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李云丽的坚决反对,张启昌没再提秧苗的事情,也因为还有一些时间,急也不再一时。没两天迎来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没有龙灯,也没有大戏,吃了汤圆,在门口烧了符纸,点上三炷香,这个年就算是过完了。
    学校也到了开学的时间,张小寒一早起来,做了早饭,和不情不愿的张岳一起吃了,天还没亮,背着旧书包,兜里揣了李云丽昨晚给的六百块钱,就往学校去。
    村里离镇上不近,没有公车,上学的学生都是步行。好在村里的大人们为了自家孩子安全,每年都会把路修整一翻,用碎石子夯实,方便行走。
    “你帮我拿书包!”走出村子没多久,张岳就理所当然的把书包递给张小寒。
    “岳岳,我帮你拿吧!”张丽颖瞧了手里提着两个人饭盒的张小寒,皱了下眉,接口道。
    “丽颖,不用!”张小寒接过张岳卸下来的书包,挂在肩膀上,“书包里只有两本作业本,不重。”
    “我走前面,到了学校帮我把书包送过来!”书包甩开,张岳跑跑跳跳的打着电筒就往前冲,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姐,我帮你提饭盒。”张丽颖厌恶的往前瞧了一眼,伸手去接张小寒手里的袋子。
    “不用,我提的动。你还要打电筒呢!”避过她的手,张小寒不在意的笑笑,今天才开学第一天,张岳已经自己记路,后面他肯定不会和她一起走的。
    看出她不想让自己帮忙,咬了咬嘴唇,张丽颖调整了一下电筒,更稳当的举着,直直的光照到路的前方,朦胧又明亮。
    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的赶路,后面同一个村子的一些孩子也打着电筒晃晃悠悠的往学校走。一条路上,分了好几拨人,罗凤因为起得晚,落在最后。待想起来寻张小寒麻烦的时候,才知道她已经早早走了,好一阵气。
    镇小学不算小,灰扑扑的两栋老式四层教学楼,宽阔的水泥操场,容纳七八百人,不成问题。从学前班到六年级,镇子周边十几个村的学生都在这里读书,生源比较杂。
    把书包和饭盒交给张岳,给他交了学费,张小寒才循着记忆,去往自己的教室。
    “……张小寒,你擦走道的那扇窗户……”清洁委员是个小胖子,正站在讲台上分配任务。他的名字就叫做韦清杰,与清洁同音,是大家公认最适合做清洁委员的同学。张小寒也因此对他印象深刻。
    班主任老师在一旁一边监督,一边等着同学来签到。
    “早知道就不来这么早了,我不想拖地……”底下的同学嘀咕着,不情不怨的拿了拖把去走廊尽头的水池子去洗。扫地的,拖地的,擦玻璃的,擦桌椅的,一个个都行动起来。
    拿了某个同学贡献的桌布,张小寒踩着凳子擦窗户,冷水寒凉,让她不适的缩了缩脖子。
    “张小寒?张小寒!你的寒假作业借我用用!”一个小子鬼鬼祟祟的凑过来,小声的朝她说道。
    扭头瞅了一瞧,身体结实,皮肤黝黑,单眼皮,板寸头,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好半晌,才想起来,这小孩儿该是她的同桌,恍惚记得姓曾。
    “班主任老师在教室里。”瞧了他背后的书包,张小寒淡淡的吐出一句。
    面前的人立马变了脸色,“啊,完蛋了!我语文还有好多没写呢!石老师怎么来这么早?怎么办!怎么办!”
    男孩儿瞪着眼,蹑手蹑脚的趴在门口瞧了一眼,立马反身回来,十分沮丧。
    张小寒瞧得有趣,嘴角不禁弯起来,“你还不赶紧找地方写作业?”
    “啊,根本写不完嘛!要不,你帮我写!”眼里闪过光亮,虎头虎脑的男孩儿凑过来,期待的瞅她。
    心情愉悦,伸手点着他额头,把人推开,拒绝道:“我和你写得字不一样,老师会发现的哦!”说完也不管男孩儿又垮下来的脸,拿着桌布笑着回了教室。
    八点半,半晌的同学基本上来齐了。男孩儿脑子灵活,在外边劫了一个同学,不但借了作业抄,还让人帮忙写,很快得意洋洋的进了教室。
    显摆的把练习册给她看,视线在扉页上扫过,曾子豪三个字写得方方正正,于是她也终于把同桌的名字给记住了。
    班主任姓石,是语文老师。看时间不早,就组织同学开始去办公室搬新书,他在讲台上讲一些开学的事项。
    “报告!”
    “罗凤?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快进来坐好,一会儿就要发新书了。”石老师皱起眉头,语气有些不悦。
    “下次不会了。”当着全班的面被老师批评,罗凤低着头,脸颊发热。往位置上走的时候,正好瞧见张小寒看她,不由瞪了她一眼。似乎被侮辱般,心里不舒服极了。
    “罗凤怎么老和你过不去,你欠她钱?”曾子豪瞧见了罗凤的神态,凑过脑袋,小声的问。
    “不知道。”张小寒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视线却停留在曾子豪少见的浓密、纤长的眼睫毛上。女孩子眼睫毛也不过如此,生在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身上,真是有些浪费。
    “……我妈今天给了我五块的零花钱,中午请你吃羊肉串儿!上学期吃了你好多果子,我妈说要礼尚往来……诶,同桌你怎么越来越不爱说话了?寒假在家被人欺负了?你跟我说,我帮你揍他,寒假我在家练拳了……”
    说完还举了举自己的小胳膊,絮絮叨叨的,话多得不得了,让张小寒啼笑皆非。
    “好了,检查自己的教材有没有少,书页有没有缺损的,好及时调换。没有问题的同学,可以去吃午饭了。下午一点半的开学典礼,别迟到了。”
    ……
    午饭过后。
    好些年没有来过镇上,张小寒走在老旧的街道上,打量四周的店面。小杂货铺占绝大多数,偶尔有一两家买衣服的店,款式也老旧。不是逢八日,街上冷冷清清的,好些店面都没开门。
    心里失望,看来也只有到了赶集日再说了。空间里的山货多,水果也多,到时候倒腾一些出来零卖,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除了准备六月份的小升初考试,首要任务就是攒钱。看到这样冷清的小镇,张小寒心里已经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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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酒小时候也曾打着电筒、和一群小伙伴相约着上学来着,每天天不亮起床,然后走一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小学。六年的时间,每天心里都期盼着早点毕业,然后再也不走那条路!现在想想,却是怀念无比了。
    ☆、第二十四章 抓狂的李云丽
    开学典礼结束,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光线暗下来,天空像雨天一样阴沉。
    张小寒一只脚踏上屋前的坝子,一张木凳迎面袭来。惊慌躲避,身子斜斜闪过,眼见着凳子啪的一声撞在地上,又弹出老远,四分五裂……
    张岳本是在张小寒的身后,她一躲,把他给暴露出来,一块碎屑打到他的手背,刮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啊,痛!”甩手,张岳跳将起来,哇哇大叫。循着凳子飞来的方向,张小寒若有所思。抬脚走出拐角,走到坝子上,就瞧见爷爷奶奶家的大门开着,里面黑洞洞的,带着无边的压抑和沉凝。
    听到动静,李云丽从屋里跑出来,心痛的拉过张岳,瞧了状况,顿时双手叉腰大骂:“杀千刀的,有气你对着你家的凳子撒就算了,岳岳是你孙子,也下得去手,小心张家的老祖半夜来收了你!”
    穆伍芳头发散乱,面色铁青的出现在堂屋门口,阴鹜的眼神毫不掩饰的扫向李云丽。张小寒一怔,气氛很不对头。怕被殃及无辜,急走几步,进了自家堂屋后倚门站定。
    “李云丽,你给我滚!我当年就是被启昌哄的昏了头,才让她取了你这么个泼妇!”穆伍芳挺直脊背,脸黑沉得要滴出墨来。
    一大早张家英和老二老三就到家里要帐,想尽办法拖延,还是被拿走一半的积蓄,正怄气的砸了一个凳子,没想到还被儿媳妇挤兑,火气一下气就控制不住!
    “哈,你说我是泼妇?你就比我好了?偏心眼儿,黑心肝,说的就是你呢!我的好婆婆!”牙尖嘴利的抵回去,李云丽松开张岳,让他进屋去。
    “还记得我是你婆婆?李云丽,你要让启昌休了你!”眯着眼,穆伍芳一字一句道。
    “你敢!老不死的,你试试看!”李云丽竖起眉毛,分毫不让的对视回去。
    “够了!李云丽!”张启昌扛着锄头从坡上回来,正好把她的话听入耳中。
    李云丽嗤笑,“瞧,我们的大孝子回来了。你妈砸板凳,砸到岳岳就罢了,还要休了我呢,自个儿看着办!”
    “岳岳受伤了?”张启昌抓到一点,急忙问一句,张岳是他的命根子,自己都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岳岳,哪里痛,我看看?”
    张岳憋着嘴,把受伤的手背递到张启昌的眼前,“爸,你看,真的好痛!我不管,我要玩具飞机,我要零花钱!二十块!”
    张启昌心疼的看了眼儿子肿起来的手背,哪里还能想其他,对于他的条件都统统点头答应。张岳瞧他那样儿,眼珠子一转,还想提要求,被李云丽瞪了一眼,才算作罢。
    穆伍芳看儿子只顾着张岳,心里不高兴,但也不能让他冷了心,随即开口道:“岳岳,过来奶奶帮你上药吧,奶奶不是故意的。启昌,你上坡也累了,进屋喝口水。”
    “奶奶我要吃花生糖!”
    “过来我给你。”穆伍芳哪里还不知张岳的小伎俩,但只要能刺激李云丽她就乐意去做!
    张岳去了隔壁,张启昌自然也要跟着过去。“云丽,你回屋做晚饭。我去帮岳岳上药!”
    “家里不能上药?岳岳回来!”李云丽沉了脸,大喝一声。
    张岳却不管不顾,一溜烟儿的进了隔壁屋。在他的眼里,花生糖比母亲的话更重要。
    “启昌,你瞧,你还在呢,你媳妇就这么不喜欢我,你不再,她可是更猖狂!”穆伍芳阴阳怪气的出声,挑拨道。
    李云丽气急反笑,“婆婆,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畅,砸个把凳子也是正常。启秀两口子也是,今儿人影都没见到一个,本来就是他们卖了家传的镯子,被姑姑发现,婆婆你才会欠这么多钱呢,她们却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啧啧,婆婆你真是白疼他们一场了!”
    正正戳到穆伍芳的痛处,自从打了那张欠条开始,她就千方百计的暗示,要张启秀和黄强两口子把卖镯子的那一万八拿出来还账。可是两个人都装傻听不懂,前两天她直接问,黄强却死咬着说钱已经被他打牌输光了!
    今天张家英来要账,每一分都是她这些年辛苦积攒下来,怎能不心痛?可是在李云丽面前,她却不能说小女儿的坏话,甚至不能表现出对她们的不满。那样做,会换来更多的奚落和嘲讽。
    心思百转,穆伍芳拉着张启昌就开始嚎啕大哭:“昌儿,我呕啊,你姑姑真是一点儿都不顾念咱们家,好歹也是亲兄妹,怎们就这么狠心呢?她家里又不缺这点儿钱,这是让我们过不去下啊!”
    张启昌被这突然的情形弄得不知所措,搔首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一句干瘪瘪的劝慰,“妈,你别哭啊!”就再也想不到其它话来安慰了。
    李云丽见此情形,冷哼一声,讽刺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早就说好了今儿来收钱的。婆婆,要不是你偏心,能有现在的这些事?黄强不是卖镯子得了一万八千块钱么,你该叫他拿出来!”
    “李云丽!”张启昌正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老母,却听得她添油加醋的话,不由黑沉着脸,警告的喝道。
    李云丽瞪上去,丝毫不畏惧,“你喊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明明是启秀他们两口子惹的祸,现在却人影都见不到一个!婆婆,这么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女儿女婿,真是要不得!”
    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两个词,咬的尤其重!你不是素来喜欢他们么?现在算是尝到苦果了吧?心里幸灾乐祸,李云丽脸上不由带出表情来。
    “滚开,我的事情要你管?呸,你个泼妇,我让我儿子休了你!”穆伍芳抬头,阴鹜的瞪着李云丽,嚎哭这半晌,她脸上竟是一丝水痕也不见。
    “昌儿,你要是我儿子,你就休了这泼妇!”逼视着张启昌,李云丽张口闭口戳她的心窝子,穆伍芳终是忍不住,发狠的说道。
    没料到话会扯到这儿,张启昌愣了一下,有些躲闪道:“妈,我们先回屋吧?”李云丽本是他自己求来的,不可能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不过,两个人的婚姻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维持好的,柴米油盐,婆媳邻里,无一不是消磨人感情的罪魁祸首。现在争吵,冷战,日子过的磕磕绊绊。但要说离了李云丽,张启昌没有那么大的决心。
    瞧见儿子的躲闪,穆伍芳眼里闪过刀光,哪个母亲不了解儿子,张启昌这样的表现,是还舍得不离了那泼妇了,不过,迟早有一天,他会听话的。
    垂眸,穆伍芳又悲痛起来,“儿啊,你知道启秀从小身子就不好,好不容易嫁了人,又遇到黄强那个混不吝又爱堵的,她哪有积蓄?老婆子不得已,才把那镯子拿给他们周转的!哪里想到会被你姑姑发现呢?现在好了,我和你爸背一大笔债!今儿你姑姑要走一万一,是我和你爸全部的积蓄了,后面还有一万二,这可叫我怎么办?还不说今年的农忙,真是一分钱都没有了!这日子想想都没奔头,老婆子我真是死了算了!”
    穆伍芳低着头一边哭诉,一边伸手抹眼泪。张小寒勾起嘴角,一哭二闹三上吊,穆伍芳拿捏儿子的功夫是妥妥的。
    张启昌果然上当,听她这么哭诉,哪有不开口的道理,“妈,别担心,还有儿子呢!秧苗的事情我早考虑了,咱们一起弄。地里也不用担心,我会帮忙的。只要有儿子一口饭吃,肯定不会饿着您老人家的。过几天家里要捉小猪,到时候也给您捉一只……”
    穆伍芳眼角闪过得意,拉住张启昌的手,慈爱道:“我就知道,启昌你最孝顺!”
    “张启昌,你是真蠢还是没长脑子?而且,你当我是死人么?”
    李云丽咬牙启齿,她快被气疯了,理智完全消失不见,左顾右盼,顺手拎了墙角的扫把,就往两人身上招呼过去,“我打死你个蠢货!别人一装可怜,你就分不清东南西北?某些人不是想死么?我成全你,早死早超生,趁早蹬脚走了,免得碍眼……”
    本来招呼在张启昌身上的扫把,在空中画了个弧,就要落在穆伍芳身上。
    “李云丽,你敢!”张启昌怒喝,连忙过去挡住。
    而另一边,听到动静的邻居、族人过来查看,张启山走在最前面,瞧见如此情形,目瞪口呆,“嫂子,别冲动!打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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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姜还是老的辣(求收)
    众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好在张启山脑子还清醒着,在千钧一发之际,冲过去把李云丽拉开来。
    媳妇打婆婆,这本就是忤逆的事情。更何况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行凶?这一下要是落实了,李云丽以后再有理,都是说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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