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是心甘情愿的嫁给你。”她轻轻的开口,也不好意思去看贺季山的眼睛,唇角噙着甜美的酒窝,这一句刚说完,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一层,长长的睫毛轻柔如娥,在月光下扑闪着,简直要闪到贺季山心里去。
    贺季山站在那里,面容逆着光,整个人透出一片淡淡的阴影,乌黑的头发下,那张英武的容颜是极其深邃英挺的,他没有说话,只对着沈疏影微微笑了笑,那一笑间,却是无声的落寞。
    “季山,你怎么了?”沈疏影凝视着他,柔声问道。
    男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伸出手,抚上沈疏影的脸庞,微笑道;“明天我要出门一趟,可能要过些天才回来,你带着囡囡留在枫桥,外面现在不太平,记得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你要去哪?要去多久?”沈疏影问道,那一双清澈的瞳仁中,弥漫着的满是不舍。
    贺季山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我这还没走,你就舍不得我了?”
    沈疏影被他说的脸庞一热,只将眼帘垂下,心里却怎么也不放心,只小声的开口;“那我和囡囡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小心些。”
    “你放心,把事情处理好,我就回来。”贺季山抵上她的额头,眸子里漾着的,是深不见底的情意。
    “我上次看了报纸,听说江南的刘督军趁着这次内乱,领兵北上,孟家的旧臣还逼着你娶孟静蓉,为了我和孩子,是不是很让你为难?”沈疏影声音轻柔,说完这一句,终是忍不住抬起小脸,向着贺季山看去。
    “别说傻话,你是我的女人,囡囡是我的女儿,哪里来的为难二字?”贺季山轻语,大手扣住她的纤腰,贴近她的耳旁温言抚慰道;“好了,别瞎想,把自己和女儿照顾好,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们母女两都要吃得白白胖胖的,嗯?”
    沈疏影依偎在他的怀里,听了这话便是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她点了点头,柔声道;“那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囡囡昨天还说,等你什么时候有空,要我们带着她去公园。”
    贺季山的大手轻抚上她的头发,闻言只点了点头,笑着说了声;“好,等我回来,咱们就去。”
    两人温存片刻,沈疏影趴在他的胸口,却是小声呢喃着他的名字;“季山....”
    “嗯?”
    “你会不会有一天,为了天下,放弃我和孩子?”她的声音那样的小,几乎让人听不清楚,仔细听下去,却依然可以察觉她声音里的轻颤。
    贺季山眸心一沉,他一语不发的将她的身子揽的更紧,隔了半晌,方才道;“如果没有你们母女,我就算得到了这天下,又有什么意思?”
    他捧起她的小脸,笔直的看着她的眼睛,道;“沈疏影,你记住,你和孩子是我贺季山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我是想要这个天下,但为了天下,就要我放弃你和孩子,你未免也将我看的太低。”
    沈疏影的眼眶顿时一红,轻轻的说了句;“我很害怕,我怕你会娶孟静蓉,怕你会抛弃我和囡囡....”
    “傻瓜。”贺季山打断了她的话,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便封住了她的唇瓣,将她余下的话尽数堵住,沈疏影闭上眼睛,伸出胳膊环住了他的腰,那样的温暖让她舍不得撒手,唯有那淡雅的百合香,融入到彼此的呼吸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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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疏影醒来时,身侧却是空荡荡的,她一怔,眼见着窗外不过鱼肚白,贺季山却已是不待天亮,便离开了枫桥。
    她默默的坐了起来,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也不知是坐了多久,就听屋外响起嬷嬷的声音;“夫人,您起了吗?”
    沈疏影回过神来,匆匆去打开了房门,嬷嬷看到她,便是谦卑的一笑;“小姐醒了,闹着要见您。”
    沈疏影听着,心里便是一软,只回房换了件衣裳,刚走到大厅,就见囡囡已经是穿戴整齐,两个老妈子一人端着点心,一人拿着牛奶,正好声好气的喂她吃早餐。
    囡囡见到妈妈,便是从小木马上跑了下来,奔到母亲的怀里,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妈1
    沈疏影笑了起来,蹲下身子将女儿唇角的碎屑拭去,从老妈子的手里接过点心,亲手喂起了女儿。
    枫桥地处僻静,因着是贺季山的私宅,除了贺季山的亲信侍从,外界向来不知道还有这一处的所在,更兼之贺季山离开时,留下了大量亲兵,只将一个枫桥守的里三层,外三层,说是固若金汤也不为过。
    沈疏影带着女儿,别墅里应有尽有,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无论外面乱成了什么样子,这一处的小天地,却是宁静祥和,宛如真正的江南,又好似名家手中的山水墨白,小桥流水,恍如隔世。
    她并不知道,如今的辽军的情形已经到了最为严峻的时候,刘振坤领兵夺下了临水,并一鼓作气将临水以北的三省尽数踏入铁蹄之下,而贺季山这些日子则是刚将北平城的叛乱解决好,并亲手毙了孟继喜与孙继尧,这两人的部下也全都是孟家的旧臣,素来与贺季山手下的亲兵不合,眼见着自家军长惨死,便是破釜沉舟,全部豁了出去,任由贺季山下令安抚,保证对他们不予追究,他们却也不理会,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这场叛变虽是被压了下去,可贺季山手下的亲兵也是死伤惨重,实力大减,待他从诸省紧急集结军队,联合起来去对抗江南的刘振坤时,战况的严峻程度已经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刘振坤一鼓作气,连夺江北三分之一的领地,大有直逼北平之势。
    而贺季山手中的兵力,却实在不足以与刘振坤抗衡,待江北各地的军队集合,怕是刘振坤已经攻下了北平。
    指挥所里的灯彻夜不息,李正平走进来时,就见贺季山正倚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司令。”他开口。
    “怎么样了?”贺季山睁开眸子,淡淡问道。
    李正平只将眼眸垂下,道;“刘振坤的军队已经逼近冀州,咱们的第一防线已经被攻下,第二防线也是岌岌可危,朱军长今日已经一连发了七份电报,请求您派兵增援。”
    贺季山闻言,只颔首道了句;“去告诉他,再给我守三日。”
    李正平恭声称是,刚要离开,却又听贺季山言道;“吩咐下去,我要去杨府一趟。”
    “司令要去见杨老先生?”即使到了如今这地步,谈起杨同奎,就连李正平也还是尊称他一声杨老。
    “孟家的人,都以他马首是瞻,这一趟,我非去不可。”贺季山说着,便是站起身子,将椅背上的军装取过穿在身上。
    “司令,属下觉得,此举太过冒险,您若是去了杨府,和闯进了龙潭虎穴又有何区别?”李正平沉吟道。
    贺季山没有说话,只迅速的将军装扣子扣好,拿起桌子上的军帽,带好后,方才淡淡一笑道;“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只得闯一闯了。”
    汽车一路飞驰,向着杨府驶去。
    贺季山这一次并未带要多人,不过十来个侍从,到了杨府后,果真见杨府已是戒备森严起来,贺季山只带了李正平一人,两人刚踏入杨府的大厅,就见杨同奎一袭青色长衫,正端坐于厅中,见到贺季山进来,只微微颔首,若无其事般的言了句;“季山来了。”
    贺季山倒也是一派的云淡风轻,先是对着他敬了一个军礼,继而道了句;“许久不曾到府上拜访,是季山的不是。”
    杨同奎摆了摆手,道;“你诸事缠身,说是日理万机也不为过,我都晓得。”
    贺季山遂是笑道;“听说前阵子您身子不适,季山一直记挂着,如今见您精神抖数,想必已是大好了吧?”
    杨同奎也是低声一笑,道了句;“眼见着辽军乱成了这样,我这把老骨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没气死都算是福气咯。”
    “是小辈们不懂事,杨老还是保重身子要紧。”贺季山说着,倒满是一副谦逊的晚生模样。
    “季山啊季山,你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咱们也就开门见山,你今日来找我,是要让老夫出面,为你笼住老臣,让他们帮着你出兵对付刘振坤?”
    “不错,季山还望杨老成全。”
    杨同奎摇了摇头,道;“这些年来,我虽不插手辽军中的事,可也知道辽军里向来都是分成两派,一派是你亲手提拔的亲兵,另一派便是关外的旧臣,你这些年来厚此薄彼的事情做的也不少,我年纪大了,一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却不想想,关外的老臣,也是跟着你一路打下了江北,你又何苦重用自己亲兵,却将他们处处打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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