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到李仁暂时停止吩咐,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允熥马上走上前去说道:“李郎中真是够忙碌的。”
    李仁因为这里的人员走来走去的没注意他们一行人,听到允熥说话赶忙起身行礼说道:“微臣户部巴蜀司郎中李仁见过皇太孙殿下。”在场的其他人都不认识允熥,听到李仁的说话都大惊失色,品级低的官员们行礼说道:“微臣某某衙门某某某见过皇太孙殿下。”没有官身的吏员、工匠等人纷纷跪倒在地,有的人还能说话,有的人已经吓得、或者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允熥对在场所有人说道:“免礼,各位臣工,各位百姓都起来吧。”
    官员们倒还好,行完礼就完了;吏员们大官儿也见过不少,很快反应过来,磕了一个头以后起身;但是在场的工匠则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还是允熥示意侍卫们去扶,他们才一个个的反应过来起身,但是干活仍然心不在焉。
    允熥意识到后世的一些做法是不能应用到现在的。虽然自己这次并不是来工作现场鼓舞士气的,但是也意识到以后不能随便深入基层进行什么所谓‘鼓舞士气’的行为,因为那会极大地影响工作效率的。对于官员倒是可以这么干。
    允熥也不等大家都起来后再说话,直接问道:“李郎中,这里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吗?”
    李仁回道:“禀殿下,足够三天发放使用的粮食都已经运来,人员都已经备好,与应天府也已经沟通过一次了,应天府尹王大人也颇为配合;各种工具也都已经备好;殿下刚才进来也可以看到大门已经改建完毕。我和在场的各位官员也都反复商议过了,应该没有问题了。”
    允熥也没有听出有问题。他又巡视了一遍场地,正准备走,宝钞提举司的提举见到他躬身行礼。
    允熥见到宝钞提举司的官员,想起一事:“张大使,这收回的宝钞,你们打算怎么办?”
    张提举回道:“禀殿下,这些宝钞按照惯例,都是销毁的。”
    允熥好奇道:“为何?为什么不留着再发放?”
    张提举说道:“宝钞易藏匿,陛下怕宝钞提举司的吏员偷宝钞出去花(其实也包括官员),所以下令宝钞提举司不存宝钞,当天印制的宝钞必须在当天送到各衙门或者宝钞广惠库;宝钞广惠库也不能保存大量宝钞,多余的都是销毁。”
    允熥明白,这是老朱在没有办法进行有效监管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可以说是适合现在的。
    他也没什么要问的了,挥挥手让张提举忙去吧,然后驾马往锦衣卫而去。
    之前九月二十日的时候,允熥曾经通过老朱找到锦衣卫指挥使,让郭指挥使帮忙散布种种可以提升老百姓对于宝钞信心的流言。虽然允熥觉得能当锦衣卫指挥使的人应该不至于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但是他还是觉得还是再沟通一下更好。
    一行人又策马跑了不短的时间,出了京城外城的北门太平门。之前提过的北门桥是在内城(朱元璋扩建之前的南京城)北门附近,离城外还很远,而锦衣卫的诏狱在城外毗邻刑部大牢。锦衣卫镇抚司虽然在皇城南边儿靠着五军都督府,但是这两天郭指挥使一直在诏狱那边,所以允熥得出城去找他。
    到了诏狱,门口看门的校尉一人跑进去通报,其余校尉、力士纷纷跪地行礼。允熥下马问道:“郭指挥使可在?”
    领头一名校尉回道:“禀殿下,郭指挥使正在狱中审问犯人。”
    允熥不解,锦衣卫现在不就‘吕妃下毒案’这一个案子吗?他虽然没有详细打听,但是细节都供出来了,只剩下还有几个人没有抓,还有什么好审问的?
    他走进了衙门里,未到二门,郭指挥使和下属官员都已经迎接出来。允熥还礼完毕,郭洪涛请他先进屋休息一下喝杯茶。
    允熥在客厅喝了一口茶,笑道:“郭指挥使这是安溪铁观音吧,和宫里的武夷岩茶品起来味道不同。陛下爱喝武夷岩茶,孤倒是比较喜欢铁观音,郭指挥使看来和孤的品味差不多。”
    郭洪涛说道:“臣岂敢和殿下相提并论?武夷岩茶味香,安溪铁观音醇厚,各有所长。殿下要是喜欢,臣这里还有十几两安溪铁观音,就给殿下回去品味。”
    允熥只是想拿茶作为寒暄的内容,并不是为了要他的茶叶。但是他确实很喜欢喝安溪铁观音。允熥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觉得私自接受大臣的东西不好,于是说道:“不必了,孤不夺人所好,郭指挥使自己留着喝吧。”郭洪涛见他语气坚决,也就罢了。
    然后又寒暄几句,允熥问道:“二十日的时候,孤曾经说过锦衣卫帮忙散布一些关于宝钞的流言,锦衣卫现在办的怎么样了?”
    郭洪涛说道:“回禀殿下,人都已经安排好了,并且已经开始散布流言了。都是从外地的锦衣卫或者本地的暗线中挑的人,保证不会被发现。”
    既然他这么说了,允熥也就只能相信,反正如果最后兑换计划没能止住宝钞下跌,他肯定会追究责任的。允熥这时问起了另一个问题:“郭指挥使,听说你还在审问犯人,这还有什么好审问的呢?”
    郭洪涛不解他怎么就跳到了这个问题,但是仍然回答道:“回禀殿下,因为原文渊阁谭尚功和原文渊阁陈尚功的亲人仍未抓到,臣在审问已经抓到的人犯知不知道她们还有其他的藏身之处;这两天城门处一直严查,所有的女子要出城都要查看相貌,所以她们一定还在城中。”
    谭尚功!允熥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勾起了遥远的回忆:谭尚功虽然今年不过十八岁,但是在他八岁到十二岁的时候曾经照顾过他四年,一直到他搬到东暖阁为止。
    对于谭尚功允熥提不起任何恨意。他记得谭尚功是一个能非常精确地分析利弊的人,这次事情不论成败都很危险,所以她肯定不是自愿参加这次毒害他的行动中的;再加上她曾经照顾过他,还照顾的很好,所以允熥其实不愿意她被抓住然后被处死的。
    但是他也没法掺和这件事情,所以只能在心中默默地为谭尚功祈祷:一定不要被抓住啊。
    允熥又在锦衣卫的地盘待了一会儿,没有选择去见那些参与毒害自己的那些人,转身出了诏狱。
    走出诏狱,被迎面而来的大风一吹,还残存的些许感慨迅速消逝,他重又精神抖擞的上马奔回皇宫。老朱之前叮嘱他事儿办完了马上回去,老朱还要教他如何看折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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