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放说:“买这孩子的那家人找全村都借了钱,人丢了,自然全村的人都出来找。”
    江沅感叹:“对!还是四哥懂。”
    司放感慨:“我也算是本地人,这种事儿太多了,都一个路子。”
    那些人私自在路上设了路障,搜查每一辆过路车,深山老林的,一个小孩自己跑不出去,肯定会跟过路的车一起出去,那些人都想到了,于是江沅和冷峯当场就跟全村的人干了起来,那些人还用粗树枝挑摩托车轮子,得亏他们两辆摩托车都改装过,足够皮实,直接把树枝碾碎了,才勉强靠蛮力冲出路障,而后还不敢把小孩交给当地的派出所,怕是一伙的,一直骑到庆安县,把孩子交给县公安局的人,做了笔录后才回来。
    这段经历听起来惊心动魄,江沅讲完了一时激动的情绪还落不下来,拍着冷峯的肩膀说:“真多亏了咱峯哥,要没你这身手,我还真不敢跟这帮人横。”
    冷峯丝毫不为所动,拨开江沅的手说:“以后擦屁股的事少搭着我,要做好人,当英雄,帮这个救那个,有这个心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庙。”
    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有意无意,冷峯的眼神掠过别冬。
    江沅还是嘿嘿笑着,不搭话,说:“你就是嘴硬,哪回真有事不是跟我一起上?”
    冷峯挑了挑眉:“那我还能看着你被人弄死?”
    他们聊事的时候,别冬一直没说话,闷头吃肉,那盘他亲手切的火腿一片没吃,只吃锅里涮好的肉,他喜欢吃热的,烫的。
    这时他突然问:“那些人,买了孩子的人,他们死了吗?”
    几个人有些愕然,冷峯淡声说:“没有,要死了人,我们也回不来了。”
    别冬没说话,继续吃了快肉,然后说:“但他们该死。”
    作者有话说:
    这本没存稿,心里好慌啊哈哈,先更慢点攒点存稿,可能要下半周再见了~
    第4章 人狠话不多
    冬夜里有肉吃,有酒喝,还有暖炉,几个大男人可以一直聊通宵,别冬插不进话,他也不想说话,靠墙听着聊天打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江沅把他推醒,带着醉意跟他说:“回屋睡吧,在这儿睡着凉。”
    别冬揉着眼点了点头,起身直接往储藏间去,江沅在背后叫他:“你去哪儿?怎么往那儿去,那是放杂货的。”
    “我一直睡那儿,床我收拾出来了。”别冬喝了许多酒,没醉但有些懵。
    江沅立马起身,二话不说拽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到角落的一间房门口,推开说:“你住这儿,这间房本来就是专门给义工留的。”
    别冬刚来的那个晚上看过所有房间,这间他也看过,格局摆设物件跟正常客房一样,只是窗户对面是一堵墙,不够敞亮,现在江沅执意让他住这儿,他也没再犟着,说:“那谢谢沅哥了。”
    剩下三个男人继续碰杯,司放朝别冬睡觉的屋子方向看了眼,感叹说:“这家伙,有点意思。”
    江沅舌头都有些大了,嘿嘿笑了声,又垂头想了会,说:“他变太多了,差点没认出来。”
    司放说:“在我那儿帮厨干了半个月,干什么活都一把好手,利索,但除了干活以外,问他什么都像哑巴,锤不出三句话。”
    江沅指了指司放:“四哥,你这忒不地道,白使唤小朋友呢,哪有干帮厨就只管饭的?”
    司放耸了耸肩,说:“不知根不知底的,谁敢就这么招呼进来,还是看你面子才管饭,前面就当试用吧,后边他要还肯去,也给开工资得了,放心,委屈不了人。”
    江沅这才满意地砸了咂嘴,环顾四周,看了看院子又看了看月亮,说:“我不在家,这院子倒比我走的时候还干净。”
    “那是,小冬一天扫三遍呢。”司放又肯定道:“你这小义工找得真不错,起码在本地找不到这样勤劳干活还不多话的。”
    他认真看着江沅,若有所指地说:“别乱来,要珍惜。”
    江沅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一直闷头喝酒的人突然出了声,冷峯说:“他不合适。”
    江沅一愣,大着舌头问:“怎么不合适?”
    冷峯也看了眼别冬睡觉的方向,沉声说:“他刚问那句话的时候,你没看他眼神吗,像野兽一样,凶,不服管,危险。”
    “凶得过你?”江沅酒劲上来,嗤了一声,朝冷峯怼回去:“我看他也没说错,那帮拐孩子买卖孩子的,就该死。”
    “他说的该死,跟你现在说的该死不是一个意思。”冷峯看不出情绪,语气却极其肯定:“他的该死不是在嘴上说说,是如果他在现场,真会要那些人的命,你懂吗?”
    江沅一愣,回想了下别冬说话的语气神色,不以为然地摆手说:“你神经病啊,他说句该死你就当真了?你怕什么?再说了,这儿不还有咱们四哥呢嘛,谁能在四哥面前横起来?”
    司放却像是认真想了想冷峯说的话,而后说:“还别说,小冬身上的确有股狠劲儿,人狠话不多就这儿的吧?”他朝冷峯抬抬下巴:“跟你一样。”
    冷峯没说话,司放又说:“沅儿,小冬跟你上次找那个白斩鸡男大学生义工可不一样,你要再胡来可得小心着点儿。”
    江沅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差点跳起来,张口结舌地辩解:“我哪有!上次我也没胡来!我做什么了我?”
    “那人家被你吓得连夜逃跑?”司放叼着烟眯着眼问。
    “那是他神经过敏!我特么真什么都没做。”江沅没好气地低吼。
    司放笑:“估计人家上网查了查你的来路,知道你的光辉事迹后赶紧溜号。”
    一说这个,江沅没了脾气,一脸苦笑加无奈,努力澄清自己:“别说以前了,对小冬我真没你们想的那么龌龊,我压根就没想怎么样,他来这儿也不是我让他来,是他自己想来,我帮帮他而已。”
    司放盯着他看,一副看破还非要说破的神情:“得了,从你今儿一进门,看到他第一眼的眼神就不对劲,跟看别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你别弄那么明显。”
    江沅无可奈何无话可说,都不耐烦了:“好了知道了!你们都说了他凶,他要是不愿意,我难道还能用强?”
    司放一杯酒下去,低声骂道:“你他妈开这个破客栈就是为了方便你搞破鞋,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把刀都快把你命都割没了你还不放手,好好的大学老师当着,非要去搞学生,还是个男的,还被老婆当场抓包,你说你……”
    江沅快抓狂,硬碰硬地说:“陈年旧账提它干嘛,我现在挺好,比那时候自在,起码喜欢男的就喜欢男的,在这儿谁也管不着我。”
    冷不丁地,冷峯在旁边来了句:“什么时候你把婚离掉了再说这话吧。”
    江沅一下蔫儿了,这是他的心病,他这婚就是离不掉,女方不同意,他自己家里也护着女方,他只能自我放逐自我逃避来了梨津,两年都不归家,两边都死耗着。
    他没底气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始终还花着家里的钱,以前做大学老师本来就没什么钱,全靠做艺术品拍卖的家里撑着,后来出了事,跑到梨津来开客栈,启动资金还是老妈偷偷塞给他的,其实老头也知道,睁只眼闭只眼,觉得儿子只要跟家里断不了经济支援,迟早会被招降。
    这也是冷峯一提起江沅的“热血好心肠”就冷嘲热讽的原因,自个儿都自顾不暇,一屁股烂账,还到处当英雄,救这个帮那个,什么妖魔鬼怪都收进来,自己有那个庙吗?
    气氛一下闷了下去,几个人喝了几口闷酒,江沅忍不住咕哝:“好好的,提这个干嘛,又不给我支招,回回说起来就开嘲讽,有你这么当哥们儿的……”
    冷峯却根本不为所动,却问:“那个谁,别冬,知道你喜欢男的?”
    江沅又快跳起来,手指压着嘴唇比划了下“嘘——”,沉声辩解:“当然不知道!压根就没聊过这个!你们开什么玩笑?我印象中他还只有13岁,我特么又不是禽兽,是这会看到人才发觉卧槽已经这么大了。”
    一圈人沉默,江沅忍不住感叹:“还特么这么好看!”
    冷峯的神色淡淡,像在走神,江沅却被勾起了回忆,说:“阿峯,你还记得我当年画过的那幅画吗?就是我唯一一副被美术馆收藏的作品,画的就是13岁的别冬。”
    继而叹口气:“你刚刚那么一说,我再想起那幅画,也觉得好像真的不是一个人了,你说他怎么变化那么大?”
    冷峯当然说不出原因,他没见过13岁的别冬,但他见过江沅那幅画,那是江沅最好的作品,冷峯当时也被画里的男孩感染,那双眼睛会笑,有光,在森林里轻灵地奔跑,像一只鹿,或是精灵。
    而不是他们现在见到的这个人,眼里也有光,却是凶光,像一只被关了很久的猛兽,语言功能都丧失了,浑身竖起看不见的尖刺,时刻紧绷防备着,却又让人觉得他在用全身的凶狠来压制住心里真正的感受,让人莫名地……
    冷峯不知道这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想起这么一个人就觉得难受。
    凌晨三点多,冷峯回到自己的住处,一间巨大的,仓库改成的工作室和睡觉的地方,空空荡荡地,两年前跟江沅一块来了梨津,但两年了,什么作品也没做出来。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他知道自己有某些障碍,称得上严重,甚至名义上他认为自己已经脱离了所谓“艺术圈”,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艺术家。
    江沅说他刻刀用得比筷子还好,不算夸张,在他还没学会用筷子的时候,已经被同是雕塑家的老爹逼着拿起了刻刀,但现在,冷峯看着一排黯淡蒙尘的工具,他的手已经生了,心理上的尘埃比工具上的更多。
    他跨不过那些障碍,便听之任之,在梨津的两年不算沉沦,只是日升日落,毫无作为。
    但这个微醺的夜里,冷峯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久违的,因为太久没有浮现过而显得陌生的冲动,不多,只有一些,他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拿起刻刀,转而支起一块很大的画板,随意调了调油画颜料,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几乎凭着直觉,刷刷几笔下去,冷峯都还没想清楚自己要画什么,画板上已经出现了一双眼睛。
    像人,又像兽。
    他扔下画笔去睡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近中午,白天热,冷峯没穿上衣,直接套了条裤子从楼上卧室下来,赫然看到一双似人似兽的眼睛望着他。
    他已经忘了昨晚画过的东西,一束强烈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正好打在那双眼睛上,流光溢彩的刺目,冷峯站着瞧了瞧,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又上来了。
    转身戴上拳击手套,到角落里狠狠打了一通沙袋后,汗水淋漓地又回到画架前,感觉那双眼睛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这么一通折腾后,冷峯发现心里的躁意没少,反而更凶了,于是甩了拳击手套,随手扯过一块盖雕塑的布,兜头遮住了画板,把它推到了角落。
    再也不想看见。
    作者有话说:
    有些人,话不要说得那么早~
    以及,小冬跟江沅没有什么狗血瓜葛的~以后也没有
    第5章 鸡飞狗跳
    司放跟别冬聊了下,别冬还愿意继续在他那儿帮厨,于是谈好了工资,每天中午和晚上饭点的时候过来,一个月1500。
    江沅那儿也给开好了价钱,一样的1500,别冬觉得客栈的活儿不多,整理打扫他一个早上就能干完,江沅也不管他空余时间干嘛,别冬觉得这钱拿得不安心,便问还有没有什么他能做的。
    江沅开这客栈不为赚钱,只为自己有个地方待着,经营得有一搭没一搭的,闭门歇业是常态,但别冬这么跟他说,江沅摸了摸头,随口说:“那就……你有空就带着多经营经营吧,要有客人来,每个人的房费给你10%的提成。”
    这话说得也不上心,只是看小朋友这么积极,随口应付而已,但别冬挺上心,他觉得这么大的院子和房间都空着,心里难受。
    只是一时半会的,他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客人来。
    司放经营饭馆比江沅用心多了,几乎算得上是随园路上生意最好的饭馆,他也没做宣传,纯口碑就做到了这效果,别冬在那儿吃了大半个月,也承认司放做饭好吃。
    司放做饭其实不讲究,大开大合,炒菜的时候一股江湖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扔了锅铲抄起砍刀去砍人,但就是好吃。
    食客们回头会在网上发帖发图,说随园路上有个“浪人大叔深夜食堂”,司放不上网,都不知道自己其实在网上还挺红的。
    司放做给食客们的菜在别冬看来都是胡乱对付,但有时候他会格外认真地做那么一两道菜,花几个小时炖一锅汤,仔仔细细煎一条鱼,蒸一盒排骨,然后精心摆盘,装在专门买来的保温盒里,叫别冬送去一个地方。
    也不说那是什么地方,只给一个地址,说到了如果人不在,放门口台阶上就行。
    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别冬去了两回都没碰见人,食盒搁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回来时司放虽然没说话,但眼神有询问的意思,别冬只得说没见着人,按你说的放好了。
    第三回,别冬去的时候,刚敲了敲门,里头就打开了,是一个女人。
    别冬一愣,然后把手里的饭盒递过去。
    女人看起来不算年轻,但也不大,估摸着30出头的样子,脑后盘着一个低发髻,打扮得清爽利落,周身没一点装饰很朴素的样子,面上有股暖意,她没接饭盒,淡淡地说:“四哥让你来的?”
    别冬听她话说的样子,跟司放像是旧识,点了点头,女人朝后退了一步,说:“进来坐坐吧。”
    别冬进了院子,很窄的一间,屋子也不大,一个客厅和一个用屏风隔开的卧室,女人给别冬泡了茶,别冬把装着红枣山药乌鸡汤的饭盒放在桌上,简单地说:“凉了就不好吃了。”
    女人笑了,坐在别冬对面,还是淡淡的神情,声线柔软,话却有股不容置疑的笃定:“回去跟四哥说,以后不要再送了,他也好,换人送也好,都不要再过来。”
    按别冬的性子,这本不关他事,他只需要把话带到就好,但不知怎么,他对这个看起来像姐姐的女人有股莫名的好感,于是问道:“为什么?你不喜欢四哥做的菜吗?很好吃的。”
    女人点点头:“我吃过,吃腻了。”
    别冬愕然,女人问他:“你是新来的吧?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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