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蓉见她不答话,走到她身边蹲在她的旁边,声音哽咽,带着不知所措的问:“姐姐,怎么办啊,我们会不会死啊,皇上肯定会怪罪我们的,我们该则么办啊?”
    童雪霜没有回答,空气中只有风吹树动的沙沙声,不知多久后,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乱很杂。
    殷蓉骤然瞪大了眸子,吓得嘴唇发白,僵立在原地。
    四个侍卫从门外冲进来,领头的人一身戎装,面目凶煞,一进来,就用手上的剑指着屋内的两人,中气十足的怒喝一声:“谁是殷雪!”
    童雪霜抬起头,冰眸直视。
    领头人指着她,怒喝:“起来,皇上要见你。”粗哑的声音毫不客气。
    童雪霜淡然的站起身来,身后的殷蓉跟着站起来,害怕的拉着她的衣袖,声音颤抖的喊道:“姐姐……”
    童雪霜拂开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转身看向她,只是轻声说了一句:“你在这里别出去。”视线扫向她泪水盈眶的眼睛,声音发冷:“眼泪收回去,不要我第三次告诉你,不要在外人眼前落泪。”
    “嗯。”殷蓉胡乱的点着头,虽然是真的很想哭,但是看到童雪霜这个样子还是极力的忍住了,用袖子擦干了眼泪。
    侍卫并没有为难童雪霜,一路上还算客气的请她到了双翼苑中。
    到了苑外,侍卫先去禀告,童雪霜等在外面,很快里面就传出了声音,冥凌御的声音冷硬如寒风刮过:“把她带进来。”
    童雪霜随着侍卫走进去,伏身行礼,低垂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冥凌御阴郁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掩不住话里的冷气:“抬起头来。”
    童雪霜抬起头来,眼帘微微掀开,清冷的眸子对上冥凌御阴骛的眼神,不闪不躲。
    “尘儿为了救你受的伤?”冥凌御问,表情阴郁。
    “是。”童雪霜淡声道,态度不卑不亢。
    冥凌御闻言,浓眉紧锁,面上不悦之气更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让朕的皇儿为你挡剑,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童雪霜还是一样的表情,不语,眼神却渐露出嘲讽。
    “说话!”冥凌御怒吼。
    童雪霜却还是不言不语,她能说什么了,说是冥墨尘自己撞上去的?还是说冥墨烈想要借刀杀人,置她于死地?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冥墨风从正屋内走出来,走到冥凌御身前,看都没有看童雪霜一眼,朝冥凌御道:“父皇,八弟醒了。”
    “真的?”冥凌御抬起头来,欣喜若狂,人已经越过童雪霜往屋内奔去,着急担忧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尘儿,你终于醒了……”
    冥凌御走后,冥墨风才走至童雪霜身边,伸出手,轻柔道:“起来吧。”
    童雪霜站起来,并没有搭上他的手,冥墨风无奈的摇摇头,收回手,看着她淡然的表情,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开口安慰道:“没事的,你别担心,父皇担心八弟,所以严厉了点,你别怕。”
    一抹冷笑挂在唇边,她风轻云淡的道:“自己的亲儿子尚且可以因为一句话杀之,更何况是我。”她有自知之明,更何况冥墨烈还希望她死。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冥墨风淡淡的叹气,看着她,气息渐近:“你相信我吗?我早就说过的跟我会比他们好,你现在答应我还来得及。”
    童雪霜转开视线。
    两人后方有脚步声传来,冥墨风转眼离童雪霜一米多远,来人是一个奴才:“四王爷,四王爷,翼王爷又昏过去了,皇上现在在里面大发雷霆。”
    冥墨风脸色微变,赶紧转身进屋,童雪霜也跟着走了进去。
    屋内,冥凌御正在指着一众的御医怒吼:“你们这群废物,救不醒翼王爷,朕要你们何用,全部拉下去陪葬!”
    满屋子的奴才,御医跪了一地,见冥凌御发怒,全都伏在地上,哆嗦着身子不敢抬头,口里囔着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林御医,到底怎么回事,八弟不是才醒的吗?”冥墨风走进来,面色着急的问。
    一身材矮小的黝黑男子从众御医中抬起头来,头磕在地面上,回道:“回四王爷,翼王爷身体并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冥凌御打断他的话,怒气冲冲的吼:“既然并无大碍,为何还昏迷不醒。”
    “臣知罪,只是翼王爷现如今本该醒了的,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身体过于虚弱,所以至今都还没有醒,臣看……”林御医战战兢兢的汇报着。
    “废物!全是废物!”冥凌御又是一声怒吼,吓得林御医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话都没说完,头紧紧的磕在地面上。
    满屋子的死寂,天子发怒,无人敢反。
    坐于后方的温贵妃拭泪,声音啜泣着:“作孽啊,作孽,为了这么个下贱的丫头,尘儿……”
    “姐姐不是下贱的丫头!”冥墨烈从屋内冲出来,朝温贵妃怒喊道:“你不要这样说姐姐,姐姐很好的。”
    温贵妃被冥墨烈的怒气吼的微愣,直直的凝视着冥墨烈激动的样子,半响,她收回视线,不再说话,只是低声啜泣着,眼底却清晰的划过阴暗。
    满屋子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冥凌御才声音沙哑的道:“传旨下去,两位王爷的婚期延后。”冷冽的眼神落在童雪霜身上,厉眼微眯:“她,关起来。”
    有侍卫上前来押童雪霜,冥墨烈瞬间如炸了毛的猫,拱起全身的刺,怒目瞪向那边的冥凌御:“父皇,你为什么要把姐姐关起来,姐姐又没有做坏事,我不准你关姐姐,不准关。”
    冥墨风也上前一步,拱手,刚准备说话。
    “谁也不许求情,否则一起关押起来。”冥凌御脸上布满了冰寒森冷的愠怒,双瞳中燃起两簇盛怒的火焰。
    “谁也不准上来,不准抓姐姐!”冥墨烈不理冥凌御的怒气,对着来抓童雪霜的侍卫大喊大叫。
    童雪霜却推开了他的手,冷冷的瞥向他,眼神冰冷如铁,顿时冥墨烈全身顿住,看着她生冷的视线,不自觉的倒退了半步,心下微戚。
    “别碰我,我会自己走。”对上前的侍卫淡淡道,童雪霜转身,单薄的背影卓立于屋内,本是白衣胜雪,现下更是带上了几分随时随风远去的清冷淡然。
    冥墨烈看着她的背影,闻着她转身时身上沁入心扉的馨香,不自觉的想要伸出手去拉住她,却连一片衣角也没有碰到,此时,他明月般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薄雾,不复清明,迷蒙不已。
    ——
    阴暗的环境,刺鼻的臭味,老鼠与蟑螂成堆。
    童雪霜坐在一片还算干净的草地上,闭着眼睛,神情淡然,一身洁白的衣裙和这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外面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童雪霜倏然睁开眼睛,殷蓉被推搡着押了进来,扑倒在她旁边的地板上,疼的一阵抽气。
    “姐姐。”见到童雪霜,隐忍了一路的泪水终是决堤了,殷蓉放声哭泣,扑在童雪霜身上。
    童雪霜皱眉,伸手扶起她,殷蓉全身颤抖的从地上爬起来,拉着童雪霜的手不肯松,身体紧紧的挨着她,眸子惊恐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姐姐,我们为什么会被抓进来?蓉儿怕。”
    “松开手。”童雪霜没有理她害怕的情绪,只是冷冷的道。
    殷蓉转头,目光凄楚的看着她,娇俏的小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很是受伤的紧咬着下唇。
    童雪霜低头,落在她紧握着自己手的手上,殷蓉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才发现因为她刚刚的过度用力,童雪霜手上本来缠好的白布已经布上了血丝。
    她连忙惊慌失措的放开她的手,哽咽着道歉:“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忘记了你的手受伤……”
    “……”童雪霜收回手,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并不在意的把手收回去。
    看着童雪霜席地而坐,殷蓉也学着她的样子坐下来,想要靠近她,可是却又不敢靠近,只能低声问她:“姐姐,我们为什么会被关起来,是不是我们都要死了。”
    童雪霜不语,冰冷的眸子垂下,隔壁的牢房却传来戏谑的笑声:“这么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死了着实可惜,老夫在这牢中已经呆了大半辈子了,正好不知道肉是啥味了,小姑娘干脆死前让我尝一口,好不好?”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旁边阴暗的牢房,因为这里牢房众多,光线又极其的阴暗,除了顶上通过房顶有一小方阳光照下来,明亮了四周,牢房的其他角落里都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样阴暗的环境下,猛不丁的听见这么一道声音,还真是恐怖,令人毛骨悚然,殷蓉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指着隔壁牢房邋遢的一团黑影,断断续续的问:“你……你是人,还是鬼啊。”
    那人哈哈大笑,声音很是愉悦,他走过来,趴在两个牢笼中间的铁柱上,漆黑的环境下,只看见一双诡异的眸子闪闪发着光,他咯咯的怪笑着道:“小姑娘,你给我吃你的肉,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殷蓉连连摇头,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童雪霜的另外一边,靠着角落准备坐下来,却猛然感觉一双手摸上了她的脚,顿时吓的又是一阵惊叫:“啊……”一边尖叫,一边奋力的跳着,直到挣脱了那双手。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了童雪霜身边,身体快要凑到她的怀里了,全身瑟瑟发抖:“姐姐,蓉儿怕,蓉儿不要在这里,呜呜……”
    感觉到她的害怕,童雪霜并没有推开她,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握上她的右手,无声的安慰。
    虽然童雪霜的身上并算不上温暖,但是殷蓉却觉得格外的安心,靠着她,满心的恐惧也在慢慢的平息。
    “小娃子,胆识不错啊。”见童雪霜淡然的反应,另外一边的牢房里的人也开始搭讪。
    童雪霜充耳不闻,妖魅的冰眸低垂,专注的落在地上。
    那人再接再厉的问,显然对她很感兴趣:“小娃子,你是犯了是什么罪被抓进来的?是要被杀头的吗?”
    “唉,可惜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娃子,竟然是一个聋子哑巴。”见童雪霜不搭理自己,那人感叹,语气带着惋惜。
    “我姐姐才不是聋子哑巴,你们别乱说。”坐在童雪霜身边的殷蓉见此马上反驳道,语气很是气愤。
    “呵呵……不是哑巴,那何以不说话啊?”
    “那是因为……”殷蓉咬着唇想了一会,马上又抬起头,故意傲气的道:“那是因为,我姐姐不屑于和你们这些囚犯说话,哼!”
    “哈哈……”牢房里顿时爆发出一阵阵的笑声,此起彼伏,有嘲讽的,有鄙视的,有好笑的。
    “小姑娘啊,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现在自己也是囚犯啊?”有人道,语气听不出是恶意还是无意,但是嘲讽相当的浓厚。
    殷蓉面色难看,咬着唇,没有话反驳了,随即想到她们现在的处境,情绪也低落下来,偎着童雪霜不再说话。
    周围的人也安静下来,殷蓉偎着童雪霜,有些昏昏欲睡,也不知道就这样坐了多久,只感觉周围寒气阴气越来越弱。
    头顶上的太阳越来越大,到了正顶上,一阵开锁的声音在她们前面响起,周围牢房里都淅淅嗦嗦的响起来,牢房里的囚犯全部站到了牢房门口,蹲着身子,像是在等着什么。
    “开饭了!”粗哑的男声乍然在牢房里响起。
    童雪霜和殷蓉同时睁开眼睛,只见一个微胖的男人朝她们牢房口扔下两碗饭,然后走到下一个牢房,同样的动作,很是粗鲁,有些饭菜甚至全部泼到了地上。
    殷蓉见是饭菜,赶紧站起去拿,可是刚蹲下身子,马上就站了起来,退开几步,转身朝身后的童雪霜道:“姐姐,不能吃了,这馊了。”
    童雪霜抬眸望向地上的饭菜,又看向周围的牢房,只见那些人全部端着碗,坐在地上狼吞虎咽的吃着,那样子像是吃着什么山珍海味一样。
    派发饭菜的男人回头嘲笑的看了她们一眼,冷嗤出声。
    隔壁牢房的人拍拍他们中间的铁柱,好意的劝道:“吃吧,在这里就只有这个吃,且一天只有一次,不吃就等着饿死。”
    殷蓉摇头,看着那些人的吃相,捂着胸口扶着牢房开始犯恶心,脚无意识的踢翻了一碗饭,满地的饭粒粘着乌黑的地板,一阵恶心的酸臭味传来,整个牢房里都是这种味道。
    有人见此再次嗤笑出声,目光不屑的转开视线,有人则眼神冒光的看着她们两人的饭菜,腆着声音道:“姑娘,你们不吃啊?给我吃吧。”
    童雪霜站起身来,走至殷蓉身边,蹲下身体,将剩下的那碗饭端了起来,递给殷蓉,轻声道:“吃吧,这里是牢房,不是外面。”
    对于童雪霜来说,这馊饭算得了什么,曾经的她就是连猪食都吃过。
    殷蓉扶着牢房往后退,眼泪直流,哭着道:“我不吃,我死也不吃这个,恶心死了。”
    童雪霜闻言,面色一冷,声音冷漠道:“那你就去死!”
    言罢,就端着碗回到了原地,不再理会殷蓉,殷蓉看着她的背影,难过极了,紧咬着唇,小声的开始啜泣着。
    筷子夹了饭进嘴里,腐臭和酸味充斥在了整个口腔,人几欲作呕,但是童雪霜强制的忍住了,面无表情的继续吃着。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周围牢房里的人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些许的诧异,说起来这牢房里的饭,他们刚开始吃的时候都没法适应,都是吃了吐,前面几天都是饿着肚子,直到后来实在忍不住饥饿了才开始接受这食物,过程还相当的艰难。
    可是她第一次吃,却能面无表情的下咽,看她们身上的衣裳首饰,他们知道她们绝不是一般的人,以前养尊处优的人,现在能够这么快的接受新的环境,这份适应能力与淡然让他们不得不佩服,尤其当对方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子时。
    看着童雪霜面无表情的咀嚼吞咽着那令人恶心的馊饭,殷蓉看得目瞪口呆,简直是不敢置信,连眼泪也忘记了流,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她。
    童雪霜吃了一半,抬头看向她,冷声问:“要吗?”
    殷蓉沉默的流着泪水,很久后,她才哽咽着点点头,慢慢的挪到童雪霜身边,伸出手接了她手上的饭菜,馊饭伴着眼泪一起下咽到肚子里。
    吃完了那碗饭,童雪霜伸出手用衣袖轻轻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眼睛里第一次划过淡淡的温柔,低声道:“殷蓉很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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