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记者同志的眼睛亮得像灯泡。
    在场其他人也目光紧随其后落在魏青梅身上。
    “她还真在啊!”
    “......指定偷偷藏着呢,这人果然像许家小闺女说的,心思可深!”
    “这不就是不打自招吗?要是心里没鬼她跑啥?”
    “这回许副厂长脸可丢大了!”
    魏青梅被众人灼热八卦的目光锁定,她浑身如同被捆住一般,步子僵硬得都迈不出去。
    无处遁形。
    她脸一阵青一阵白,心底慌乱,又不敢看周围其他人。
    仿佛在场每个人都在嘲笑她。
    讽刺她,瞧不起她......
    许姣姣心里乐开了花。
    她扯开嗓门喊:“魏婶子!既然人都来了,先别走啊,我们都在这,把误会说清楚吧,该承认的你还得承认不是?!”
    众目睽睽之下,魏青梅忍着心慌,咬牙抬头。
    她冷声嘴硬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没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
    说完,魏青梅柔柔弱弱的朝她男人许向华看去。
    眼神紧紧的。
    许向华面无表情的看她,不说话。
    然而他这副态度却刺激到了魏青梅。
    他在怪我!
    魏青梅痛心又疯狂的笃定。
    凭什么!
    凭什么怪我!
    万红霞这个贱女人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我出手对付她,你心疼了是不是?
    她心底疯狂的想要跟许向华质问。
    魏青梅本来想溜走的,现在她不想溜了。
    怒火烧灼着她的心,这让她失去了理智。
    她的父亲是皮鞋厂前厂长,她的丈夫是副厂长,她从来在皮鞋厂就是横着走,那些普通工人在她眼里比最低贱的老鼠还要不值得一提。
    她凭什么怕,她不需要怕!
    “你不是要问我吗,我现在就站在这,你问啊,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在我头上泼多少脏水!”
    怒火冲昏了理智,魏青梅不管不顾的走到许姣姣跟前,一副要跟她当场对峙的模样。
    许姣姣乐了。
    她还真怕魏青梅溜了呢,没想到她这么配合。
    “行啊,魏婶子你既然不承认,当着大家伙的面,还有两位记者同志在,那我就一条一条的问你,你既然没做过,应该是不怕我问的,对吧?”
    许姣姣说。
    魏青梅:“......”她想撕烂这死丫头的嘴脸。
    可刚才她话已经撂下,如果现在不肯回答许姣姣的问题,不就是承认心虚。
    她惨白的嘴唇勾起一抹冷笑。
    “好啊,我让你问。”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两位记者同志更是兴奋的奋笔疾书。
    标题都想好了,就叫‘皮鞋厂工人子弟三问厂干部家属’......
    具体几问的不重要,三这个字一听就很有力量感!
    工会胡主席偷偷瞥了眼前面镇定站着的许向华。
    心里着实佩服。
    媳妇都要被人揭老底了,还那么能装。
    不过也不一定,人家老丈人本事着呢,可能压根没把一个黄毛丫头的逼问当一回事。
    有恃无恐着呢。
    啧啧,许家小闺女今天怕是白闹一通。
    如果许姣姣知道胡主席心里是这么想她,那她可能会立马跳起来给他一个大逼斗。
    她今天折腾这个,折腾那个,妇女办、市日报的人都请来,可不是给人瞧猴戏的!
    白闹?
    对得起她今天全妆的出场费吗?
    眼瞅着事件升级,越来越有看头,围观工人们一个比一个有精神头。
    董厂长一看现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看热闹的工人,头疼的不行。
    马主席瞪了他一眼:“别多事!”
    许家小闺女一看今天就是不会罢休的,你不让她今天闹,她明天也会闹。
    人是不能真被逼急的,逼急了谁也不知道会干出点啥。
    今天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还不如继续看戏。
    董厂长:“......”
    他冤啊。
    都这份上了,他多事又能咋样,除了被老许家人一齐撕了,他说不定还要被工人骂。
    他才没那么傻,他压根没准备插手好吧!
    再说他跟魏青梅老子本就不对付,对魏老头人走了还动不动在他头上拉屎的行为也是早被恶心坏了。
    说起来,他还要感谢许家丫头今天闹这出呢。
    闹吧闹吧,使劲闹。
    一想到魏老头那张死人脸被气得变形,董厂长看许姣姣的眼神都慈爱了。
    这孩子好啊,会闹,还跟魏家有仇。
    那不就是跟他有缘!
    这一瞬间,在场不少人心思发生变化。
    其他人的小九九许姣姣管不着,她只顾眼前。
    她今天主打一个钉死魏青梅,上来就掏出个大的。
    举报信。
    她高高举起手中的信,随着她的煽动,信封刷拉拉的响。
    “魏婶子,这信你应该不陌生吧?就算信封陌生,里面的字应该也熟悉的很。
    您可真狠心啊,好歹我也是家属院你看着长大的晚辈,就因为我比你闺女出息了那么一点,你就要毁了我的前途!
    要不是我们单位领导明察秋毫,深明大义,我现在早就被百货商店扫地出门,坏人工作如杀人父母,你说你缺不缺德啊!”
    看到这封举报信,魏青梅就瞳孔一缩。
    这种举报信一般都是存档的,没想到许姣姣竟然能拿到手。
    她咬牙道:“我不认识这信。”
    知道她不能老实承认,许姣姣也不跟她磨洋工。
    她直接打开信封掏出里面的信件。
    许姣姣招招手:“来来来,大伙识字的都瞧瞧,这上面的字迹是不是我魏婶子的?这字多好啊,一钩一捺,明显是从小下苦功夫练的啊。
    我记得我魏婶子早前还参加过厂里举办的写字大赛,听说是拿了一等奖吧,那字还被裱在咱厂宣传科的墙上,宣传科领导,您看看这字,是不是跟我魏婶子写的一模一样?”
    突然被点名道姓的皮鞋厂宣传科科长:“.......”
    他一个悄摸摸吃瓜的,咋突然就成证人了?
    面对被怼到他眼跟前的举报信,宣传科科长脸色变了变。
    瞄一眼那字,都觉得眼睛疼。
    他心里苦啊。
    “这,这这——”
    他眼神闪烁,说不出话。
    要咋说?
    说这举报信上的字跟魏青梅同志的字简直一模一样,一个钩都不带不同的?
    他要真说这话,以后还能不能在皮鞋厂混了?
    魏青梅她爹那东西可不是省油的灯!
    他一个苦哈哈熬了三十年才当上宣传科科长的人,哪里斗得过那种土皇帝哦!
    万红霞你害人不浅啊!
    生这么个歹毒的闺女!
    不带这么拉无辜人下水的!
    然而不管宣传科科长内心如何哀嚎,顶着众人灼热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他僵硬躲闪到无处遁形的行为,已然说明了一切。
    许姣姣摊了摊手。
    “行了,咱就不为难宣传科科长了,反正公安局那边有鉴定笔记的一套专业程序,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一招直接打懵。
    “......”魏青梅的指甲狠狠掐进手掌肉里。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
    但她反驳也没用。
    就像许姣姣说的,笔记公安系统一查就能查出来。
    她现在的辩解只会是无用功。
    “——这就破案了?”
    董厂长不可置信的吸了口气。
    许姣姣简直以秋风扫落叶的速度,用一封举报信钉死了魏青梅。
    虽然宣传科科长没站出来指认,但在场又没有瞎子。
    板上钉钉了啊!
    董厂长悄咪咪的贴向旁边马主席。
    马主席嫌他蠢,推开他脸,凉凉的丢下一句。
    “等着吧,还没完。”
    董厂长信他媳妇的话,立马看过去,就见许姣姣已经把炮火集中到另一件事上。
    她再次对魏青梅步步紧逼:“举报信的事魏婶子装傻,那你让工会去我家收房的事总不能还不承认吧?”
    听到是这件事,魏青梅心口略松。
    她挑衅一般的看向许姣姣,“工会收房你应该找工会,说我让工会去的,你证据呢?”
    是她做的又怎样?
    工会胡主席当年是靠她父亲提拔才当上的工会一把手。
    是她魏家手里的一条狗。
    她只不过一句话的事,就能让万红霞跟她的孩子没有一片瓦遮身。
    即便被知道又能怎样,她插手的证据呢,胡安军他敢站出来指认她吗?
    “证据?”
    许姣姣嘴角微勾,轻描淡写的瞥了眼站在许向华身后脸上已经快流汗的工会胡主席。
    她道:“我当然没有证据。”
    胡主席狠狠松了口气。
    魏青梅像逮住了把柄一样。
    嘲笑她:“没有证据你随口胡扯,看来你都是胡编乱造,举报信的事也是你胡说八道!”
    许姣姣像看二傻子似的看她。
    “你不承认是你指使工会收我家房子就不是呗,我又没硬要把罪名往你头上按,那我问工会胡主席总行了吧,工会要收我家房子的事总是真的吧?”
    说着,许姣姣立马向工会胡主席开炮。
    “那我就要向胡主席咨询一下了,我们家以前双职工,分到这个房子,现在我爸死了,变成单职工家庭,工会要把房子回收分配给更需要的职工家庭,我能理解。
    但以我妈几十年的工龄,加上厂里对单亲职工子女的照顾政策,我们一家八口咋也不可能只分个单身宿舍吧?
    我只听说工会是给工人送温暖的,是帮助职工解决困难的,现在我才认清,原来工会是给职工家庭制造困难的,是见死不救的,是能成为上位者欺辱普通工人的工具的!”
    “胡主席,你说我说的对吗?”
    周围灼热的目光快要把胡主席燃起来了。
    ‘胡主席竟然是这种人,让人家孤儿寡母的一家八口住单人宿舍,他心咋那么狠啊!’
    ‘工会太让人失望了,以后咱工人有啥事哪还敢找他们啊!’
    “可不是,心肝黑成这样,这种领导就是祸害我们工人的!”
    “平时瞧着人模狗样,没想到这么不是东西,亏他还是个领导,有这种人当我们皮鞋厂领导,真是耻辱!”
    ......
    激烈的讨论声,一句句就像刀子一样刮在胡主席身上。
    好像一下子他成了人人痛打的落水狗。
    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是嫌恶的。
    工会胡主席:“......”
    他狠狠擦了擦头上的汗,急得嘴都差点瓢了。
    他斩钉截铁:“没有!没有的事!工会压根就没有收你们家房子的打算!”
    许姣姣惊讶:“是吗?那我刚从工会出来,咋你们工会胡干事和周干事都跟我承认了有这回事呢?他们还说是你亲口吩咐的,难道我记错了?不对不对,当时可有不少人在场的,大家都听到工会干事说的啊。”
    许姣姣刚说完,底下就有人附和。
    “是啊是啊,我作证!你们工会周干事亲口跟胡干事说的,咱都带两只耳朵听真真的呢!”
    “都说厂委跟工会不对付,我看是臭味相投,人好着呢!”
    “哈哈哈哈!”
    正是之前许姣姣去工会,扒窗看热闹的那群人。
    胡主席:“......”
    他快要晕过去了。
    前有魏青梅捅娄子他来背,后有亲侄子背刺。
    胡主席一下子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霉,老了快十岁。
    人群中,眼瞧着被群攻唾弃的大伯,胡干事是又急又愧。
    他抓住旁边周干事的胳膊,“咋办,咋办啊,我大伯的名声要坏了!”
    周干事嘴唇抖了抖,“......”
    他,他也不知道该咋办啊。
    他快吓死了好吗?
    这么多人在,厂长、妇联办、还有市日报记者,一旦这种臭名声落在胡主席身上,胡主席就彻底完了啊。
    而作为背刺胡主席的二人组之一的他,还能有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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