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看在眼里,不免担心,想了想道:“公主觉得,那个消息可靠吗?”
    “十有*!”褚浔阳道,想要再喝一口水,却又将杯子放回桌上,远远地推开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安王的确是有那样做的理由,如果长城部落和他之间真有猫腻,他不肯坐以待毙,眼睁睁等着父亲入主军中这是一定的。他手下的那些高手你又不是没有领教过,但凡是他想要动手,那后果就非同小可了。”
    “可是——”青萝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心中疑团重重,“就算他要对世子爷不利,可是眼下世子爷才离京半天,他要下手,为什么不再等两天,等到钦差队伍离的京城更远一些?那样不是会更方便吗?”
    荣显扬才刚走出去半天有余,就算速度再快,离着京城也毕竟太近了,要说风邑会在这个时候就迫不及待的动手——
    的确是不太符合他万事隐忍周全的作风。
    “两点理由!”褚浔阳烦躁的揉了揉眉心,“要么就是为了华城,要么就是冲着君玉!”
    “啊?”青萝一惊,直接就忽略了她的前半句话,不安道:“公主您是说他这一次是故意要借世子爷引驸马出城的?那他会不会要借机对驸马不利?”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了,还有什么会不会的?”褚浔阳自嘲的苦笑了一声,目光深远,看着马车里阴暗的一角,“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至少从明面上看,我反而觉得他是为了华城的因素居多,引开了君玉,他的面前就会少一重阻碍,我和君玉虽然无所顾忌,但崇明帝和风连晟父子却要防备天下悠悠众口,就算心知肚明华城已生异心,也一定要拿出叫所有人心服口服的证据来才能完全彻底的扳倒他,否则的话——恐怕就要适得其反,并且后患无穷了!”
    “这样说来,朝中和安王勾结的人就真的是华丞相了?”青萝思忖道。
    “只冲他对华思媛和华思悦两人的态度上看,他肯定是已经上了安王的那条船没错,并且打着用华思悦在安王身边占位的主意,所以才会对华思媛的所作所为那般愤怒,只是——”褚浔阳说着,就又一筹莫展的皱了眉头,“不过——他到底是不是那个人,我却还是不能肯定的!”
    华城已经倒入了风邑的阵营,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如果说他就是这二十多年来一直隐藏在暗处辅佐风邑的那个人——
    虽然以他此时在朝中的威望地位,的确是有这样的资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褚浔阳的心里却还总是觉得有点怪怪的,但若要追问原因的话,她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所以公主方才才会顺水推舟,让连晟太子先将他拘禁,限制起来?”青萝道,终于对褚浔阳打草惊蛇的举动有所了解。
    “把他关起来,总比让他在外面来的更叫人放心些!”褚浔阳道,用力的抿抿唇角,过了一会儿才一字一顿的说道:“其实——我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借以试探风邑的态度!”
    如果华城真的是风邑背后那个举足轻重的人物,那么华城落网,他就势必要分外重视,并且不惜一切的营救。
    而如果华城就只是他掩人耳目的一个幌子,他就犯不着为了这个人消耗人力物力,大可以继续蛰伏下去。
    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褚浔阳想来就心焦不已,一旦证实华城不是那个人,那就说明那个人还是很深的藏在暗处,他们又得要重头开始,往别的方向再去挖掘线索。
    “可是安王会抢先对世子爷下手,难道不就是针对京城里华家方面的异动而采取的应对措施吗?”青萝道。
    “话是这样说——”褚浔阳思索着,心不在焉的开口,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忽而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马低声,同时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褚浔阳!”
    这个声音是——
    苏逸?
    褚浔阳大为意外,彻底的愣住了。
    青萝也是皱眉提了口气,掀开窗帘往外看去,果然就见那玄衫男子从旁边的巷子里策马二来。
    “是卿水公子!”青萝说道,回头看了褚浔阳一眼。
    “苏卿水?他不是一直在北疆担任主帅,和那些关外蛮夷周旋吗?”褚浔阳心里狐疑,还是没有彻底的清醒过来。
    外面护卫马车的朱远山已经叫停,策马迎了过来,拱手道:“苏二公子,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苏逸颔首,微微一笑。
    他一身的风尘仆仆,明显是马不停蹄赶过来的,此时也无心寒暄,紧跟着就错开视线,看了眼朱远山身后马车,“我去过镇国公府,他们说君玉和浔阳公主都出门了,他们是在一起吗?”
    “没!驸马有事要办,公主在车上!”朱远山说道。
    这个时候,褚浔阳已经冷静下来,命人开了车门,探头出来道:“你不是一直留在北疆吗?怎么突然过来也不打个招呼,是——朝中出什么事了吗?”
    苏逸瞧见她脸上戒备又紧张的神色,赶紧摇头道:“不是!朝中一切安好,你别胡思乱想,我是有点别的事,刚好北疆那边的局面稍微稳定,又有别人接手,所以就亲自过来了!”
    “哦?”褚浔阳看着他,他的神色之间虽然不露任何端倪,但是只冲着他亲力亲为跑这一趟来看,褚浔阳也已经觉得事情很不同寻常。
    “是什么事?”褚浔阳问道:“很着急吗?我们这边刚好也发生了一点意外,君玉这会儿可能——”
    如果映紫找到了延陵君,那么此刻延陵君极有可能是已经赶着出城去了。
    “苏卿水!”褚浔阳的话音未落,后面的主街上,延陵君却是策马拐了进来。
    ☆、第042章 屠戮满门,风启之私
    “主子!”随车跟随的桔红和浅绿连忙行礼。
    “君玉!”苏逸的唇角扬起一个弧度。
    褚浔阳却是皱了眉头,探身看过去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映紫没找到你?”
    “不是!”延陵君道,脸上神色也瞬间转为凝重,“我让她先带人过去了,我不放心,先赶回来和你说一声。”
    他策马过来,探手蹭了蹭褚浔阳的脸颊,然后又侧目看向了苏逸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怎么?因为我这个老友不请自来,所以你不准备招待?”苏逸笑道。
    他面上表情收放自如,但是这么含糊其辞的说话却还是叫人不能轻信的。
    只不过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延陵君略一沉吟,道:“那正好,我有要事必须马上离京一趟,本来还不放心芯宝一个人留下,你来了,就先替我照看她几天吧!”
    “嗯?”苏逸狐疑不解的皱眉,打量了褚浔阳一眼。
    按理说这京城之地的局面也不会是需要他们夫妻两个站出来主持大局的地步,延陵君若是需要外出,褚浔阳跟着一道儿也就是了,毕竟她也不是寻常女子,跟在延陵君身边非但不会成为负累,反而还能帮衬一二。
    “芯宝她——最近有点儿不方便!”延陵君道,目光隐晦的自褚浔阳腹部掠过。
    因为褚浔阳诊出有孕的时间尚短,这几天她又一直不舒服,青萝很紧张,往西越的报喜信函还没来得及发出,也就难怪苏逸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他先是愣了一愣,随后明白过来,眼睛的笑意就带了几分古怪的揶揄味道,笑嘻嘻道:“恭喜恭喜啊!”
    褚浔阳没心思和他计较什么。
    延陵君却为他这调侃略有几分不自在,轻咳一声掩饰情绪,然后就转而正色拍了下褚浔阳的肩膀,“永定侯府被人纵火焚烧,里头的人一个活口也没逃出来,估计是凶多吉少了,这件事,十分的不同寻常,我怕还会有后招,我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几天你就呆在家里,尽量不要出门了,凡事——都有崇明帝和风连晟在前面担着。”
    说到底,就算风邑对他们这些人出手了,也只是将他们用作垫脚石和打击崇明帝父子政权的工具,现在这里的对决,归根结还是风邑和崇明帝父子之间的,虽然不保证他就一定不会再试图拿他们荣家的人开刀,但是只要不主动惹到他的跟前去,余地还是会有的。
    “我都有分寸,你自己出门在外,凡事都要小心些才是!”褚浔阳慎重的点头。
    “嗯!”延陵君微微一笑,就要调转马头。
    褚浔阳垂眸想了一下,就又叫住了他道:“一会儿我让远山把我陪嫁的亲卫调动部分入府,以备不时之需,让卿水公子陪你去吧!”
    说实话,不仅仅是风邑,就是荣显扬,处事的态度也都十分诡异,叫人难以捉摸,褚浔阳此时是真的不确定他对荣显扬出手,到底会做到何种程度——
    是只为了以此来分散朝中崇明帝注意力并且扰乱人心,还是——
    真是也将荣显扬作为铲除目标来看待了。
    延陵君收住马缰,拧眉沉思——
    因为崇明帝的有意限制,这些年风邑在京城之中的根基十分薄弱,他自己似乎也很介意这一点,所以哪怕是到了现如今彼此心照不宣,已经开始互相出手的地步,他的行踪都还没有明着露出来。
    褚琪枫给褚浔阳的陪嫁卫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有他们全面保护,延陵君倒也不觉得风邑会有机可乘。
    他思索着看了苏逸一眼。
    苏逸显然也飞快的将一切的利弊都考虑的一遍,就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道:“我还是陪你走一趟吧,你人不在家,我如果这就寄居到镇国公府,说不定反而会给浔阳公主添麻烦!”
    荣家就是一池浑水,随随便便就容易被人抓住攻击的把柄。
    褚浔阳的目光闪了闪,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苏逸只是敷衍着笑笑,一拍马股道:“走吧!”
    延陵君没再坚持,只对褚浔阳道:“赶快回去吧!”
    然后就调转马头,和苏逸一前一后往后面的主街方向行去。
    褚浔阳皱眉盯着两人的背影看了眼,她总觉得苏逸会千里迢迢跑这一趟过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但是对方既然守口如瓶,她也不好过分追问,索性也就懒得胡思乱想,退回了马车里。
    “公主!我们还是直接回府吗?”青萝问道。
    “嗯!回府吧!”褚浔阳点头,闭眼靠在车厢壁上,待到青萝吩咐朱远山护送陈队继续前行之后方才说道:“这两天你多盯着一点儿咱们自家那边的消息,如果哥哥没有信函送过来,就给我问问,苏逸离开了,北疆那边现在是由什么人在主事!”
    “是!”青萝仔细的听着,顺从应下。
    这边因为是在城里,延陵君和苏逸不能策马疾驰,小跑着到了巷子口,延陵君就又收住缰绳,不很放心的回头盯着褚浔阳的马车上。
    苏逸追上他来,也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道:“一般的场面,她应该都应付的来吧?”
    “嗯!”延陵君明显是心不在焉,应了一声也模棱两可,其实并没有将他的话过心,看着褚浔阳的马车逐渐走远,思绪回笼,就正色看向了他道:“你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是褚琪枫那边——”
    苏逸明显是故意避讳褚浔阳的,所以延陵君才会直觉的以为是事关褚琪枫,才叫他不敢当着褚浔阳的面坦白。
    “哦!”苏逸回过神来,眼底神色就更又深刻几分,他摸着自己的下巴,很是认真的又再思索了片刻,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
    延陵君见状,心里不由的更加重视起来道:“到底什么事?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是需要忌讳的吗?”
    “那倒是不——”苏逸道,重新把视线移到他的脸上,这才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君玉,据我说知,你朝中的那位二皇子殿下最近也一直都滞留在京城之内,对这个人——你的印象怎样?”
    “嗯?”延陵君一愣,眉心就不由皱的更紧。
    他的心思一向活络,却也怎么都想不到苏逸奔袭千里而来,会是冲着那个人前低调,连存在感都很低的风启的。
    “怎么突然提起他了?”延陵君道,随手把玩着手里马鞭,脸上神情却是冷的,“前两天他意外受伤,我亲手替他把的脉,纵使他的头脑再如何的精明灵活,但是陈年旧疴,他的身体状况,也绝对不会允许他登上那个位子的。”
    他早就绝对风启这人不简单了,但那人的身体早年受损,又没有及时调理根治,隐患严重,就算能够磕磕绊绊的生存下去,也是注定担当不起一国之君的重任的,哪怕是他有意展露头角,得到崇明帝的认可,崇明帝心中最合适的继承人也只会是风连晟。
    这一点,毋庸置疑!
    当然,就目前风启的种种表现来看,他确乎也根本就没有拔得头筹的野心和打算。
    “如果是这样,那就更奇怪了!”苏逸深吸一口气,又绵长的吐出,看着延陵君的侧脸,直言道:“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我之所以会马不停蹄的赶过来见你,其实是因为最近刚刚得到了一些线索,很久之前的那件事,我想你的心里应该也还有印象……”
    苏逸言简意赅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
    延陵君握着马鞭的手指骤然一紧。
    他的面容冷肃,鲜见的不带任何表情,目光则是深沉晦暗,盯着地面上原地踟蹰的马蹄,半晌,才声音没什么平仄起伏开口道:“你是说——那件事是他所为?”
    “至少就我手中目前掌握的资料——是这样的!”苏逸道,也是神色凝重,一筹莫展,“我只是想不通他之所以会那样做的理由,又怕来信问你,文字间的意思会有偏差,这才亲自过来确认的。我本来是想,如果他也有心角逐皇位的话,那么他当初操纵策划那件事的目的,就极有可能和他图谋的大事有关,只不过后来因为褚浔阳的介入而叫他的计划出现偏差,这才没有更明显的继续下去。可是如果真的如你方才所言,他根本就无心皇位,那我就更想不通了,他几经周折策动了那样一件事,到底能得什么好处?”
    话虽这样说,但是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就已经就着各种可能都做了详细周密集的设想,显然心里已经有了方向。
    苏逸说着,刻意停顿片刻,深深的看了延陵君一眼,“君玉,如果那件事的本身就和政局无关,那我左思右想,当时可以算是直接受到牵连影响的就是——”
    延陵君没等他说完就骤然抬头,目光又追向了巷子里面,彼时刚好褚浔阳的马车拐过街角,消失了踪影。
    “你是说,他的初衷——和芯宝有关?”延陵君道,虽然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冷静自持,却唯有他自己知道,这每一个字吐出来,都要经过多大的毅力压制,才没叫自己反应出明显的情绪来!
    那件事,毕竟是过去的太久的,苏逸根据种种迹象揣测会和褚浔阳有关,但毕竟中间也是隔了几重的,并没有直接的证据。
    但如果风启的所作所为真的就只能用那一个理由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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