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肝胆皆碎,虎目含泪。

    海棠停了下来,没有转身。

    汉子冲到牢门前,一把将红烛抽掉,远远扔在角落,「棠姐,我是唐牛,阿牛呀,我来救你来了,看看我呀!」

    海棠将身子卷缩起来,好像非常寒冷,脸深深地埋在阴暗处。

    唐牛急了,将牢门的铁链哗拉拉打开,也顾不得羞耻,进去扯海棠光裸的玉臂,「没时间了,快随我走吧。」

    摇撼了许久,海棠方才抬起头来,她还是那么美丽,但憔悴了许多,整个脸都尖了,眼神暗淡无光。

    她看了阿牛一眼,又低下头去,「你走吧,我不会走的。」

    唐牛难以置信,「你在说什么?我逃出白天德的围剿,又寻找你的下落,在这里守了好几天找机会,哪一件事不是在提着脑袋,现在机会来了,你不肯走,是不是脑子让这帮畜生打坏了?」

    海棠低声说,「你就当我死了吧。」

    唐牛蛮劲上来了,道,「不行,今天我怎么着都要把你弄出去。」

    他将海棠的一只手臂往自己肩上一搭,强行将海棠半搂半背从地上拖起来往门外走。

    海棠并不很坚持,也不很情愿,就这样别别扭扭地出了门。

    大雨哗地淋了下来,海棠赤裸的身子连打几个寒噤,在泥泞之中,步伐更慢了。

    刚才安静了一会的枪声又响起来了,这回是往这边移近,人声也从几个方向鼎沸起来。

    「站住!」「抓住他们!」

    唐牛停下来,转过身,双手捧起海棠的脸,流下泪来,「棠姐,算我唐牛求你了,活下去,为我和青红,为死去的兄弟姐妹们报仇。」

    说吧,也不待回答,拿着长枪跑开了,过了一会冲人群打了一枪,立刻所有的人枪都朝着他的方向射击。

    唐牛越跑越远,但包围圈也距离他越来越重,只见他身体突然一顿,紧接着又是一顿,身上绽开着一朵接一朵的血花,又旋即被雨水冲刷个干净。

    中弹彷佛与他没有关系,他还在跑,跑不动了就走,走不动了就爬,誓死不停……

    海棠远远地看着,枯竭的眼眶中流出泪来。

    她跑起来,冲着大山的方向,迈开长腿拚命跑起来。

    暴雨无情地蹂躏着大地,尽情宣泄上天的淫威,伴随着撕天裂地的怒吼,一道道闪电如利箭劈开了厚厚的阴云,半边天空刷地变成了惨白。

    大片大片的矮树林在风雨中疯狂地晃动着枝叶繁茂的脑袋,波浪般一圈圈荡漾开来。

    苍穹之怒!

    天际最黑暗处出现了一个白生生的人儿,在暴雨的冲刷下努力向远处的山林奔去。

    远方几声枪响,还有狗吠,追捕的人们越逼越近。

    那个修长而削瘦的身子有些踉跄,但没有丝毫迟疑。

    沅水横亘在眼前,女人站住了,回头冲着敌人发出最恶毒的诅咒,跃入急流之中。

    海棠跑了。

    第八部 海棠 第十二章 长夜

    天破晓,下了一夜豪雨,空气中都是湿漉漉的。

    当白天德带着李贵、二喜子和几个团丁大摇大摆地走进刘宅的时候,冷如霜正襟危坐在堂屋阶前,脸色和衣裳一样全身素白,金宝肃穆地侍立在身后。

    冷如霜整整坐了大半夜,听着枪声起,枪声稀落,枪声消失,刘溢之却一直未归,心头已有凶兆,见到来人,就明白最坏的结局出现了,芳心寸断,直坠入万丈深渊,看到了人群后躲躲闪闪的一个人,又抱了一丝侥幸,说道,「司马先生,我的丈夫呢?」

    司马南只得现身出来,满面羞愧,期期艾艾地说,「对不起太太,司马南不可能做做不到的事情。」

    事实上,白天德自己心中有鬼,虽就一直在监视刘溢之等人的举动,刘溢之会见康老爷子、与司马南密谋都在白的掌握之中,只是没想到他会下手那么快,但白天德反应更快,利用他们分兵出击的弱点迅速组织起有效的力量各个击破,并挟制了司马南的家人,逼迫他临阵反水,控制了局势,可怜刘溢之秀才带兵十年不成,活活葬送在白天德的枪口之下。

    白天德干咳一声。

    冷如霜根本不理他,眼眶发红,只盯住司马南,重复道,「我的丈夫呢?」

    司马南眼神闪避,垂下头去。白天德叫他退开,笑道,「太太,刘溢之对我不仁,我白某对他有义,怎么不会让你们夫妻相见呢?」

    人群两分,一幅担架抬了出来,停于场地中央,退开。白布揭开,刘溢之平躺在上面,胸口正中一个弹孔,浸开成碗大的血花,早已气绝身亡。

    「溢之……」

    冷如霜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悠悠醒转时,金宝还搂着她,眼泪汪汪。

    看来时间不长,众人皆在原地,姿态也无变化,都像在安静地等待着她。

    白天德盯着这只待宰的羔羊,浮出暖昧的笑意。

    大悲痛之后,冷如霜倒有些镇定了下来,只是冰凉泪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姓白的,看来你也不打算放过我们了。」

    白天德漫道,「悉听太太尊便。」

    冷如霜说道,「财产你随便拿,我的身子清清白白,决意一死,只有一个请求,求你放过金宝他们,他们无辜。」

    金宝哭道,「我随你走,太太。」

    白天德沉吟了一会,挥手道,「你们都退下,让我和太太说句话。」众人皆退出门外。「还有你,小金宝。」他看着泪人似的金宝。

    金宝拚命地摇头,冷如霜安祥地说,「光天化日,神灵昭昭,没有关系的,你先到后院收拾东西吧。」

    空旷的院子中只余下两人。

    白天德道,「白某人很坦爽,今天来一不为财,二不算老帐,就只希望与太太一亲芳泽,而且我确信太太会答应。」

    冷如霜眼睑低垂,恍若未闻。

    「理由有二,一是早就听闻太太家中高亲是满清贵冑,天子门下,想必最重脸面,如果太太寻死,我白某人将太太赤条条的身子挂在贵老太爷的大门口,不知几位老人家和乡邻乡亲会作何感想?」

    冷如霜全身剧震,忍不住骂道,「卑鄙无耻!」

    「承逢夸奖,白某大流氓一个,以此为荣啊。至于二嘛,」他的狼眼溜溜地望向冷如霜圆隆的肚子,「听说刘县长有子嗣了,还没来得及贺喜啊,又听说他是家中独子,唉呀可惜,如果有人不小心把那刚成形的孩子弄没了,刘家岂不绝了后?」

    冷如霜额头冷汗泠泠,脸色惨白,柔弱的身子象风中蒲柳一般颤抖起来。

    白天德轻声说,「好好考虑考虑,别匆忙做决定啊,决定了就来后院找我,好吗?太太。」他把太太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无力跪坐在刘溢之的尸首旁,冷如霜抚着丈夫冰冷的脸,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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