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简单,有一家两口子带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的,那家的女主人病了,治病要花不少的钱,不得已之下,便借了高利贷,谁知道,女主人好了,男主人却在外出做工回来的时候。摔断了腿,这下子高利贷肯定是还不了了,债主便抢了这家十四岁的女儿做小妾,最后女孩拿剪刀自裁了,而那两口子,则因为唯一的女儿死了,也跟着喝砒霜自杀了。
    事情就闹得轰轰烈烈的,当天那掌柜的就被扭送到了京兆府尹那边,那仵作把验尸的结果说了,说是那女孩脖子上的伤口,根本不是致死的原因,她是应该是被闷死的,而不是自杀的。
    而那夫妻俩,也不是喝砒霜自杀。
    至于到底是谁害死了这一家三口,还要进一步查证。
    因此,那掌柜的当天就被释放了,没有定罪。
    但是京城却又传闻,是因为那掌柜的花了钱,才买通了仵作,判了无罪!
    在有心人的煽动下,那掌柜出门第二日被暴打,后来带了仆人出门,虽然没被打了,可是却有人偷偷去他家,扔砖头砸臭鸡蛋倒垃圾的,而之后,不过短短三天时间,京城的流言,就变成了,是顺安侯府在包庇这个掌柜的,而这本是华清郡主嫁妆铺子的消息,就不知道怎么透露了出来,顾家大小姐为杀人犯撑腰的事情,迅速地传开来。
    顺安侯顾文谦被御史弹劾,然后被皇帝叫过去骂了一顿,让他赶紧查清楚这个案子。
    顾明萱消息并不闭塞,她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消息之后,便已经让凤卿璃找人,让大理寺与刑部出动了多位的仵作,与京兆府的仵作一起去验尸,顺便,还让人找出了有利于掌柜的证据。
    而且,她已经询问过与这位掌柜相熟的人了,知道这位掌柜的为人比较刻薄,也好被人捧着,还有些贪财,放高利贷是有的,但是要说是真正的坏人,也算不上。
    事情的真正经过,顾明萱也问过了——其实是那家的夫妻俩看着那掌柜的妻子和善,想把女儿送进去当丫鬟的,这样,也能帮家里减轻下负担,但是谁知道,却出了这样事情。
    那掌柜表现的很是无辜很是惶恐,顾明萱见了,只让他好好在家里呆着,暂时先不要去铺子里了,而且,之后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屈打成招,还教了他几句话,那掌柜的一听,便知道事情还没有过去,一时间大是惶恐,顾明萱就轻笑出声,说道:“你放心,这事情,根本就是冲着雍王殿下与顺安侯府来的,他们的目的不是你,雍王殿下和咱们顺安侯府便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一定会保住你的,只要你不要认罪,怎么都好说。”
    那掌柜的一听,立即就放下心来——怎么说呢,现在他就是顺安侯府的脸面,别人借他来打击顺安侯府和雍王殿下,要是不能救下他,这就表示雍王殿下和顺安侯府都被人打脸。
    如此,自己的小命。应该是非常有保障的。
    顾明萱安抚过掌柜的之后,淡淡一笑,有些事情,一旦传播起来过分的快,那边不对劲了,何况,事实根本不是别人所传说的那样。
    顾明萱自己也是做过这样的事情的,如何不知道自己这是被人坑了。
    但是,她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有些时候,想要反击,就要先忍受一段时间的委屈才是。
    等到父亲顾文谦也被牵连之后,顾明萱眼中闪过了怒意,看来,对方不止是要攻击自己,连顺安侯府也不放过。
    杜莺常常帮顾明萱打探消息,接受从陶统领那边来的情报,因此便很有些义愤填膺,怒声说道:“小姐明明这么好,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那些人太可恶了,满嘴的胡说八道,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一定要打死他。”
    顾明萱眼中蕴着满满的笑意,这丫头,何必这么激动呢。
    先让他们再得意几天就是了。
    然后事情又发生了新的变化——那个验尸的仵作,说是自己是被钱收买,有被人威逼,所以才做了假口供,现在日日夜夜被良心折磨,梦到那两夫妻和那个小女孩喊冤枉,心中实在是不忍心,所以要翻案。
    那掌柜的,便又被抓了进去。
    这一次,京兆府尹却不像是上次那样的好说话了,上前就是一顿的棍子给了那掌柜的,打完才把屁.股上血肉模糊的掌柜的拖上公堂,厉声喝问:“案犯燕南,你到底是如何借高利贷逼迫良家妇女为妾、导致她愤而自杀的,还不快从实招来?”
    燕南便开始喊冤,他牢记顾明萱的话,知道自己一定不能认罪的。
    京兆府尹便又要用刑,燕南便大叫一声,问道:“大人,草民无罪,您这是要屈打成招么?难道您以前断案时候,也是如此来让人招供的么?”
    他用尽了力气去嘶吼,京兆府尹这下子觉得威严受到了挑衅,但是,却不好再直接让人把燕南拉下去打了。不然,岂不是坐实了他以往断案,都是“屈打成招”的事实?
    他恼怒,厉声喝道:“案犯燕南,你要是再咆哮公堂,便不要怪本官对你不客气。”
    燕南松了一口气,心想,大小姐说的主意真管用,他便开始服软,对京兆府尹说道:“草民正是因为知道大人爱民如子,是青天大老爷,才敢如此放肆的,大人,草民想问这仵作一句,他验尸时候所记录在案卷上的判断,可是真的?”
    “这……”那反口的仵作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但是,验尸时候,在场的仵作不止他一个,有的还是刑部与大理寺的仵作——这仵作以为那些同行的到来,是想要陷害这个掌柜的人请来为了给他撑腰的,因此便一同验尸、一同记录案卷的,但是现在,却成了他不敢说话的原因了。
    谁知道那些同行到底会怎么说。
    他微一沉吟之后,只能说道:“当日大理寺与刑部的仵作都在场,大家都是签字画押过的,自然都是真的。”
    燕南便大喜,说道:“既然如此,为甚那些仵作在最开始断案之后,都未曾说过大人断案是错误的呢?大人断案无数。难道还不会看验尸的记录么?”
    仵作是老油条了,他立即把罪责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我平日里都还是可靠老实的,因此大人信任我,却没想到,我愧对了大人的信任,请大人责罚。”
    燕南眼神微微一凝,他在顾明萱给出的主意框架之外,自由发挥了一下,本事打算挤兑一下这个仵作的,没想到这仵作也精乖的很。因此,他便说道:“我家原先日子不好过,当时想要吃荤腥,便只能吃些彘肉,而且,拙荆过日子节省,最愿意买彘脖子上的肉,俗称血脖子肉,平常人家是不愿意吃的,所以便宜,因为见得多了,拙荆便学会了分辨猪是先死后杀还是先杀后死。”
    “猪死了再杀,那刀口的肉便是平滑的,而活着的时候杀,那刀口的肉,便不那么平滑了,大家想想自己平常被菜刀割破了手指,是不是肉会向两边翻开?再想想在家切肉的时候,那肉是不是耷拉下来的?”
    那仵作的脸,一下子就青了。
    不是因为燕南说的对或者不对,反而是因为他说的其实是有些似是而非的,但是这却会引起了别人对伤口的关注——因为此事闹得太大,所以京兆府尹审案的时候,允许百姓围观,而且,堂上还有刑部的官员也坐着。
    而卷宗上,明明就写着:伤口平滑,系剪刀刺伤。
    一旦对这点存疑,他的话,便站不住脚了。
    果然,那刑部的官员,便开始更细心看卷宗,甚至还派了人出去。
    二月天,仵作额上的汗,却开始往下流。
    ☆、第177章 把酒
    对于五皇子来说,一个侯府的小管事,乃是蝼蚁一样的人物,平日里自然连踩都懒得踩的,只是今日,他却分了那么一点儿心思,在一个蝼蚁身上。
    案子怎么进展的,五皇子不关心,他只关心结果,只关心,此事能不能把顾明萱拖下水,只要能证明那个掌柜有罪,自然就能顺理成章扯出上次他被无罪释放的问题——自然是因为,有人贿赂并威胁了仵作。
    什么人贿赂威胁仵作的呢?查下去,自然会扯到顾明萱的身上。
    可是,五皇子等来的消息,却并不美.妙。
    因为随着案子的进展,已经确定那个女孩不是自杀的,而那对夫妻的尸体,经再次验尸,也再次确定,死者确实并非是喝砒霜自杀,而是他们死之后,才被人灌下了砒霜。
    不信?刑部与京兆府仵作的合作之下,剖开了两夫妻的肚子,查验胃中,确实并没有砒霜的痕迹,至于死因,自然是需要再经查证的。
    这样的结果,对于五皇子来说,自然是不满意的,可是,现在因为御史弹劾顾文谦,而皇帝又让顾文谦尽快查清楚此事,所以虽然顾文谦没有亲自到场,却也处处盯紧了,他想要再做手脚并不方便。
    裴松炎却并没有五皇子那么失望,他笑着对五皇子说道:“这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耳。若是殿下实在不喜欢,杀掉就是了。”
    五皇子看向裴松炎,裴松炎一脸轻松洒脱的笑意,说道:“那仵作,活了这么大年纪,也算是不错了,就送他走吧,等他走了,再把他家中莫名多处许多银子的事情巧妙的捅出去,扯到顺安侯府的身上,至于其他的,能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吧,毕竟。咱们也不是只准备了这么一点儿办法,不是么?”
    五皇子有些不甘心,不过想想那个仵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了活该,他便也点点头,也是,还有后招呢。
    想到这些,五皇子就想到了顾明荷,他觉得顾明荷是真的非常贴心的,她的做法,让五皇子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让他觉得自己真是美丽非常——她能为了自己不顾一切,自己也不要辜负她才好。
    仵作没想到,自己努力为人卖命,人家转手就把他给卖了,被人砍到身上之前,他心中涌出了强烈的后悔,真的,真的是好后悔啊,为了一点钱,就把自己的命给卖了!
    他是见过许多的死人,验尸无数,但是却并不代表,他不怕死,反而因为如此,更加的贪生。
    就在仵作浑身颤.抖着等死的时候,只听“铮”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后,有人冷笑说道:“嘿,等你很久了。”
    之后的打斗,仵作眼睁睁看着来杀自己的人,被砍翻在地,而获胜那方的两个蒙面人,则一个提起了杀手,一个朝着仵作而来。
    仵作吓得颤.抖求饶,结果,却被打晕了。
    “这下五哥肯定要生很大气了。”凤卿璃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跑来见顾明萱,略微有些得意说道——往常便是打赢了一场大战,他也觉得心中高兴是高兴,不会太过得意,可是,能让萱儿知道自己多么的算无遗策,凤卿璃却觉得非常得意,“五哥为了不暴露自己的人手,定然会让人去通知他们莫要轻举妄动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
    顾明萱闻言,眉眼中就蕴上了笑意,眼儿弯弯看着凤卿璃,说道:“卿璃表哥果真厉害。”
    凤卿璃眉飞色舞。
    五皇子听到连去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普通人都失败了,心中怒骂了无数声蠢货饭桶,却不得不安排人善后,而后,本来打算押后再去做的事情,这会儿也不得不提前——必须要让顺安侯府焦虑忙碌,说不定,就会忙中出错呢。
    但是五皇子还未来得及安排下去,却有两个自称是顺安侯府护院的人物,一人提着一个昏迷着的人,到了刑部——他们说自己是顺安侯府护院,因为有人收买仵作陷害自己府中掌柜的事情,所以侯爷深谋远虑,觉得对方可能失败之后会杀人灭口,因此让他们早早去守着了,保护仵作的同时,也要擒拿凶手,他们昨天幸不辱命,解救下了那个差点被杀人灭口的仵作。
    现在,他们把仵作和意图杀人者,全都带到大堂来了,请大人们审讯。
    五皇子知道后,脸都绿了——他当然不可能会派府中的侍卫去杀人,动用的是暗中培养的力量,五皇子虽然觉得别人是不可能借此查到自己身上的,但是,却也无可奈何之下,命人去通知自己的人,让他们全面收缩,莫要露出了形迹让人查到他们身上。
    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全落在了凤卿璃的眼中。
    当下,他便安排了人,打算集中弄掉五皇子的这点儿势力。
    这些事情,顾明萱都知道,但是,却并未给以太多的关注,她相信父亲和凤卿璃的能力,此刻,她正在听杜莺和她说事情。
    “文竹去当了东西?”顾明萱忍不住低笑,顾明荷本来是不缺钱的,可惜她前段时间被自己手下的两个掌柜骗了不少钱。不过,怎么也不能让她穷到当首饰吧?
    这消息,悄悄传给五皇子妃的话,不知道五皇子妃喜不喜欢?
    她忍不住这么想,然后又摇了摇头,五皇子妃不是不识大体的人,这会儿五皇子和卿璃表哥相争,五皇子妃就算是再不喜欢顾明荷,也不可能来打压顾明荷而间接帮自己的忙。
    不过,还是先传过去好了,说不定,五皇子妃会给她意外之喜呢。
    “等文竹出门的时候,把她给我拿下,我要问话。”顾明荷把这样的事情都让文竹去办,说不定文竹知道更多的事情呢。
    但是顾明萱没想到,文竹不但知道一些事情,还知道一件非常大的事情,或者说是非常大的惊吓,顾明荷竟然教唆裴德妃的嬷嬷,给裴德妃出主意,在娘亲的陪嫁粮米铺中下毒,这要是没有防备之下被五皇子的人做成了这件事情,京城岂不是要死许多人?
    毕竟顾明萱知道,那几个铺子生意都是非常好的。
    她从未想到,顾明荷竟然狠毒到如此的地步,为了陷害她。不惜要害死那般多无辜之人的性命。
    而且,如果这件事情发生的话,可与之前燕南的暗自不同,那件案子,现在基本已经要水落石出了,燕南被证明完全是清白的,如此,京城百姓都相信了,毕竟一切的审理过程,都被他们看在眼中。
    而如果顾明荷给五皇子出的主意,让他给自己家的米铺中下毒,如果真的毒死许多人的话,便是她明知道是五皇子做的,也找到了证据,可是难道她还能去状告五皇子不成?
    而且,便是能状告五皇子,难道她还能与人解释,说是五皇子,是为了得到太子之位,所以才如此的么?别说其他人了,皇帝第一个就不允许。
    皇家的脸面,不会容许她这般的打的。
    这事情,只能预防,却不能怎么样。
    顾明萱顾不得愤怒,赶紧让晓风去找人盯着这几个粮米铺子,并让人把所有的粮油米面全都检查一遍。然后找些兔子啊猫啊狗啊什么的,每个少喂一点,看看到底有没有问题,没问题就算是,若是有问题的,要赶紧把卖出去的米收回来了!
    这时候,顾明萱甚至都顾不得这样会暴露她已经知道了五皇子的打算的事情了。
    也幸亏她行动的及时,她竟然在六家粮米铺子中的四家,发现了一部分的小米与面有问题,而这一部分有问题的米面,全都是新进货、尚未拆封的!
    顾明萱感到万幸!
    之后,顾明萱才有空去查进货的铺子,很快。就知道这一部分的米面,乃是从京中几个官员家中拿到的——大雍朝的官员,俸禄发的米粮,要么是陈粮,要么是次等、有杂质的,因此除了一些比较拮据的小官之外,其他人都会找个熟悉的铺子,把这一部分的米粮卖掉,换来的银子再去买好米好面。
    那些有毒的米面,就是这么来的。
    掌柜的浑身冷汗,吓得差点儿瘫倒地上,这……幸亏是没事,要是真的出事了,自己都不够偿命的。
    急忙在顾明萱的吩咐下,把账本拿出来,一一对账之后,把名单送了上来,顾明萱看过之后,发现有两家是明显属于五皇子的人,但是其他的并不是,难道他们也被五皇子收买?
    顾明萱并未去让人找他们理论,这没用,人家不会承认的,但是却留了心眼,让人暗中去查,若是查到什么“好用”的消息。顾明萱也不介意散播出去,让御史好好的收拾一下他们——当官的,谁屁.股底下是完全干净的呢。
    而五皇子得知华清郡主粮米铺子中发生的事情之后,却是开始疑神疑鬼——难道自己身边有人奸细?不然顾明萱怎么会知道消息?
    ……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张夫人也不好上门了,到了二月底,眼看的顺安侯府平静下来,张夫人才上门,继续谈起了齐飞明的婚事。
    崔氏觉得这段时间家中实在是有些走背运,需要来办场喜事冲一下霉运,因此,便痛快的答应看,把婚事定在了五月——三月朝中有大事,四月总归兆头不好,五月刚好,天气不冷不热的,也没什么事情,刚好可以办喜事。
    这事情说定了之后,隔天府中就全知道了,许多下人来给顾玉雯贺喜,讨些赏钱,顾玉雯虽然手头不若顾明萱她们那边的宽裕,但是这么些年还是有些银钱的,因为喜悦,所以并不小气,再加上她一贯人缘好,府中的人,倒是大部分都真心祝贺她。
    顾明萱顾明菱等人自然也全都相伴着走了一趟海棠坞,恭喜顾玉雯,顾玉雯含羞带怯,一一道谢,闲话了一会儿,大家就全都告辞了,理由是不耽误顾玉雯绣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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