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出于什么心态宁承烨最终决定去见这个所谓的主子,毕竟人家还了他的玉他也得道个谢吧,二来这玉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总是让宁承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隐隐的他又想起了之前那们雕刻的大师傅在芙蓉阁跟他和安茯苓说的话……而且,对方这个主子显然已经注意到他了,他一味的躲避怕也不是个事吧,不如直接面对吧。
    何意楼的二楼雅间之内,竹帘隔开两道,墨石板之上铺陈开一组组的茶具,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繁复得让人看得眼花瞭乱。
    阳光从客窗户照进来,一束束光照得有人些晕眩,一盆墨兰悄然在窗户口绽放,美丽而静好。
    桌前坐着一个中老年的男子,华衣美服不毕论,眉轩气昂精神看着倒还是不错的,他一面倒着一杯青绿的茶水一面对进屋的宁承烨示意招手了一下:“坐。”
    声音混厚底气十足,而且他一直未曾看宁承烨一眼,那将宁承烨带进来的男子也什么都没有说就退出去了,自然不忘将门关好。
    宁承烨在那男子对面坐下拱手一礼:“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
    那人微微抬眸沉沉的将宁承烨盯了片刻,随后道:“我姓宁。”
    “哦,那倒是同姓,还没有谢过宁老先生特意差人送还玉佩,再次感谢。”宁承烨再次一礼。
    “你是随你娘姓的,还是随你父亲姓的。”这位宁老先生说话向来滴水不漏,即便他发了疯似的想要了解宁承烨的一切,甚至早在这之前他也已经派了人把宁承烨调查了个彻底,但有些事还是想要从宁承烨嘴中亲自验证。
    但他又不想问得太过明显,所以才九曲十八弯的问,还不能让宁承烨发觉分毫。
    宁承烨怔愣了一下,只觉得这个老头儿有些无礼,开口便问这样的问题而且到现在为止他仍是还没抬眉正经看自己一眼呢,真正的那些达官显贵难道就是这副德性?
    不过看在别人物归原主的份上宁承烨也不过多计较,反正谢过这一回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所以别人的为人作派他也就懒得去深究了。
    “听我娘说是随父亲姓的。”宁承烨微微一笑。
    “听你娘你?”那人挑了下眉,在不知不觉中牵引着宁承烨的思绪。
    宁承烨并不知来人的心思,只当他是一时来了兴趣,他无所谓的耸耸肩只道:“说来好笑,其实我并没有见过我生父,我是我娘一手拉扯大的,可惜我娘也逝去多年了……”
    说到这儿宁承烨沉闷了一下,似是不想再说下去,宁老爷子自然也看出来了宁承烨的心思,他眉头皱了一下终是抬头看向了宁承烨,他递过去一杯刚亲自沏出的茶水,道:“所以你自小便跟你娘生活在乡下?”
    宁承烨点头,饮了一口茶叹了口气,起身道:“宁老爷若是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宁承烨作势要走,那宁老头儿又道:“既是如此,那你如何会拥有这样好的玉呢。”
    这个问题安茯苓也曾问过,他耸了耸肩只道:“我娘给的,说是我原本的家境还算可以,大抵是后来家道中落了吧,反正那些事我也不可能知道了,也就那样吧。”
    宁老爷没有再问什么,任由下人带着宁承烨离开了,等到送走了宁承烨下人回来时,见着自家主子那凝眉沉重的样子,他知道这是他家主子在思考着问题。许久,屋里沉默无言,直到宁老爷深深叹了口气。
    那下人才上前回话:“王爷,人已送走了。”
    他默然点头,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人却是谁也不曾想到会是当今盛极一时的平南王爷。他叹气道:“这段时间调查得也差不多了,错虽是不会错,只可惜了他一直流落于市井未曾接受过正道的教育。”
    “不过属下看世子在经商处事一道却也有着独特的见解,不愧是虎父无犬子,王爷如此,世子也绝不会差得太多的。”
    “但他那个媳妇……”平南王双眼眯了一下手指磨砂着茶杯边缘,“配不得他,如此身份,将来只会成为他的阻碍。”
    屋里一时静下声来再没有人说话,平南王的心思也并非常人可以揣度。
    且不说这边的平南王的各种想法,另一边宁承烨也并不是木偶,那个姓宁的老头儿明摆着的不想让人猜度其身份,但他的富贵从他的气度跟一身穿着也可以想见一般。
    只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感兴趣,宁承烨一直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他,现在出了何意楼的大门他才想起竟是不久前到他酒楼吃过饭的一个奇怪的京城贵客,当时只是觉得他气度不凡非常人可比拟。
    而且……宁承烨记得他还不全是因为这个,毕竟出入茯苓酒楼的贵客也是不在少数的,真正让宁承烨有印象的还是缘自这块玉,如果宁承烨没记错的话,他记得当时这宁老爷子的身上也戴了一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玉。
    想到这儿宁承烨忍不住又拿出自己那块玉来看了看,端详了半天这也确实就是自己那块无疑了,心里一肚子的猜想却总觉得好像没有抓到实根,虚浮在半空不知道哪里是头哪边是尾,这感觉让他很无力。
    晚上回去跟安茯苓提及此事时,安茯苓也觉得很奇怪,拿着宁承烨那玉反复的看了又看,只道:“这东西当时丢得奇怪,如今又回来得奇怪,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呢。”
    宁承烨坐在灯下看着一卷书,其实他的心思也全然都不在那卷书之上,只叹了口气:“把这玉收起来吧,倒不必再枉费心思找人打磨新玉了。”
    安茯苓没说什么,拿了个盒子把宁承烨的玉收好,她道:“我心里总是有些慌慌的,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相公,会不会你的父亲是一个……”
    “我们睡觉吧。”有些事情宁承烨不想去猜想,他拉着安茯苓的手道,“娘子,不管如何我只要有你就够了,其他的什么都不会改变,你记得这一点就可以了。”
    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让安茯苓没底的心也稳重了起来,像是飘在半空的蒲公英终于找着了落地的土壤,她笑了,倚在他肩头道:“嗯,我信你。”
    这两天华氏倒是难得的平静了不少,大抵安靖的话还是有些作用的,加上虽然安茯苓没有发话,但是安靖却发了话不许以后花月再过份接触老太太了,这样一来少了一个暗中怂恿的,宁承烨又暗中塞给安大一大把银子要他带着华氏天天出门玩,反正往死里玩,不玩累了不回来。
    如此一来华氏倒是一时半会儿也没那空闲来理会安茯苓跟宁承烨的房中事了。
    这天安靖在房内提笔挥毫练着字,有小厮进来报说:“安爷,慕姑娘来了。”
    “快请进来。”安靖笑着放下了笔又亲自迎到了门口。
    慕容珍算是宁府的常客了,而且她每每来总是打着要跟安靖切磋诗文的幌子来找他,其实不管是宁承烨安茯苓还是谁都看得出来,慕容珍跟安靖算是两情相悦只是都没有说破罢了。
    慕容珍手里抱着一卷画笑盈盈的拾阶而上,安靖忙迎她进屋:“见你这两日气色好多,想来是调理过来了。”
    伺候在一旁的青青抢了话头道:“可不,要知道我们小姐自小到大都是别人伺候她的份,什么时候伺候过别人啊,要说安爷你啊可真是捡着大宝贝了。”
    之前在村里安靖受了伤又中了毒慕容珍不辞辛苦的照顾了好几个日夜,人也跟着憔悴不少,回来可不得好好将养些,之前两日安靖客栈瞧她时都还有些焉焉的,今天能出得门来想是好多了。
    “青青。”慕容珍瞪了自家丫鬟一眼,这丫头就是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什么话都往外倒,又对安靖嫣然一笑,“其实只是怪我太娇气了,并没有什么。”
    安靖尴尬了一下,但看到慕容珍笑容的那一刻突然又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了,进了书房他道:“只要你没事就好,妹妹昨天还在说要给你炖些补品送去呢。”
    “让二姐费心了。”慕容珍说着又拿出自己与里那画卷在书桌上铺陈开道,“对了,我今天带了一副我前两日画的一副大源场景画,就是取的街边一景,想拿来给你瞧瞧好不好。”
    慕容珍的画比较写实,古老朴素的街道两边高楼林立旌旗飞扬,街道之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小孩跑,姑娘笑,各种小摊小贩热闹非凡,光是隔着画便总觉得能听到街道上热闹的各种叫卖声,说笑声一般。
    而且色彩饱和度高很鲜明亮眼,日光像是真能晃花人的眼一般,空气里还有微微飘动的不知名的花瓣,安靖一时看得呆愣,只赞道:“珍儿的画果然非同一般,走笔用心,线条流畅,半点没有女儿家的扭捏,很难得。”
    “毕竟是来大源一回,还是想取点景画了点念想回去。”慕容珍笑着说,“要是你也觉得好,不若在画上给我题两行诗吧。”
    安靖没听到她后面说什么,只前面的话便让他愣住了,他问:“你……这是要走了吗?”
    “怎么?安爷你这是舍得啊还是不舍得啊?”青青在一旁嬉笑问。
    安靖一下就噎住了,尴尬的脸上浮起一抹红色,慕容珍就更不用说了一时间越发脸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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