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浔阳是听到了这里才完全明白过来褚琪炎的用意——
    不管褚琪枫的母妃是谁,但他现在是褚易安唯一的儿子,这是不争的事实,要只凭一个方氏就想要彻底扳倒他?
    皇帝在时,或许可以做到,可是褚琪炎——
    还不够资格!
    褚琪炎特意将此事渲染,在城中沸沸扬扬的抓刺客,又来当众拆穿方氏的背景——
    为的就是造势,抢占先机,好争取在褚易安回京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能够继续以捉拿刺客为名,掌握部分御林军和衙门的人手,供他驱策。
    这样一来,他手里便是有了更有分量的筹码,来助他一臂之力来夺位。
    “哥哥,他是什么心思,谁人不知?明知道他是借题发挥,我们又何必与他在这里多费唇舌?”褚浔阳上前一步,扯了褚琪枫的袖子,“死者已矣,就是要理论,也不是在今天,他要怎样都随他去好了,皇祖父公正,都不曾因为淳于氏而迁怒你我,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难道还要怕他不成?”
    方氏的这个身份,现在就是他们的软肋和致命伤,除了避开,再别无他法。
    褚琪枫冷冷的又看了褚琪炎一眼,也没再多言,就顺从的任由褚浔阳拽了他离开。
    这边两人才刚下了台阶,就见乐水发了疯一样,跌跌撞撞的从后宫方向奔了过来。
    “不好了,出——出事——出大事了!”他的声音惶恐,恐惧的厉害,因为跑的太急,一路上连着摔倒了两次,最后爬起来,还一瘸一拐的往这边奔来。
    “去看看!”褚琪炎下意识的警觉,对李林使了个眼色。
    李林会意,快走两步,过去把乐水搀扶了过来。
    乐水这一路也不知道是摔了多少次,衣服裤子上面好几处磨损,手上也蹭破了皮。
    他浑身发软,勉强被李林扶着过来,就屁滚尿流的扑倒在地,颤抖道:“郡王爷,世子,不——不好了,出事了,皇上的寝宫——出大事了。”
    皇帝人都死了,尸首也都被摆在了这边的灵堂里,他的寝宫还能出什么事?
    众人满头雾水,大惑不解。
    乐水脸上湿漉漉的一片,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使劲的干咽了好几口唾沫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死了好多人,暗卫——那些暗卫——”
    皇帝身体垮下来的后期,越发的疑神疑鬼,他身边用来差遣的就全都换成了暗卫,这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那些暗卫的身手了得,褚琪炎听了乐水这话也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褚浔阳脑中却是立刻蹦出了一个名字——
    李瑞祥!
    皇帝的那些暗卫不好对付,但李瑞祥握着他们的命脉,要动他们就实在再容易不过的了。
    “我去看看!”褚浔阳道,转身提了裙子就走。
    褚琪枫容不得多想,连忙也追着她去了。
    褚琪炎落后片刻,也不怠慢,赶紧也追了上去。
    一行人片刻不停的直奔交泰殿。
    一路上褚浔阳的也没闲着,脑中飞快的思量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原来以为李瑞祥杀了皇帝,就只是为了逼方氏现身,做最后的了断。
    可是在这之前,他竟然连皇帝留下的暗卫都下手锄掉了?
    这——
    分明也是做了玉石俱焚的打算了。
    他这是不准备活了吗?
    褚浔阳忧心忡忡,提了内力,只一路往交泰殿的方向狂奔而去。
    彼时那殿中内侍宫女也不知道是被李瑞祥支开了还是自主散了,闯进殿门之后,竟是一人影也没有。
    院子里空荡荡的。
    褚浔阳直接进了前殿,前脚才一踏进殿门,就先倒抽一口凉气。
    那偌大宫殿当中,满地狼藉,横七竖八,足有四十五具尸首横死,每个人都表情扭曲痛苦,死不瞑目者,大有人在。
    褚浔阳的脚步在门口那里就猛地顿住,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没有打斗的痕迹,这些人的死,就只能是出自李瑞祥之手的杰作了。
    那么——
    李瑞祥他人呢?
    难道是方氏已经到了?
    褚浔阳的脑中瞬间过了无数个念头,是略微失神了一瞬,后面褚琪枫和褚琪炎就也都赶了来。
    看着这里面的场面,着是两人也都见惯了大场面,也被惊的不轻。
    褚琪枫眉头深锁,侧目看向了褚浔阳,眼中探寻的意味很明显。
    而褚浔阳这个时候却是无暇顾及他的,想着李瑞祥下落不明,心思一动,提了裙子就往后殿奔去。
    褚琪枫哪能放心她一个人进去,只能跟了去。
    而褚琪炎最后这段时间陪在皇帝左右,也洞悉了他许多的秘密,自然也知道他用蛊术操纵暗卫的事。
    最初的怔愣过后,他心里立刻也就有数,满面阴沉的对还在发愣的李林道:“李瑞祥呢?”
    “啊?”李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却有些不明所以。
    “这些人死的蹊跷。”褚琪炎道,不由分说,也跟着跨进殿内,快步穿行进了后殿。
    彼时褚浔阳在后殿没见到李瑞祥,和褚琪枫一前一后已经从偏门离开。
    褚琪炎进去找了一圈,脸色就越发阴沉了起来。
    “世子,这是怎么回事?又没有打斗的痕迹,那些人虽然说是中毒而死,但是以他们的警觉性,怎么会毫无防备的就被人下了毒了?”李林道,怎么想都还是觉得离谱。
    “是李瑞祥!”褚琪炎道,袖子底下的手指用力的捏紧,“陛下用蛊毒操纵暗卫,为了防止他们背叛,特意命人研制了可以牵制那蛊毒迅速发作的毒引子,除了他自己,应该就只有李瑞祥知道了。”
    “李瑞祥?您是说李大总管?”李林还是难以置信,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半晌之后才不可思议道:“可是他为什么——”
    一句话没说完,立刻就联想到皇帝的死因,面上神色就更是骇然,“皇上驾崩的时候就只有他陪在身边,会不会——会不会——”
    暂时也顾不得考虑李瑞祥毒杀皇帝的动机,只就他这作为就叫人心生畏惧。
    而褚琪炎的想法比他则要深远的多——
    如果李瑞祥有问题,那么恐怕就连皇帝当初突然发病的起因都要重新追究了。
    “叫人去找!就算翻遍了整个皇宫,整个京城,也要给我找到他!”最后,褚琪炎道,一字一顿,眼中迸射出冷厉的光芒,周身上下杀意凝聚,看的人头皮发麻。
    “是!”李林被他吓的不轻,赶忙应声去了。
    褚琪炎又在这殿内站了会儿,调整了半天气息方才转身走了出去。
    彼时前面高品阶的官员和命妇也跟过来了一些,文官和命妇们见到这殿中情形,当场就晕死过去好几个,外面也是乱糟糟的一片。
    褚琪炎完全顾不上搭理,直接越过众人,大步从大门离开。
    待到他离开之后,还有许多人没有反应过来。
    褚昕芮也在其中,本来是被殿中情形吓的白了脸,但是她的反应还算镇定,褚琪炎刚走不一会儿也就镇定了下来,拽了身边瑟瑟发抖的丫鬟一把,“走吧!”
    “是!”两个丫头如蒙大赦,赶忙扶着她就要离开。
    褚昕芮转身的瞬间,目光不经意的微微一扫,却赫然发现人群的外围被丫鬟扶着的手脚发软的褚月歆。
    褚月歆的脸色苍白,满脸骇然的表情,魂不守舍,摇摇欲坠,
    虽然这里和她一样的也大有人在,但褚昕芮就是看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奇怪,因为——
    过来的时候,她分明是没见过这个人的。
    心思微微一动,她就放开了轻歌手,径自朝褚月歆走过去。
    “常宁郡主!”褚月歆的丫鬟轻声道,看上去也是惶恐又畏惧的模样。
    “她这是怎么了?”褚昕芮问道。
    “没!没什么!”那丫鬟道,目光闪躲,“我家郡主胆子小,常宁郡主您是知道的!”
    越是看她这样,褚昕芮就越是觉得奇怪。
    何况她这里和丫鬟都说了好几句了,那褚月歆却都还在魂不守舍,根本就没看到她。
    “月歆?”褚昕芮推了她一把。
    褚月歆顿时就如同是被烫了一样,猛的一抖——
    竟然是普通一声直接跪了下去,软倒在地。
    她仓惶的抬头,惊惧不已,仿佛随时都要晕倒的模样,抬头看到来人是褚昕芮才有些缓过气来,低声道:“小姑姑!”
    “怎么回事?”褚昕芮道,心里越发笃定,褚月歆绝对不是被这里的情形吓着的。
    “我——”褚月歆张了张嘴,本能的想要说什么,但随后马上又目光闪躲的避开她的视线,低声道:“没什么!”
    她的丫鬟想要扶她起来,却奈何她腿脚发软,根本就站不住。
    褚昕芮更是觉得奇怪,干脆就亲自弯身扶着她站起来,道“走吧,有话出去说,这里污秽的很,不看也罢!”
    褚月歆借着她的力气支撑,这才勉强站起来,一左一右被人扶着离开,面上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褚昕芮目不斜视的扶着她走,却是时刻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唇角隐晦的牵起一抹讽刺又冰冷的弧度。
    *
    这边褚浔阳和褚琪枫一前一后从后门出了交泰殿的院子。
    褚琪枫这才开口道:“是李瑞祥吗?”
    皇帝身边的内鬼居然是李瑞祥?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褚浔阳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解释,并且暂时也没办法解释,只道:“先找到他再说吧,可能——淳于兰幽今天也会在。”
    她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又看向了褚琪枫道:“哥哥你还是不要跟着去了,省的一会儿尴尬!”
    方氏虽然是对褚浔阳百般算计,但对褚琪枫却是有恩情在的。
    虽说以后要是对上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但是——
    能避免也总要是避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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