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皇后顿时就被人踩了尾巴一样的大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一样的症状,那方氏——”
    她说着也就自己都不知道该是如何继续。
    她今天见过方氏,之前又被人认定害了方氏的毒药是从她这里流出去的。
    罗皇后略一怔愣,外面太医院的三名太医已经火急火燎的赶了来。
    “见过皇上,皇后娘娘,浔阳郡主吉祥!”
    三人屈膝行礼。
    皇帝的面色阴冷,负手站在那里,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暖阁里,嘴唇民称一条线,却是迟迟没有表态,似是在权衡什么——
    罗皇后是他的结发妻子,如果这么一验,真的证明是罗皇后害的方氏,他就再没有理由对对方从轻发落了,而如果不是——
    他在对方面前就将遭到非议。
    这对他而言,是个两难的选择。
    褚浔阳完全明白他此时的心思,可是送上门来的机会她也断然不会放过,就又上前一步道:“皇上,罗二夫人身死,之前的线索断了,浔阳虽然心疼自己的母妃,但也同样不想因为事情不明不白而叫皇祖母跟着受人非议。哪怕只是为了替皇祖母彻底的洗清嫌疑,也请祖父做主,亲自验证此事!”
    她说着,就直挺挺的在皇帝面前跪下。
    罗皇后越是看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就越是心慌,颤声道:“你——”
    褚浔阳的脊背笔直跪在皇帝面前,只是目光坚定的盯着皇帝,再就谁也没看。
    皇帝迎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光阴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个丫头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事情扒开来说了,他是可以拒绝,但是——
    “验!”最后,皇帝只是冷声吐出一个字。
    “皇上!”罗皇后脱口道,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也信了这个丫头的话?难道您真的认为是臣妾给那个贱人下的毒吗?”
    她的目光凄然又带了恳求。
    皇帝眼底的光影一闪。
    褚浔阳已经继续开口道:“浔阳也不想误会了皇祖母,正好让人查明此事,还皇祖母一个公道也是好的!”
    罗皇后的话又被她堵在了喉咙里,看向她的目光更显阴冷。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皇帝索性就别过头去,重复道:“去查!”
    “是,皇上!”三名太医提着药箱就要往那暖阁里去。
    褚浔阳赶忙提醒道:“着重看看那个瓷瓶,之前延陵大人说那药是混在了薄荷油里的,各位太医注意安全。”
    “是!”为首的胡太医应了,想了想就取了方巾用水濡湿,掩了口鼻进去。
    三个人一同忙碌,先是查验了那小瓷瓶里剩余的药汁,然后又依次查了梁嬷嬷和彩月的尸首。
    罗皇后的心里已经十分笃定这是一个针对她的局,却是苦于无计可施,只能干瞪眼。
    三人仔细的验过之后,又恭谨的退了出来。
    “如何?”皇帝冷声问道。
    胡太医当先已经跪了下去,拿眼角的余光扫了扫罗皇后的脸色,却是没有马上说话。
    皇帝看着他的这个反应就先是心里一凉,面上却是不显,只道:“实话实说!”
    “这两人的确是因为吸入了挥发在外的毒素致死,而且这药——”胡太医说着一顿,过了一会儿才一咬牙将手中已经挥发完全,只留了些许白色粉末在瓷器壁上的碎瓷瓶双手呈上,“这里面的毒药和之前延陵大人携带进宫的是同一种!”
    “这不可能!”罗皇后脚下一个趔趄,当即已经尖声嚷道。
    “那两封庚帖微臣也帮着验过,另外两位同僚也都有参与,不会有错的。”胡太医道,使劲低垂着脑袋。
    凶手是罗皇后,叫他们当面指认,谁的心里都有压力。
    “皇祖父!请替我母妃做主!”褚浔阳的面容一肃,大声道。
    罗皇后的脸色惨白,又往后退了一步。
    皇帝阴着脸,只盯着暖阁里的尸体却是谁都没看。
    “皇上,不是臣妾做的!”罗皇后回过神来,忙是扑倒在地,扯住她的袍子,声泪俱下道:“皇上,这是陷害,臣妾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毒药,也没见过这个瓶子,是有人设局害我,您不要被他们蒙蔽了!”
    “哦?有人害你?”皇帝浅浅的吐出一口气,神色之间喜怒莫辨。
    他的这个样子,就是心里恨极了的表现。
    罗皇后的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只觉得浑身都起来一层的鸡皮疙瘩,再也不管不顾的忽然扭头朝褚浔阳看去,大声道:“浔阳!就算本宫给你安排的婚事你不喜欢,你来与本宫说就是了,拿你母妃的性命做局,又叫人嫁祸本宫?你这丫头,当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褚浔阳愕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皇祖母,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就算你是为了脱罪,找借口也该找一个合理点的!众所周知,我母妃是在回去的路上就出了事的,我人在东宫等她,如何动的了什么手脚?而且——你说我记恨你?这就更是无从说起了,在这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传召我母妃进宫的用意,又如何能够未卜先知的针对你来做些什么?”
    “你和方氏那贱人本就是一路货色,你们根本就是串通一气!”罗皇后怒道。
    褚浔阳只是委屈的扁扁嘴。
    方氏一大早根本就已经准备回慈修庵了,在全无准备之下怎么可能会配合褚浔阳来做些什么?
    罗皇后的这些指责根本就是站不住脚的。
    褚浔阳眼中泪光盈盈,只是仰头看着皇帝道:“皇祖父,这里是皇祖母的寝宫,且不说她自己这里内外多少人,只就这重重宫门就有多少处岗哨?就算是孙女想做什么也不见得有这个本事的。”
    罗皇后这里,外人根本就混不进来。
    其实就连褚浔阳都觉得意外——
    居然有人把手脚做到这里来了。
    只是送上门的机会,她肯定会抓住利用就是了。
    罗皇后心慌意乱也是无从应对。
    皇帝不说话,李瑞祥就代为问道:“在这里事发前后,可是见到有什么可疑人等出入?”
    一众的奴才们都仔细的回想了一遍,纷纷摇头。
    “没有!”最后,彩云说道。
    梁嬷嬷和彩月打起了的时候她就在当场,后来实在拉不开两人才去院子里喊人帮忙,前后不过片刻功夫,哪里见过什么人?
    想想也知道,应该是那毒药本就是藏在两人哪一个的身上的,后来撕扯的时候不甚打破,误伤了两人性命。
    “皇上,臣妾没有,真的不是臣妾做的!”罗皇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就抓着皇帝袍子撕心裂肺的吼叫。
    皇帝狠狠的闭了下眼,证据确凿之下终于不容情面的狠狠的一脚将她踢开,扭头就走。
    罗皇后扑在地上,也顾不得疼,赶紧爬起来就要去追他,“皇上!皇上您听臣妾解释——”
    李瑞祥抬手拦了她一下,将她推到两个内侍面前,凉凉道:“扶着娘娘一点!”
    罗皇后也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规矩,只就死命的挣扎,奈何哭喊的浑身虚软也都无济于事。
    褚浔阳从她面前走过去。
    她突然就狞笑起来,嘶声的咒骂道:“你这贱人!和你那个下贱的娘一样,都是蛇蝎心肠的小贱人,你们联起手来陷害本宫,您们该死!该死!”
    褚浔阳的脚步顿了一下,侧目看向她,只就惋惜的叹了口气,“皇祖母还是执迷不悟吗?那么——浔阳还是先行告退了,您——一路走好!”
    言罢就提着裙子跨出门去。
    罗皇后本来还想要继续叫骂,却在听到她最后的四个字时愕然止了声音,浑身冰冷的开始打颤。
    褚浔阳一路款步走了出去,走的很慢很慢,沿路最后欣赏了一遍这寿康宫内外的风景。
    走出大门口的时候,迎面李瑞祥已经带着乐水折了回来。
    李瑞祥走在前面,后面乐水手里的托盘上放着折叠精细的三尺白绫。
    “郡主!”两人止了步子让路。
    “嗯!”褚浔阳只是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就继续举步前行。
    证据确凿!罗皇后这一次也算是作茧自缚了,这个女人一辈子都强势跋扈,应该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竟会落到这样一种下场吧?
    而且——
    这结局来的还如此的莫名其妙。
    褚浔阳一路前行,直接出宫。
    褚琪枫留了马车给她,蒋六等在那里,见她出来才松一口气,“郡主!”
    “嗯!”褚浔阳心不在焉的应了声,钻进了马车里。
    回到东宫的时候褚易安已经得了消息赶回来了,人正在方氏那里。
    褚浔阳也没耽搁,直接赶了去,进到院子里,延陵君和褚琪枫也都在。
    延陵君是第一个发现她的,顺势回头冲她一挑眉毛。
    褚浔阳的唇角一勾,回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然后径自走过去。
    褚易安坐在方氏的床边,面沉如水的看着她,其他人走站在他身后,完全看不到他眼中是何种神色。
    只是知道他许久都没有动过一下。
    褚浔阳面对他的背影,心里隐隐荒凉的一声叹息——
    从一开始她和褚琪枫就都猜到了方氏是自己服毒要嫁祸罗皇后的,别人不知道方氏的底下,他们两个却是一清二楚,这么一件在别人看来完全不可能的事,对方氏而言却是完全成立的。
    罗皇后自以为精妙算计掌控一切,她是足够强势霸道,可是——
    她再狠也没能狠过方氏去!
    在所有人眼中一无是处又弱小无能的方氏,最出彩的地方就是她敢于拿自己的性命随时随地的做赌注。
    而她和褚琪枫只是顺手推舟的帮了一把而已。
    “父亲——”定了定神,褚浔阳上前一步,轻轻的唤了褚易安一声。
    褚易安没动,也没回头。
    褚浔阳也不介意,只就继续说道:“父亲还是先收拾进宫一趟吧,皇祖母她——薨了!”
    褚易安的肩膀不易察觉的微微一震。
    褚琪枫也有些意外的猛地抬头朝她看去,“发生了什么事了?”
    “有人在皇祖母的寝宫当中发现了害母妃中毒的毒药,进而惹怒了皇祖父!”褚浔阳道。
    在皇后宫里做手脚的事完全超出了她和褚琪枫的能力范围之外,而且就算他们有这个能力也不会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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