锁孔里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比她去扣保险的动作更快。
    “咔哒”一声,门开了。
    一股浓浓的烟酒气扑面而来。
    谭卿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魏叔叔,我妈不在。”
    魏历华没说话,目光停在进门柜子上的文件夹上,拿起,快速地翻了几页,看向她:“你妈不在,我就不能来?”
    谭卿眉头蹙了蹙:“不是,那我先走——”
    话没说完,她错开身子,刚准备往外走。
    魏历华突然拽上她手腕:“现在下雨了,怎么走?”
    男人力气很大,谭卿被拽得往后退了几步,本能地扶住身边的柜子,站稳
    “你想干嘛?”
    眼神里流露出的警惕和抗拒让魏历华脸色一瞬间阴冷下来,捏着她手的力气更重,仿佛要捏碎里面的骨头:“我想干嘛?你怎么不说你们这对精明的母女想背着我干嘛!”
    他声音粗重,把那份文件朝她脸上摔。
    纸张飘得到处都是。
    谭卿侧身躲了一下。
    他愤怒更甚:“余惠萍让我给她当牛做马,忙前忙后,好不容易拖到结婚前,结果偷偷把所有财产都转移公证了,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原来他要和余惠萍结婚有这一层目的。
    谭卿觉得十分恶心,但看他随时在失控爆发的边缘,也不敢轻易刺激他。
    “魏叔叔,我不太清楚你和我妈之间的事,但你有什么不满意,你先放开我,我可以打电话叫我妈过来,你们再重新商量。”
    “放开?”魏历华虽然喝多了,但脑子还没傻,“放开让你去报警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妈是一路货色。”
    提到余惠萍,他眼里激起一层恨:“你说你妈那个老女人,不会真以为自己魅力这么大,能让比她年轻八九岁的人真心喜欢她吧?”
    “不是——”
    “你也觉得不是对吧,不过你,好像不错啊。”说到这,他目光从她的胸往下看,突然笑起来,但不是以往的温和,而是狰狞和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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