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把菜单给我,先来一瓶82的拉菲。”
    “……”
    纪翔没等酒上来,拉着宣紫以上厕所的借口就溜了。刚一出大门,纪翔立马破口大骂,宣紫安慰说:“人家不一定坑你的,万一是个富家千金,在家漱口都用拉菲呢。快瞧瞧下一个,什么职业。”
    纪翔扁扁嘴:“教师。”
    “辛勤园丁啊,整日为了浇灌祖国的花朵而奉献自我。和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们朝夕相处,一定是善良易推倒的萌妹子。”
    “……”
    “对,这次我们学校的罢工就是我牵的头。太气人了,我们兢兢业业,为了祖国的明天奉献今天,起早贪黑披星戴月,每个月却只有那么点钱的收入。纪翔你说,现在通货膨胀这么厉害,全球的猪肉都涨价了,我们要求加薪也不过分吧?”
    “不为过,不为过。”
    “谁知道刚一罢工就有家长来闹,要我们不能以牺牲孩子来维护权益,队伍里也偏偏有那些个立场不坚定的企图动摇军心。嘿我这暴脾气,当即挽起袖管就冲上去,一人一拳,谁敢给老娘我掉链子——哎,纪翔,你和小姨妈去哪!”
    ……
    “你们两个,到底是谁来相亲的啊。”
    “当然是我了,这位是我小姨妈。”
    “就说呢,纪翔这名字一听就是男孩儿。哎你小姨妈叫什么名字呢,多少岁了,做的什么工作,平时喜欢什么呀,最重要的,你是不是单身呀?”
    “额,你还是和我大外甥聊吧。”
    “哎哟,你不要害羞嘛,咱俩聊聊其实也无妨啊。其实在这世界上,爱情也是分很多种的,男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女人也可以和女人嘛。不知道你怎么看,反正我一直觉得男女之间的感情就是为了繁衍,反而同性之间才是真爱——”
    “……”
    “我真爱你大爷!”
    宣紫从房间里逃出来后仍旧心有戚戚,老话说得不错,果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她算幸运还能出来透会气,纪翔坐里头脸早就黄了,却也只有死撑。
    她不由就想起自己也被逼上梁山的那一回,不知该说万幸还是不幸,那时多项选择做了减法,最终只有一个边际效益最大的留下。双方父母都已通气,就只差他们两人出来签字画押。
    孟溪林那时大概已经做好心理建设,总之走进房间的时候异常轻松,一脸大气凛然奔赴刑场的派头。
    父母问他小紫是不是非常漂亮,他慢条斯理地掏出副眼镜戴上,有口无心地说还不错啊。
    宣紫却早已炸毛,拍着桌子跳起来,对着四个目瞪口呆的大人吼道:“荒谬,这都什么时代了,还包办婚姻?你们当是拍电视嘛!我才不是你们手底下的牵线木偶,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由,有喜欢的人!你们休想我听话!”
    她爸爸气得几欲掀桌,挣扎着站起来给了她一巴掌。
    她捂着脸,不觉丢人,还在气愤难平地冲孟溪林喊:“我告诉你姓孟的,我爱的那个人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
    那时候啊,青春未走,伤心了就大哭一场,厌恶的就弃之如敝履。不用戴着面具生活,过一天就算一天。
    想得入神,所以没有听清身后的一句惊叹,等手上如蜂蜇般一疼,已经被女人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划了一道。
    慌乱之中那女人狼狈地说抱歉,宣紫下意识伸手要扶她,却有一人比她更早地稳定局面,等她由那纤尘不染的袖口挪动视线望向男人的脸,便听那女人说:“谢了,安总!”
    啊,安宴。
    陌生女人向安宴道谢,解释自己新买的高跟鞋不大合脚,全然忘记旁边还有宣紫这个受害人,直到安宴指点说:“你更应该谢谢这位女士。”
    她方才夸张地笑道:“也谢谢你,小姐。”
    安宴说这位女士,语气淡然,一副并不认识宣紫的样子。陌生女人开始和他探讨晚饭的时宜,宣紫更不好打扰,便只好从善如流,做一个安安静静的路人。
    只是想逃走,突然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转过身,安宴一脸笑容地来搂她的腰,深邃的眸子对上她惊诧的双眼,他声音如温泉潺潺:“过来认认人,你刚回国没多久大概不知道,这位漂亮的女士可是国内最红的花旦夏仪。”
    宣紫看看安宴,再看看夏仪,承认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他这样突然又要认她,是什么状况?
    夏仪比她还震惊,张着嘴似笑非笑半天,这才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一请安总吃饭就总说没空,原来是佳人有约急着赴宴,再上赶着逼你倒显得我这个人不解风情了一样。”
    安宴说:“本来该是我请的,不过她打电话过来叮嘱不许应酬,我不过稍稍一迟疑,她居然这么快就赶过来。”
    “女孩子就是这样的,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是八十岁了,男人面前也是一样任性的。安总可要哄着惯着的,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就怕一哄哄坏了,脾气比现在还要大。”
    “怎么可能,这位小姐一看就很知书达理。”夏仪终于从安宴身上移开眼,将宣紫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笑着说:“真是越看越好看,小姐不拍电影真是可惜了。我听人说安总人很专一,这么多年就只有一个女朋友,你……就是从小姐吧。”
    宣紫耳中嗡的一声,演砸了吧,演砸了,人家知道正主是谁,问她,她怎么答?
    安宴这时帮她解围,对夏仪说:“我们送你回去吧。”
    夏仪哪还好意思,忙挥手道:“我自己回去就行,安总就和从小姐好好约会吧。”
    安宴到底还是送她出了会所的大门,等夏仪彻底消失在视线可及处,宣紫从他温暖的怀里突然挣脱出来。
    她脸色极差,搓着两手,想说我去找纪翔,安宴抢先一步喊住她,说:“我请你吃饭。”
    宣紫摇摇头:“举手之劳,不必为了刚刚的事这么谢我。”
    安宴却说:“不是为了刚刚那件,是我说过请你吃饭,我不想食言。”
    宣紫退后:“当你请过了。”
    安宴却一步步逼近,她身后有墙,浅金色的大理石墙壁挡住她去路。她被逼进死路,背脊紧贴这堵僵硬,冰冷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双手支在她身边,不说话,强大的气场就开始让她胆怯。
    宣紫连呼吸都停了,万籁俱寂里忽然又听到他声音:“宣紫,你在怕我,你怕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有收藏木有花~好心酸的生活
    ☆、chapter 9
    chapter 9
    宣紫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怕安宴,稀里糊涂之下居然忍下心底的怨气,粉饰太平地答应同他一起吃饭。
    谁知道他不知哪根筋抽了,将一辆好端端的宝马开进了山路十八弯的小胡同里。速度丝毫不减,拐弯的时候又急又猛,万一迎面驶来一辆车,这要如何去躲?
    吓得宣紫两只手紧紧拉着安全带,心想这完全不是安宴的风格。
    他该是沉稳、冷静的代名词,保守谨慎的像是一个老人家。
    安宴仿佛读懂她所想,抽了一瓶水出来搁在她腿上,说:“这条路我开过很多回,平时基本上没人。”
    基本上……宣紫拿着水,忧心忡忡:“那万一有人呢?”
    她看到安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看她的眼神多少有些戏谑,只是还没等他回答,车子突然一个甩尾,稳稳当当停在了一小片空地上。
    安宴说:“带上你的水,下车吧。”
    她小媳妇似的跟着他,就见到不少男男女女自另一条路鱼贯而入,走进一家门面不大的小店。
    宣紫还在问:“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就听安宴向老板娘说:“一碗赤豆元宵,一碗胡辣汤。”
    宣紫光听这名字就馋了,再细细一瞅老板娘,完全是个熟面孔,于是拽了拽安宴的袖子,问:“是不是咱们以前吃过的那一家?他们怎么不摆摊了,什么时候开的店,味道还和以前一样吗?”
    安宴拉她在店里一个靠近空调的地方坐下来,正忙着给拿纸巾擦勺子,有些难耐她这份聒噪似的瞥了她一眼。
    宣紫如同一个刚刚诞下的新生儿,对这屋子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而当老板娘送餐过来,她几乎兴奋地要大喊大叫。
    老板娘认得安宴,说:“是你啊安先生,刚刚太忙没注意,待会儿我给你多拿点香菜来。”
    安宴看到宣紫面临两难抉择,既不舍得放弃甜食,又不舍得不要重口味,索性将两碗都推到她面前,又听见那热心的老板娘说:“哎,这位姑娘是谁啊,从丫头没和你一起来吗?”
    宣紫手一抖,勺子落在碗沿,清脆的叮一声。
    气氛陡然就尴尬起来。
    多话的老板娘意识到自己大概说错了什么,眉一挑就走开去忙。
    安宴却仍旧是泰然自若,拿出手机回短信,对面宣紫和他说:“要不要喊从泠一起?”他头都不抬,说:“她已经回去过年。”
    宣紫拿勺子搅着那碗可怜的赤豆元宵,问:“你不和她一起去?”
    安宴说:“年后再去吧。”
    宣紫便不说话,还在和自己的食物较劲,安宴已经收了手机,过来按住她的手腕,温和如慢性毒药般地说:“好好吃饭。”
    那样子,多像以前两个人闹别扭,她选择不动声色地折磨自己,他就用自己的气场强压住她。
    一瞬间,她几乎恍惚,心里却又冰冷的知悉现状。
    安宴问她你怎么出现在那会所,她恍恍惚惚地回答是跟着纪翔一道出来相亲。安宴似乎是笑了一声,她也听不真切,他又说你们俩还真是要好,她也是浑浑噩噩地点头,食物含在口中慢慢发酵。
    直到有个臃肿的身影映入眼帘,亲切地喊安宴的名字,她一抬头就见到一个面色红润的女人。
    安宴已经给她介绍:“这是我姐姐,这是姐夫。”
    宣紫倒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就这么柔柔笑着看向两位,余光向安宴求救,他仿佛读不懂似的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王琦扶着安庆坐在他们对面,王琦笑呵呵地说:“不打扰你们吧?”
    安宴眉一皱:“说什么呢?”
    安庆也骂王琦,“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坐这儿,你这老黄瓜就别乱开玩笑了。大家好朋友出来吃个饭有什么,我弟弟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混蛋,这姑娘看着也是好模好样。”
    安庆明摆着是来为从泠打抱不平,安宴听得出来,宣紫也不是笨蛋。她没见过他姐姐,但他姐姐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名字,宣紫莫名的就有些心虚,还在想着怎么先走,那多嘴多舌的老板娘又端了两碗豆腐花上来。
    安庆说:“谢谢,老板娘,你看我肚子都这么大了,还是绕路来吃你的豆腐花。”
    老板娘笑起来:“这再好不过,你要吃得下,待会儿我再给你端一碗,免费。”一双眼睛却总往宣紫身上瞄,想了想,终于说:“姑娘,你样子看起来好面熟,以前一定跟安先生来我摊子上吃过的吧。”
    正好老板从柜台后走出来找钱,站她身边一看就笑了,说:“你这什么记性,这不就是安先生的小女朋友嘛,以前在附近上学的时候天天都来。”
    老板娘连连感叹:“是是是,想起来了,现在模样张开了,比以前好看多啦!”
    “你是宣紫?”安庆拍着桌子就跳起来。
    王琦看得呼吸一滞,头大地起来扶她道:“这么大火气!忘记自己还怀着孩子啦!”
    一时间整个小吃店的目光都射到他们这一边,宣紫头皮发麻,心知这一餐饭再难吃得安生。明明只要和他在一起就会出状况,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得忍不住?
    安庆那两道目光恨不得要从她身上生生剜出两团肉来,她按着台面艰难站起来,第一次恨自己叫这个名字似的,说:“我是宣紫。”
    安庆一听她承认,急火攻心,气得直拍前胸,骂:“你怎么还有脸回来,有脸再见我弟弟!你当初一走了之,把他一个人丢下来,任由他自生自灭,现在看他好了,又巴巴跑回来招惹他!你说你是想回忆往事,还是重温旧情,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狠心又不要脸的女人!”
    王琦按着她的脸,拉她往外头走,忙不迭地说:“姑奶奶,这可是在人家店里呢!”
    安庆将他一把推了,扶着自己的肚子绕过桌子,走到宣紫跟前,刚要伸手拽她,安宴一脸严肃地挡在她前头,冷冷说:“姐,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谈。”
    安庆想也没想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恨铁不成钢地说:“她当年都把你害成什么样了,你还要为她鞍前马后!安宴,我想问问这个女人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地为她。从泠那么好一个女人,不离不弃地照顾了你这么多年,你这样背着她和这种女人来往,就不怕寒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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