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张云翼这些话还句句到位都是戳在她的痛处。
    “你马上给我滚出去!”褚灵韵道,完全的无言以对,“你再不走,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我倒要看你如何的对我不客气!”张云翼道,干脆一撩袍角大大咧咧的在椅子上坐下了。
    褚灵韵的目赤欲裂,牙齿都要咬出血来,恨不能就此将他生吞活剥了,与他对视良久,却是奇迹般的忽而笑了笑。
    张云翼的心跳微微一滞,不由的警觉起来。
    就在这时,就听得院外一片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吵嚷声传来。
    “王妃您慢点,当心绊着!”顾妈妈语气焦急道。
    说话间,外面郑氏已经被一众的丫鬟仆妇拥簇着进了院子。
    张云翼皱眉,刚想说什么,褚灵韵已经款步踱到门口,看着外面的天色冷冷道,“就算我利用你又如何?现在你想抽身而退却要看我肯不肯答应!识相的你现在马上滚,否则——了不得咱们鱼死网破!”
    张云翼的心中一冷,不由的就又紧张了起来。
    褚灵韵就是什么都敢做的疯子,他原是自认为抓住了这个女人的把柄才敢上门兴师问罪,却是忘了自己同样也有把柄落在她手里。
    张云翼有多少胆子褚灵韵一清二楚,只就不徐不缓的继续说道,“怪只怪你自己*熏心,别忘了,今天一早可是你当众证实张云简是失足落水,如果我会为这件事身败名裂,你也只有陪葬的下场。你现在跑过来威胁我?”
    她说着,就满是嘲讽的笑了笑,扭头再看向张云翼的时候眼神就越发的阴冷晦暗,“你倒是也得有这个能耐!”
    张云翼面如死灰,嘴唇动了动,犹豫着还没有想到合适的话来回击,外面郑氏已经满面怒色的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冷冷的从张云翼面上掠过,越发显得阴沉道,“你当我南河王府是什么地方?就这样在后院乱闯,是存心坏我府上的名声吗?”
    张云翼满心的怒气,却被褚灵韵喝住,不得发作,只就含恨可盯着眼前的这双母女不说话。
    褚灵韵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扶了郑氏的手道,“母妃先别动怒,张世子也是听了外面的闲言碎语一时激愤,所以才来找女儿说话的,现在误会已经澄清了,自是没什么事了。”
    她说着,就是眸子一转,满是讽刺的看向张云翼,“世子还要留下来喝茶吗?”
    张云翼被她盯的如坐针毡,心里虽然不甘也还是咬牙起身道,“是!不过就是误会一场!”
    这个女人是个疯子,他自己既然已经落了套了,现在也唯有帮着她一起圆谎了,想想心里就憋屈。
    郑氏对他没有好脸,他以前会觉得局促不安,如今却是无所谓了,直接连招呼都不打的甩袖冲了出去。
    出了院子,刚要迎着紫絮从外面进来。
    紫絮看到他就本能的心虚畏惧,连忙往旁边让了路出来。
    张云翼不耐烦的撇了她一眼就就匆匆的走了,不想才刚出了南河王府的大门,他的随从就满脸急色的迎上来道:“世子不好了,外面的传言被侯夫人知道了,夫人已经闹着进宫去了,说是杀人偿命,要安乐郡主给二少爷赔命。”
    张云翼一听这话,顿时腿就软了,好在是被那随从扶了一把。
    “世子,您快去看看吧,这事情要真闹起来,可就完了!”那随从道,急的就要哭出来。
    张云翼此时早就后悔不已——
    他怎么就色迷心窍去招惹了褚灵韵了?否则也不会因为理亏心虚去替她做了伪证,这会儿骑虎难下,如果按不下自己的母亲,以褚灵韵的个性,是真会拉着他一起死的。
    “走,进宫!”惶惶不安的干吞了两口唾沫,张云翼道,说着就推开那随从的手神色恍惚的朝马车的方向走去。
    褚灵韵那里,郑氏还是满肚子的牢骚火气,不过这会儿她却是顾不得张云翼的无礼,只就一把握了褚灵韵的手,满面焦虑道,“韵儿,我刚得了消息,外面沸沸扬扬传的那些闲话都不是真的吧?”
    她是真的关切,但是褚灵韵刚受了一顿质问奚落本就满肚子的委屈,此刻闻言自是没有好脸,当即就是面色一沉,甩开她的手道,“母妃你这说什么话?难道里连你也信不过女儿的为人吗?如果我会存了这样的心思,那么当初就根本不会答应嫁过去,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得这一个寡妇的名声吗?”
    的确如此,褚灵韵此时的名声不佳,早就成了笑柄。她若是名声清白,以她皇家郡主的身份,夫婿死了,过个三五年再则一门差不多的婚事低嫁了也不无不可,可如今她的情况——
    张云简一死,她就注定了是要守寡一辈子的。
    这样的傻事,女儿怎么会做?
    郑氏听了这话也才稍稍放心,坐下来安慰了褚灵韵一阵。
    *
    东宫。
    张云简的死讯一大早就传了出来,褚浔阳也都没当回事,只就问了一句作罢。
    下午的时候姚夫人又带着姚锦轩登门道歉,褚易安只见了两人一面就让曾管家把人请到了大夫人那里。
    姚家老太爷的规矩极严,所以姚家的家风相对的也十分严苛。
    姚锦轩醉得厉害,昏睡了一夜起来就被老爷子动了家法,事后又马上备了厚礼让儿媳带着孙子过来赔罪。
    褚易安的为人不苟言笑,姚夫人见他的时候直吓了一身的冷汗,好在是褚易安也只是说了两句并没有过分苛责。
    到了雅庭居,姚夫人喝了一杯茶才稍稍定了惊,面有愧色的对大夫人道,“妹妹,都是锦轩糊涂,昨儿个让宁儿受了委屈,又险些丢了两家的面子,我今天都没脸来见你了!”
    出了那样的事,大夫人说是半点脾气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一夜未眠之后这会儿怒气反倒是差不多压了下去。
    “嫂嫂别说这样的话,事情我都跟宁儿问过了,也不全是锦轩的错。”大夫人道,她和哥嫂的关系一向都维持的不错,叹息一声看向跪在面前的姚锦轩,叹了口气道,“锦轩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秉性我是信得过的,只是这一次的事,你也太不小心了,跟那些人往来怎么也不多个心眼?”
    “都是外甥大意,险些闯下弥天大祸,我——”姚锦轩道,想到头天晚上的事就羞窘难堪了起来,“是我对不起表妹!”
    他是个规规矩矩的读书人,又是姚老太爷一手教导出来的,平时都是循规蹈矩,哪怕出去应酬也是和一些志趣相投的朋友一起的场合居多,昨天也是借着上元节的气氛和几个朋友一起去冱水河边赏景的,后来遇到了郑文康一行热情相邀,盛情难却之下就一起上船喝了两杯,谁曾想就会落了别人的圈套了。
    “这孩子就是读书读傻了,进翰林院也有两年了,学问是每日都有长进,就是不长心眼!”姚夫人也是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姚老太爷的处事低调,自己的几个儿孙虽然都有官职在身,却大都是干领着俸禄的清闲差事,所以姚家这一门虽然清贵,细数起来却是十分平庸的。
    姚锦轩面有愧色,受着自家母亲训斥,心里也是懊恼异常。
    他和褚月宁两小无猜,其实是从很小的时候姚夫人就对他透露过将来两人八成是要结亲的,因为知道是自己未来的妻子,所以打小他对褚月宁就特别上心,褚月宁又是个乖巧懂事的姑娘,虽然男女有别,两人接触的机会不多,但他心里却是早就认了这个小妻子的,如今婚期都定了,却险些酿成祸事,他自觉无颜去对褚月宁交代。
    “姑母——”心里乱糟糟的很是迟疑了一会儿,姚锦轩要是迎着头皮道,“宁儿她——还好吗?”
    大夫人瞧着他紧张的神色,心里残存的三分怨气也就烟消云散了。
    “听说你爷爷动了家法了,你吃了苦头就长长记性,也别跪着了,起来吧!”缓了口气,大夫人道。
    姚锦轩整理了衣袍起身。
    姚夫人还是有些紧张的抿了口茶才道:“妹妹,方才我见过殿下了,他对此事倒是也没说什么——”
    “算了,说起来也是有惊无险。”大夫人道,“锦轩是我自家的侄儿,只要他日后对宁儿上心,我自然也会担待。”
    姚夫人听了这话方才放心。
    姚锦轩下午还要回翰林院去当差就提前告辞离开,姚夫人留下又和大夫人商量了好事大婚有关的事情,差不多到了晚膳的时辰才起身告辞。
    送走了姚夫人,大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些许下来。
    如沫走过来,替她揉了揉太阳穴,道,“小姐还在想昨天晚上的事吗?”
    大夫人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褚月宁就是大夫人的心头肉,有人算计到她的头上来,大夫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沫十分清楚她的心思,就叹息了一声道,“说起来这大郡主也真是脑子昏聩了,身后没了雷家撑腰,还不知收敛的对自家姐妹下手,也太不知道轻重了。”
    雷侧妃死于褚琪晖之手,褚琪晖又被贬为庶人,雷家见风使舵,当即就和褚琪晖这么个弑母的罪人划清了界限,并且单方面强行退了褚月妍和雷叙的婚事。
    按理说这些事本就是雷侧妃母子咎由自取,褚月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会为此迁怒,公然和东宫做起对来。
    提及此事,大夫人的眼底就闪过一丝寒芒,冷冷道,“她既然是不要娘家的这个倚仗了,你我就做做好人成全了她,彻底帮她把这点关系断掉好了!”
    雷氏母女惯常的要强拔尖儿,她一直都不和他们一般见识,这一次别人蹬鼻子上脸找上门来了,她若还是一再退让,那岂不太窝囊了。
    大夫人说着就对如沫招招手,和她耳语了两句。
    如沫仔细的听了,然后慎重的点头应下。
    *
    锦画堂。
    褚浔阳整天没有出门,把自己关在房里认真的做针线。
    几个月了,她那花蹦上的图案绣了拆拆了绣,直到这会儿也都还看不出究竟绣了什么东西。
    青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慢吞吞的戳针,她对这些也是一窍不通,看褚浔阳这个别扭的手法心里就是各种的不自在,于是就移开了注意力道,“郡主,那件事您真的就这么不管了?都交给大夫人全权处理吗?”
    蒋六调查的结果是褚月瑶怂恿了郑文康要坏了褚月宁的婚事,要给东宫难堪的。
    不用想也知道,那女人是因为雷侧妃和褚琪晖的事冲昏了头脑,将东宫视作陷害她母亲兄长的仇人了。
    “你不是把事情的原委都和大夫人交代清楚了吗?”褚浔阳漫不经心的道:“后面的事情不用管,让她去看着办吧,总不能事无巨细都要我去跟着折腾,我哪有那么多闲工夫。”
    主仆两个正说着,外面就见青藤两眼放光兴致勃勃的提着裙子跑了进来,神秘兮兮道:“郡主,奴婢刚刚听到一个大消息?”
    “哦?”褚浔阳上来不会给她卖关子的机会,只就漫不经心的应了声。
    “有人说张云简的死和安乐郡主有关呢。”青藤撇撇嘴,兴致却是分毫不减,“现在街头巷尾都传遍了,闹的沸沸扬扬的,张家人听了传闻,更是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把府门关了,逐个言行拷问当时安乐郡主和张云简住的那个院子里的人。也不知道这传言是真是假,那张夫人可是把张云简当心肝宝贝一样的宠着护着,要是真被张家人找出证据来,一定会闹到御前去的,到时候只怕是就又要有的折腾了。”
    “什么真的假的?”褚浔阳闻言不过微微一笑,放下花绷子,随手从旁边的盆景上扯了朵花儿下来把玩,“根本就褚灵韵出手杀了张云简。”
    “啊?”青藤的嘴巴张的老大,对于这样的逻辑显然完全无法接受。
    褚灵韵是个十分强势而固执的人,一旦认定了的事,就很难更改。
    上辈子她得到了延陵君,日子过的舒心快活,没有一日出门脸上不挂着甜蜜。
    也不知道是不是命里注定,这辈子虽然被自己横插一杠子毁了他俩初次邂逅的机缘,还偏偏的叫她再次看上了延陵君。
    这样的思而不得,于她而言本身已经是不可忍受的。
    可偏偏,她还得嫁给一个纨绔。
    从一开始褚浔阳就料到了事情的走向会是如此,所以一点也不惊讶。
    谁让那张云简敢打她的注意,死了也是活该。
    这些话,他没有对两个丫头解释,然而在青藤的心里对自家主子却有一种近乎是本能的崇拜,哪怕是她不说原因,于青藤而言,褚浔阳的话也是金科玉律,每一句都不会有假,想着就是唏嘘不已暗暗咂舌。
    “历来哪朝哪代的统治者都是以孝义治天下的,子弑父,妻杀夫,这些都是忤逆人伦的大罪,一旦张家人闹起来,皇上一定没有办法坐视不理。安乐郡主心思灵秀是出了名的,她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这样轻易的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青萝看事情的眼光要比青藤长远的多,对于这一点褚浔阳从来都很满意。
    “她哪里是想不到,她分明是想的比这些都还要长远。”褚浔阳笑笑,唇角弯起的弧度带了莫名讽刺的意味,她的瞳仁颜色幽深,映在窗外斜阳的光辉里光影灼灼,给人一种不敢逼视的冷艳之感,“张家本来就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上,而且这几年也明显的呈现出衰败之势,皇上虽然明面上对他们一样的礼遇和尊重,但实际上,却早就不把他们当回事了。这一次他们不吵不闹把这个哑巴亏吞下去也就罢了,如果真闹起来么——”
    褚浔阳说着,眼睛突然眯了眯,那模样像极了一只神色慵懒的小狐狸。
    “看着吧,如果他们真敢闹,那么不出三个月,我保证,在这京城之地,就再不会有定北侯府这个名号了。”褚浔阳道。
    没有定北侯府?
    两个丫头对望一眼——
    郡主这话是不是太过危言耸听了?
    这意思就是,皇上就就此掳了定北侯府的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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