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风城不会给外门弟子配备专用的仙剑,只能靠自己买。桌上这些虽然大多是中品的仙剑,但外门弟子月俸低,能攒这么多也不容易。
    风辞伸手拿,被人拍开。
    “干什么呢,别乱动。”程博依旧没什么好态度,“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都是这个问题。
    介外门弟子,回弟子院很奇怪吗?
    程博似乎到了什么,朝门口那少年吩咐:“出去,把门关好。”
    少年依言走了,程博才压低声音道:“这么说来,城主也回来了?”
    风辞:“应该吧。”
    “应该?”
    “飞得太快,我没追上。”风辞如道,“但走前说要回山,多半此时已经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程博自言自语似的嘟囔两句,又低骂声,“我就说城主不可能弃阆风城于不顾,那群混蛋玩意还趁仙盟上来之前逃走,群蠢货!”
    风辞觉得有意思:“人人都在收拾细软,准备逃走,程师兄倒是在这儿挑起武器来了。怎么,程师兄这是与阆风城共存亡?”
    程博别开视线,梗着脖子:“胡说什么,我不过是不当逃兵!”
    风辞拖长声音“哦”了声。
    程博没理会,低头继续挑选配剑。
    风辞笑着问:“你没什么要再问我了?比如涯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城主又是怎么了?”
    “林师兄说城主忽然发狂,伤了很多人,还有人说是近来屠杀仙门的真凶。”程博抽出把仙剑,剑光在脸上印出道光影,“我个字也不信。”
    风辞:“为何?”
    程博道:“城主性情古怪,很多人都怕,可来到阆风城到现在,未做过件不起阆风城,不起修真界的事。说滥杀辜,残害同道……都是屁话。”
    “我自小的夙愿便是拜入阆风城,可惜资质不够,在这外门混这么长时间,还是没能通过考核。可就算是在外门,我也是阆风城弟子。”
    程博噌地收剑入鞘:“哪怕只有我人留,我也不会弃师门于不顾。”
    风辞静静看着的动作。
    程博是个挺固执的人,这少年认定风辞靠走后门了阆风城,所以处处严苛,充满敌意。其未必看不出裴千越风辞有优待,也未必不知道,如果圆滑些,尝试讨好风辞,说不准能让风辞帮说句好话。
    可没有。
    依旧我我素,固执己见。
    可这样的人,当信并愿意追随谁的时候,也是绝的忠臣和坚定。
    倒是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修真奇才好得多。
    “喂,程师兄。”风辞喊了声。
    程博回头,便看见有什么东西朝自己扔过来,意识伸手接住:“你娘——”
    句话没骂出口,又停住了。
    风辞扔过来的,是把剑。通银制的剑身,尚未出鞘,却也能感觉出其中蕴含的充沛灵力。
    这是把上品仙剑。
    程博嗫嚅:“你……”
    “这次去涯谷之前们给我的,算不上特别极品,但比你那些应该好用很多。”风辞已经走到门边,懒洋洋地摆了摆手,“不用太感谢我,真谢的话,次别再大清早让人来叫我起床了,真起不来。”
    说完,推门走出去。
    程博的声音隔了好会儿才门内气急败坏传来:“那是为了让你起床干活练功,这么懒城主到底怎么看上的你啊!”
    风辞笑,摇头走了。
    那把剑风辞使用过,留有的剑意。
    程博要是能领悟其中剑意,说不定会有难以预料的突破。
    不过,这就得看的机缘了。
    ***
    找不到裴千越,风辞也处可去,索性回屋睡了觉。这觉睡了很长时间,却睡得不太安稳,半梦半醒间,的全是那条小蛇崽子。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风辞忽然见声极其轻微,像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响。
    风辞睁开眼。
    外头天色已经黑尽了,推门走出来,才发觉院子里吵吵闹闹,全围在起。
    天幕之上,数剑影四面八方而来,自们头顶掠过,留淡淡虚影。
    “怎么回事,不是有禁空法阵吗,怎么被破了!”
    “禁空法阵只有内部才能开,难道派中有奸细?!”
    众人七嘴八舌,吵吵嚷嚷,风辞被吵得头疼,随手抓了个人询问。
    白日里,以清净宗凌霄门为首的十余家宗派送来信函,要求裴千越在三日内出面,为涯谷发生的事给众人个交代。
    说裴城主在收到信后,看也不看便将信函撕毁,放话让仙盟要便,阆风城奉陪到底。
    那小弟子吓得说话都哆嗦:“不是说好要等三日之后么,怎么现在就来了,我还没来得及山呢……”
    风辞默然。
    六门要的不是什么说法,而是裴千越手里的秘籍,们担心事态有变,自然不敢多等。
    不过……的确是太快了。
    涯谷役到现在,不过过去了天半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集结各大门派,组建反叛军,攻上阆风城。
    如此整齐划,训练有素,准备绝非朝夕能够完成。
    恐怕很早以前就在谋划,只缺个出师的名头。
    而裴千越在涯谷杀的那个人,便成为了好的借口。
    风辞眸光稍沉,转身朝院外走去。
    弟子院内人人自危,没人注意到这个少年何时离开。
    ***
    此时的阆风城已经乱做团。
    禁空法阵被破后,叛军便能直接御剑落入派内。风辞后山走到前山,随处可见剑影中现身的各派弟子,各类法器留的斗痕迹,以及受伤的弟子。
    山道上,名十多岁的少年当胸中了掌,吐出大口血。
    的面前,黑衣剑修执剑而立,满眼都是鄙夷:“阆风城弟子原来也不过如此,路走来,个能的都没有。”
    少年的配剑就落在身旁,手按着胸口,还在伸手竭力将配剑捡回来。
    黑衣剑修走过去,脸上露出个愉悦的笑容,抬剑挥。
    却顿住了。
    回过头,有人两指擒住的剑锋。方分明没使用任何灵力,可依旧动弹不得,仙剑上的光芒也渐渐暗来。
    模样俊秀的少年冲淡淡笑,笑意未达眼底:“等到了你这年纪,剑术不定比你差,欺负个孩子,没意思吧?”
    黑衣剑修问:“你是什么人?!”
    “你口中不过如此的阆风城弟子罢了。”
    风辞说着,轻轻推,黑衣剑修却觉仿佛被人重重击了掌,急退步,背部撞上路边株寒梅。
    枝头细雪散落,飘飘扬扬,落入身后深不见底的山谷。
    风辞朝走过去。
    黑衣剑修瞥了眼身后的万丈深渊,终于慌了神:“你做什么?!我告诉你,温宗主和承朝长老已经上了临仙台,裴千越今日必死疑!你们阆风城也完了!”
    风辞停脚步。
    “哦,在临仙台啊。”风辞道,“多谢。”
    随后,抬手在那剑修脖颈间轻轻敲,黑衣剑修身轻飘飘倒,被风辞拎住后领。
    随手把人往山道内侧扔,又弯腰,捡起少年落在地上的剑。
    “剑修而言,剑比生命更重要。”风辞把配剑递给,“拿好,别再掉了。”
    ***
    风辞走出传送法阵。
    重伤的弟子倒在旁,白玉石阶之上,刺目的鲜红缓缓流淌来。
    风辞抬眼望去,临仙台上,十余名修士迎风而立。中央,个金色的法阵运转着,狂风肆意,光芒万丈。
    裴千越单膝跪地,眼前依旧蒙着那块风辞替亲手系上的布条,却已被渗出的血色染红,衬得脸色愈发雪白。
    金色的锁链地面升起,分别锁住四肢咽喉,还有两条,直接贯穿了后背。
    裴千越眉宇紧蹙,唇边缓缓滑落丝血线。
    “裴千越,这囚妖符阵的滋味你还没尝过吧?”承朝手持拂尘,左手捏着张金色,稍用力,那阵法中的锁链便猝然收紧,“介畜生妖物,也配修炼千秋祖师的真传,把灵雾山的法阵解法交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裴千越声音低哑:“……你休。”
    承朝:“你找死——”
    “承朝长老。”温怀玉抱琴站在旁,出言提醒,“你答应过我的。”
    “知道。”承朝那张苍老的脸上浮现笑意,被法阵的金光照耀,却显得有分狰狞,“我不杀,但我可以让……生、不、如、死。”
    承朝捏紧符纸,口中念咒,眼看就要催动阵法,身后忽然传来声:“住手。”
    这声音很轻,却准确误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众人回头,名少年出现在白玉石阶的方。
    少年还很年轻,眸光明亮,轮廓柔和,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这只是个温润害的少年郎。可此刻的,迎着众人的目光,缓缓踏上这白玉石阶。
    却让在场所有人自心底浮现出种冰冷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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