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川县衙后院,门窗紧闭的书房中,双眼通红的李承正盯着一张地图一筹莫展。
    突然“咚”地一声,卧房的门突然被踹开,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窜了进来。
    阳光照进了书房,李承眨了眨眼睛看清了眼前的红衣少女惊呼出声:“秀儿,你怎么回来了!”
    李承手一撑地站了起来,撕了一块被子皮,冲至桌案旁一边包起几卷手稿,一边对着那红色吼道:“秀儿,我不是让你去送信了吗!为什么不听,赶紧跑,如今广川陷落在即,你一个女儿家留在这里干嘛!”
    说话间李承又翻箱倒柜找到了些许细软,慌忙地塞到那个包里:“好妹子,我此生所得都记在这手稿里了,你看了背熟之后就把它烧了。以后若是寻了好人家,就把它传给你的儿女。”
    看少女不为所动,他叹了口气:“虽然这不是最终的办法,凭借这些,即使没什么家资,你也能在婆家站得住脚。”
    李秀想要开口:“哥……”可是才说半个字就被李承打断了。
    “快走吧,妹子,哥哥这里只有这些了,不过我在老家门口左边第三颗大树下埋了两百亩田契,都是精挑细选的好田。第五棵大树下面是在京城的商铺……”
    李承慌忙地收拾东西,扭头看看房中已一点无值钱之物,只好摇了摇头,将不堪重负的包袱皮打了个结。
    李承将包袱往李秀手中一塞,拉着她往门外走:“妹子,快走,我之前怕出事,修了出城的密道,趁着现在战端未启,叛军围城并不严密赶快走。这图纸也在包里了,你出去之口记得按照上面的要求把密道弄塌,若是让叛军钻了空子就不好了……”
    拉了两下,没拉动,李承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好妹子,别闹了,哥哥毕生所学都靠你传下去了,赶快走吧,再晚就要走不掉了!你以后要是有孩子了,记得给哥哥过继一个,别让咱家断了根……”
    李秀将包袱推到李承手上:“哥,那你咋不走?”
    李承一愣,他这妹子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遇事还是依赖哥哥,只是以后自己不能照看她了。
    李承心中有些酸涩:“秀儿不要害怕,如不惊动大军,寻常匪徒根本打不过你……”
    李秀脸色黑了三分,深吸了一口气:“哥,你早知道这事,才派我去送信,你明知道对方不会出手的,只是那个地方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你才让给我送信的,是不是。”
    见李承避而不答,李秀连珠炮似地发问:“你是不是觉得,等我送信过去,对方一定会好言好语拖住我,到时候我来不及返回,就会收到广川被攻破的消息,然后我就会跑回家!”
    李承愣在当场,李秀发出了灵魂提问:“可是哥,你为啥不跑?”
    李承气场当即一变,正气凛然道:“这不一样!我这广川的县令虽然买的,但是既然做了这官就要担起责任来!”
    但是凛然正气也没能保持多久,话音刚落,李承的气势又弱了下来:“妹子,你不一样,你没拿一个铜板的俸禄,也不是公主郡主,没必要在这跟我陪葬的。”
    见到自己的哥哥怂得如此有原则,李秀叹了口气:“可是,哥,广川大门紧闭,你猜我是怎么回来的呢?”
    李承瞪大了眼睛,仿佛想到了什么及其可怕的事脸色煞白,竟一时间忘了发抖:“所以……密道……”
    “是的,我回来的时候走的就是那条密道,我怕叛军发现趁机混入城内里应外合,所以已经……”
    就在此时听得一声通报,门子拿着一张名刺进了书房:“县尊,有一名南阳陈家的士子求见,说有破敌之计,这是他的名刺。”
    李承正在气头上,还没听门子说完便打断:“不见!”
    李秀叹了口气,自己接了名刺,挥了挥手让门子退下:“哥,万一他真有什么办法呢,反正你眼也想不出对策,不如见一见,如果他说得不对,再赶他走便是。”
    李承摇了摇头:“这些世家子弟最是眼高手低,看了几本兵书便觉得自己天上地下无敌手,想要参赞军机,拿别人的命为自己换功勋,可是大言炎炎,对于粮秣调配,行军布阵一概不知,我若用这样的人才是对士卒的不负责。”
    李秀仍不死心:“哥,他写了,想要献上一守城神器,他这样写定是不怕我们验,世家底蕴深厚,保不齐他们手上有什么呢!”
    见妹妹坚持,李承没有再固执己见:“算了,我就看看他带了什么,这样也算事出有因,否则他们动点嘴皮,我们落得一个“不敬士人”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说完李承也不拖拉,转向后堂,准备换一身见客的衣服。
    见四周无人,李秀突然幽幽地道:“哥,你府里的下人是不是太过放肆了些,刚才他可是不经允许就要进你书房,还是我拦下的他。”
    这个时代,许多机密文书都藏于书房,除了心腹不得入内,是而李秀有此一问。
    李承脚步一顿,李秀接着说道:“城中人心浮动,你真不管管,照现在这个情况下去,过不了几天就要饿殍遍地了,不施粥赈济,就不怕激起民变吗?”
    李承脸上再无嬉笑之色,回过头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们上任两年来,广川之政尽皆操控于主簿之手。他们仗着本地宗族关系,将征税,户籍,巡捕之事牢牢握在手中,我竟不得插手丝毫。”
    “还有施粥,我之前也不是没试过,可是粮米发下去,他们层层经手之后又有几粒能落到百姓口中。我忍了两年,原本想趁今年大灾收网,谁知来了刘猛……”
    李承的形象和以往表现出来的软弱可欺老好人差了太多,李秀一愣:“哥……”
    李珩回过头去,向里间走去:“那些东西我也有学,身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又有哪个简单呢?罢了,就遂了你的意,去见见那个陈家子,你就在帷幕后面听吧,到时候失望了,可不许再闹。”
    等了一阵,陈瞻见进了正堂,发现李珩已经在了,他不多废话,直接拿出之前制作的火|药样本道:
    “在下南阳陈家士子瞻,见过李县令,我曾在家中古书中见得一丹方,将硫二两,碳三两,硝石一斤研为末,拌匀,筛之成粒,炼成之后,遇明火则爆燃,有如雷霆,十步之内草木皆俯,若以弹丸掺杂或可用于毙敌。
    如今猛贼以数万人围城,而城内士卒只有千余,府君虽有良政,但破敌恐力有不逮。若是能以此丹方辅之,或可事半功倍。
    口说无凭,现有成品在此,李县令找空旷之地一验便知。”
    这其实是陈瞻斟酌已久确定的说辞,他怕自己太年轻让人觉得不靠谱,便将火|药说成古书上看来的,又以世家身份提高自己的可信度。
    反正这个年代世家垄断知识,祖宅里那些书有浩如烟海,根本就不是人能看完的,所以他也不怕别人拆穿。
    李承心中升起一丝希望,眼前这人既然拿了实物就肯定不怕他验,此物的效果即使不像他说得那般,也不会差到哪去。
    他一点头,一个小厮便行至陈瞻处,接过火药包。
    陈瞻交代了几句,小厮将火药包放在后院的空地上,又在四周不同位置处树立了几块木板作为参照。
    小厮点燃了火药扭头就跑,李承见他的滑稽模样嗤笑一声。
    然而不多时,伴随着一声巨响,一阵黑烟升起,靠得最近的木板已被炸飞击碎,木板的残渣如天女散花般,散落在方圆十几步的范围内。
    饶是离得最远的木板也被火药中掺杂的小石子击穿。
    李承心中大震。
    不说此物的杀伤力,就说那一声宛如雷霆的巨响,便足以提供足够的震慑。
    即使他心有准备,也明知此不过是丹药生发,也不得不感叹天地之间的伟力。
    换做没有准备,且本来就是用讳谶之学聚集起来的刘猛乱军那又当如何呢?
    不过此物需要硝石硫磺来配,产量似乎多有限制,单靠这个恐怕无法扭转局势。
    李承看来看向处变不惊的陈瞻,心中一凛。
    看来这一点他也清楚,如此从容,应该是早就有了应对的方法!
    这个陈明远,果真不简单!
    李承作为旁支宗室,刚到地方做官就被当地世家架空权力,因而对于世家子弟天生就没什么好感,但是对真正厉害的人还是尊重的。
    所以李承也不纠结,爽快地对着陈瞻一礼:“先生大才,承刚才有所怠慢,还请先生看在全城百姓的面上宽恕各则。承看先生似乎还有未尽之言,不知先生可还有什么教珩?”
    李承说这话的时候,一揖到底,礼仪做得很足,但是陈瞻却不敢轻视于他,心里对李承迅速做出了评估:
    ‘我有未尽之意,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实人,技术性官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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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祖成武皇帝讳承,字元和,阜陵王和后也。降生之时,霄汉红光,其父甚异之。世祖少时,性勤于稼穑,然讷讷于言,未之奇也。及壮,为广川令。……光平中,终山刘猛反,集众数万,肆虐幽冀之间。后月余,围广川,上初不敢当,闭门自守。时瞻游于终山,乃以策说世祖,世祖善之,用其策。上感于民生之多坚,自是励精图治,功名日显,不可以故意待也。”--《雍史.成武皇帝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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