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珍独自走在去衙门的路上,面上难掩慌张神色,可还没到衙门口便遇着了迎面回府的蔺傲寒,一身黑衣在霞光满披的黄昏天里显得格格不入。“慕姑娘?!”蔺傲寒挑了下眉拦下了她的去路,对慕容珍虽然不太熟悉,但是短短的几次见面蔺傲寒能感觉出这个女子的教养非同一般,只是今天这般慌张的神色倒还真是不曾见过。
    而让蔺傲寒肯驻足与之说话的最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慕容珍跟安茯苓的关系。
    “蔺,蔺大哥?!”慕容珍怔了一下,止了步。
    “慕姑娘慌慌张张这是要往哪儿去呢?我记得慕姑娘一向无事去得最多的都是宁府吧。”蔺傲寒笑着道,“不知道你二姐回来了没有啊?”
    慕容珍已无暇去分辩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想套她知不知道安茯苓回县城没有,或是什么时候会回来之类的。
    她只皱着眉头道:“今天安大哥收到一封信,说是我二姐在乡下病重生命垂危,宁大哥却又不知去向,只怕……凶多吉少。安大哥已然连夜赶回去了,可我仍放心不下,所以想来寻我们大姐想些办法,看能不能帮到他们一点。”
    蔺傲寒原本还面带春风笑得很是和谐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他向慕容珍再度求证了一遍:“茯苓病重?!”
    慕容珍点头。
    “宁承烨不知去向?!”
    慕容珍再度点头。
    蔺傲寒脑子里轰的一下鸣响了起来,他眼波一片深暗,那里似是有万般沉重的乌云在卷来浮去让人看不真切,也不敢去直视。
    只稍是一愣之后蔺傲寒连最基本的再见也没有说就踏步急急的离开了,慕容珍看他突然变幻了的脸色也是一时奇怪,但见他离开她又叫住了他:“蔺大哥这是……”
    “去栗阳村。”他冷沉着声音回了一句,头也不曾回。
    慕容珍心里翻江倒海,一瞬时并想不过来太多,但脱口而出的话连她自己也惊到了:“可否带上我。”
    让她惊讶的是她心里的想的是她不想跟安靖分开,特别是在这最最特殊的时间段里。
    蔺傲寒转头看向慕容珍,慕容珍满脸的惊慌之色似是在恳求,他想了一下,最终点了头,算是看在慕容珍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给他的回礼吧,而陈如雅那边再无人提及,当下最重要的便是奔赴往栗阳村去一探究竟。
    ……
    本来从县城回村正常情况下坐牛车一天的时间,马车的话半天的光景便能到了,安靖一路策马扬鞭只求更快,可惜因为越走天越黑,他也不得不小心翼翼放慢了脚步。
    而另一边蔺傲寒也是策马而来,一路狂奔,上马前他便对慕容珍道:“虽然路途近但是我会一路狂奔以求快速到达,所以路上绝不会照拂于你,你既然要去便自己想法子用尽一切力气跟上来吧。”
    慕容珍凝眉沉重的点了一下头,骑马什么的对于她皇家女儿来说根本不是难事,她也曾是跟随父皇去皇家猎场围猎过的,还把好些贵公子比下去了呢,虽然不知道这中间有没有那些贵公子想讨好她而放水的成分,但她精于骑射也是自小就有的一些工夫。
    星夜上路,满天繁星如长河般璀璨,放着让人耀目奢华的光芒,空气里仍然还有一丝丝的暑气,远远的青石板路道上,风吹过扬起那石板中间夹缝生长的青草,突然马蹄声急急而来,哒哒哒一阵飞奔而过。
    “驾驾驾——”他们都急不可耐。
    蔺傲寒的目如寒夜的狼,孤独深沉得让人可怕,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若是一切消息有误也就罢了,若是真的,他必要亲手剐了宁承烨那混账东西。
    而就在这边星夜兼程而来的同时,另一边的村长也早就雇好了人守在了安靖必经的道路之上,他的目的无非就是将安茯苓最亲近的亲人引出来,然后半路伏杀,他要给安茯苓最沉痛的一击,看到时候宁家还敢不敢小看他。
    不过他的计划很不错,只可惜他猜中的一点却没猜中第二点,那便是蔺傲寒的存在,以及蔺傲寒对安茯苓的痴心。
    蔺傲寒跟慕容珍一路狂奔,可眼见着要穿越一片树林之时跑在前面的蔺傲寒却突然急急减速,慕容珍也不得不跟着减速下来:“怎么……”
    “你听。”蔺傲寒横眉冷目道,“前方有人厮杀。”
    习武之人向来比常耳目更聪一点,慕容珍只是呆愣着,蔺傲寒咬牙似已听出那杀伐声中的关窍,他道:“一群人对一个人。”
    慕容珍愣了一下,道:“蔺大哥,安大哥回村的话是否也会走这条路?”
    听了慕容珍这一句话蔺傲寒眸光一闪,他道:“去看看。”说着二人策马而起,灰尘在星夜下弥漫开来。
    果不其然,暗夜的树林里,飞花走叶,群起而攻的对象便是安靖,这些蒙面的杀手皆是村长花了大价钱从一个江湖小子那儿找来的,二三十个人虽然武功并不见得多入流,可人家胜在人数多,一把将安靖团团围住,纵安靖武功超群一时之间却也奈何不得如此多的人。
    几番厮杀下来安靖已然肩上腿上都受了刀伤,按说只是一点刀伤还不足将堂堂习武的七尺男儿如何,但安靖却越发觉得眼前昏暗,他很清楚这种感觉跟天色渐晚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也就可以肯定的说,是这群蒙面杀手的刀有问题了。
    “安大哥。”慕容珍急切的叫了一句,看着他满身是血一脸阴骘的立在那群人中间,暗夜的风吹得满空气里都是血腥味在飘散,星光透不出这层层密林,只有点点光漏渗透进来。
    蔺傲寒二话不说也抄起了随身配剑果断的加入了这场杀伐……
    二对群,虽然胜算仍是艰难但他们二人都是平时精于练武者,比这些不入流的家伙还是好很多,安靖来不及去对慕容珍说什么,只对蔺傲寒道:“小心他们的刀,怕是有毒。”
    一场混战在树林里展开,好在这是在晚上早已没了过往行客,若是在白天,有人经过的话必能听得这边惨叫声连连,刀光剑影不断,血腥味冲天而起,似是一场修罗地狱在人间展开。
    对方是有备而来,不仅刀上涂了毒,还有不少的阵型来对付他们,即便又多出一人也不见丝毫慌张,原本之前安靖还想着不要轻易起杀戮之心,所以处处留情这也是他之前会受伤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但在见识了刺杀这类真实的恐怖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还是幼稚了。
    好在蔺傲寒跟他不同,从小在一个比较黑暗的圈子里打滚,出了这种事他二话不说出手就是杀招,一剑数人,染红的长剑一滴滴如绽放的蔓株莎华。
    慕容珍向来知道人心险恶,这是皇宫深苑的生活教会她的第一招,但如此血腥的一面却是她有生第一次见到,她害怕她恐惧,但她更担心,所以即便再难受胃里再翻腾她也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修罗血场,她要确定安靖不会在这场屠杀中受到伤害。
    ……
    对战一直到过了子夜才结束,满满的红血地,染红的高丈大树,飘落的腥红落叶,入目皆是一片恐怖的黑红还有满地可怕的尸体。
    而蔺傲寒跟安靖仗剑而立,喘着粗气立在尸体的正中心,犹如两尊修罗面世。蔺傲寒很小愣愣的护着自己,加上有一开始安靖的提示他没有碰到对方的剑,除了累到了极点并没有其他感觉,只是安靖中了刀伤和毒,此刻再也支持不住晕倒了下去。
    他没有倒在那肮脏的血泊里,慕容珍早在战斗一结束便下了马,她奔过去接住了安靖,她紧张的看着他,他微弱的笑了笑,终是闭上了眼。
    而安靖再度睁眼却已是一天后的事情了。
    不知名的客栈,干净的床单被套,轻柔的白色丝绸床帐,安静闲逸的家居摆设,屋中央的黑木小桌上还有一盆金盏兰,开得那么灿烂而夺目。
    门被一双小手轻柔的推开,慕容珍顶着染着淡愁的一双眼端着苦气散发的药碗走了进来,见床上的男子正睁着双圆澄的眼睛看着自己,她转忧为喜笑了起来:“安大哥,你醒了。”
    扶安靖从床边坐起,慕容珍将药碗推过去:“刚好,先把药喝了吧。”
    安靖看了一下自己身体衣服穿得很规整,肩膀和腿上的刀伤都包扎过了,只是仍有一股隐隐痛觉在翻搅,他点了下头一面仰头吞了药,一面又问:“我们这是在客栈?我睡了多久了,为什么还没回村里。”
    按说栗阳村离县城挺近,要不了半天工夫准到的,看外头天光显然已是大亮,经过了夜,就是爬也爬到村里了啊。
    慕容珍低垂了一下头,只道:“安大哥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你不要慌,我慢慢给你说。”
    安靖放下药碗看着她一脸凝重的样子,据慕容珍所说原来那晚对付了那一群杀手之后,安靖因中毒晕倒,当即他们也不敢再多赶路寻了最近的一个小客栈住下,蔺傲寒也连夜寻了大夫来。
    可也仅仅只是寻了大夫过来,之后他便又马不停蹄的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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