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她!
    不管是样貌和气质,尤其是眼神都谬之千里,没有半分的雷同。
    可是——
    苏逸的心里却还是掀起惊天骇浪,久久都不能平静。
    自那也在截杀苏霖的途中偶遇之后,那女人就又从人间蒸发,这段时间他自己的人生也是几经起落,完全的无暇他顾,只是莫名的总还会在不经意间再又想起她。
    他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里的伤口有延陵君的妙药,早就完全复原,半点受过伤的痕迹也看不到了,可是莫名其妙,那神秘莫测的女人却在他心里扎了根一样,总会时时想起,情不自禁。
    褚昕芮走出去一段距离又回头看了眼,却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站在原地,眉头就不觉的微微皱起。
    她身边婢女忍不住小声道:“郡主,那人真的就是苏二公子吗?”
    褚昕芮收回目光,对她淡淡一笑,继续款步往前走去,走到前面的岔路口,却见那里一丛灌木后垂下来的一片月白袍角。
    褚易简负手而立,神色淡远。
    “七哥?”褚昕芮略有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扭头看了眼之前她过来的方向,心里却是了然,褚易简站在这里应该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了。
    “七哥的腿疾好的差不多了,刚遇到延陵大人,我请他改日去府上替母妃再看看!”褚昕芮道,算作一个解释,形容之间却是一片坦荡,哪怕明知道褚易简可能看到了方才回廊上的那一幕,也没有心虚。
    “嗯,母妃的身子还得调养,请他再去看看也是应该。”褚易简淡淡微笑,他对自己这个妹妹还是了解的,“他答应了?”
    “嗯!”褚昕芮点头,“说是过两天,会提前下帖子给七哥的。”
    延陵君虽然是通过他们睿亲王府发迹,并且在私底下也褚易简之间也很有些交情,可是真要细究起来,他对整个睿亲王府的态度还是把持在礼貌和敬重之间,并不会有过密的来往。
    之前褚昕芮提起的给他下帖子其实也不是多过分的事,就是她要南下之前还想要请教他一些关于给睿王妃调理身体的事情。
    只是那一次,她也的确是存了私心,并没有请他过府,而的约在茶楼。
    并且——
    延陵君也没有赴约,只叫深蓝将一些注意事项写在信上给她送了过去。
    然后后面连着几个月,褚昕芮也就再不曾过他了。
    褚易简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却也不点破,而是主动岔开了话题,又往另一侧移开视线,含笑道:“延陵君志不在朝廷,性情又飘忽不定不好琢磨,相对而言,这位苏二公子却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北疆的战事胶着多年,能在数月之间扭转大局的——也难怪陛下会下了血本,不惜将他从长顺王府的阵营里撇清了关系也要重用他!”
    “他?”褚昕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那边树木掩映间,苏逸还一个人孤身站着,保持着原来的姿态动也没动。
    褚昕芮的目光定格在他的侧影上,笑了笑,“七哥你惯常不夸人的。”
    褚易简轻声的笑道:“方才我在这边都看见了,苏逸他对你,好像是格外关注些。”
    “是么?”褚昕芮微微一笑,脸上笑容恬静,没有半分异样,心里却也莫名回忆起之前苏逸一把拉住她时看向她的那一眼眸光。
    惊喜有之,欣喜有之,那双眼睛,明亮异常。
    “他——”褚昕芮觉得有趣,就又弯了弯唇角,不甚在意道:“好像是把错认成什么人了吧!”
    “是认错人了还是有意为之?”褚易简却是不以为然,深深看了她一眼。
    褚昕芮回过神来,面上优雅的笑容不变,神色之间却多了几分肃然,看着褚易简。
    褚易简抬头拍了下她的肩头,依旧笑的从容洒脱,“哪怕是认错了人也是难得的缘分,你也不小了,性子是该敛了敛了,别让父王为你操心。”
    褚昕芮脸色表情微微一僵,自然明白褚易简所指是延陵君。
    “是!”她笑了笑,重新再抬起眼睛的时候,脸色笑容依旧优雅得体,“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和本分!”
    “那就好!”褚易简略一颔首,就着又拍了下她的肩膀这才转身离开。
    褚昕芮目送他的背影走远再到消失,面上表情一直维持不变,最后却还是扭头往花园深处看过去一眼。
    那里早就没了延陵君和褚浔阳的身影,心里却是莫名的一阵落空。
    “郡主,还要继续逛园子吗?”婢女轻歌走过来,轻声的问道。
    “不了!”褚昕芮道:“轻歌你去马车上把我那个紫檀木的匣子拿过来送到四郡主那里,之前给她添妆的时候我不得空,我去看看她!”
    “是,郡主!”轻歌领命去了。
    褚昕芮就递了手过去,被另一名婢女轻歌扶着往后院的方向行去。
    *
    待到两人走后,褚浔阳才从更远地方的墙角后头走了出来,玩味的笑了笑。
    “花园建的大一些果然是有好处的,你们家的园子里的戏码看起来都要比别处来的精彩啊!”延陵君随后也跟着晃出来。
    褚浔阳被他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却发现他就只是孤身一人,而罗腾那些人早就没了踪影。
    “你怎么——”褚浔阳有些诧异道。
    “甩掉了!”延陵君道,紧跟着却是话锋一转,饶有兴致的看向方才褚易简兄妹站过的那个岔路口:“你猜——简小王爷他们兄妹方才说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褚浔阳笑道。
    “最近苏逸水涨船高,打着他主意的人不少,睿亲王府不会也是——”延陵君道,深深的看她一眼。
    褚浔阳秀气的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随后却是若有所思的摇头,“睿亲王还在楚州军中住事,现在他自己的位置本就敏感,要是拉拢了苏逸,那就太惹眼了。”
    褚信是皇帝在这世上仅存的兄弟了,当初因为褚氏的灭族血案,皇帝一直觉得对这个弟弟有所亏欠,所以对褚信是相当的信任和器重的。
    褚信也很有分寸,这么多年来一直循规蹈矩,虽然占据着一人之下的高贵地位,可是却从不逾矩。
    是以,他和皇帝之间才能不生嫌隙,一直都处的十分融洽。
    “可是睿亲王府的这位郡主啊——”延陵君眼中光影闪烁,那笑容花枝招展间却刻意藏了点什么。
    “是啊!”褚浔阳却是不肯上当,抿了抿唇角,颇为感慨道:“他们将我这位堂姑教养的太好了,莫说是我自愧不如,就是我那些皇姑,皇室出来的正牌公主,在仪容气度上也都要被她比下去一大截。”
    现如今她对延陵君的事情格外敏锐,褚昕芮对延陵君绝对是存了好感的。
    可是在她当面挑衅奚落的时候,褚昕芮却能做到面不改色的微笑以对,这就这份处变不惊的气度——
    哪怕是男人都未必做的到,可是于褚昕芮而言——
    信手拈来!
    很显然,褚昕芮是那种十分自控,也始终记得自己身份本分的人。
    她能将很多的事情收放自如看的很淡。
    其实就算是延陵君不是先有了自己,以他这样出身完全无从考究的身份——
    睿亲王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自己唯一的嫡女嫁给他的!
    褚昕芮很明显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会对延陵君示好,却不逾矩——
    其实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褚浔阳才根本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进而一笑置之的带过了。
    褚浔阳说着,就又看了延陵君一眼,道:“当初小王叔的腿脚不便,其实睿亲王的打算也不无道理,总要联姻一门好的婚事,将来她的岳家才能帮衬着支撑王府的产业。说起在教育儿女的用心上,他在这个女儿身上花费的心思只怕都要比花在小王叔身上的还要更多一些。”
    一个家族,想要屹立不倒,总要花费心血去经营。
    说起来——
    睿亲王这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延陵君笑笑,忽而如释重负的长长吐出一口气。
    褚浔阳不解,抬眸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还好你父亲没有在你身上花费这样巨大的心血,倒是叫我捡了个现成的便宜了。”延陵君道,抬手轻轻揉了揉她脑后发丝。
    褚浔阳瞪他一眼,“你这是在讽刺我粗鄙无礼?没有小姑姑那样的礼仪风度吗?”
    “哪有?”延陵君笑道:“我这是夸你率真可爱,如若当初太子殿下真将你叫养成常宁公主那样的话,我就——”
    这段时间,这人是越发有得寸进尺的架势,口无遮拦,什么话都信手拈来。
    听了他的“夸奖”,褚浔阳就不自在的红了脸,再听他后半句话,立刻就是眉头一挑:“你就怎样?”
    分明就是做好了一旦他反说反悔,就要当头给他一拳的准备。
    延陵君看她这副模样,眼中笑意就越发浓烈了起来,弯身下去,双掌撑着膝盖,近距离的仔细打量起她的脸孔来。
    褚浔阳被他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我还是会认定了你!”延陵君却是突然道,不知不觉间,他脸上表情也转为一片肃然庄重,那么一本正经的架势,让褚浔阳也跟着莫名的心口一震。
    她看着他,神色讶然而迷茫。
    延陵君的手指点过她的鼻尖,就在褚浔阳以为他还说些什么更震撼的话的时候,他面上收敛不见的笑容却又在一瞬间莫名开到最绚烂的低声道:“哪怕脾气不好,我家芯宝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呢!”
    这番论调,褚浔阳是头次听到。
    如是被人当头棒喝,先是反应不及的瞬间愣住,然后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本来有些羞红的脸皮更是刷的一下红了个透彻,煮熟了的虾子一样。
    延陵君是很乐意欣赏她脸红害羞的模样了,毕竟在她身上这样的情绪不可多得,仍是弯腰保持一个平衡的视角含笑看着他。
    褚浔阳怔愣过后才是后知后觉的发现——
    她现在和这个人已经没有办法正常交流了。
    怒然的一甩袖,她便是转身就走,步履匆匆,像是跟谁堵着气一样。
    延陵君看着她那样子,就更是直接笑的直不起腰来。
    这个丫头,看着强势霸道,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女孩儿罢了,她的喜怒哀乐,其实——
    只要肯于用心,就都很好掌控的!
    只是——
    到底也是这个生存环境使然,才叫她养成了那样一种个性,总是患得患失,去计较许多男人世界里面的事情,而不肯将这个包袱放下。
    这样想着,延陵君也就慢慢的敛了笑容,眼中有莫名深邃的情绪缓缓的浮现。
    *
    苏逸在那边的小路上站了许久,一直都有些魂不守舍,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回过神来,重新稳定了心绪,继续朝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因为今天过府的客人太多,门口被各家的马车轿子堵的水泄不通,他的马车无法通行,干脆就直接牵了一匹马,从右侧看着没有那么拥挤的巷子里行过。
    拐出了巷子,他才翻身上马,忽而听得那围墙之内有人一声尖叫,是个凄厉的女声,惶恐而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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