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熥对于张晓东的态度很满意。倒不是说允熥就不喜欢随便的人,但是虽然允熥之前见过他,但是那时允熥还是皇太孙,现在允熥已经是皇帝了,所以张晓东是第一次正式见新领导,当然与允熥当皇太孙的时候见面不同。
    要是头一次正式面见新领导就不够恭谨,那么允熥是不敢用的,面上都不是很在意,内心能对允熥怎么想?
    当然,允熥看一个人是不是恭谨不是从低头什么的,没有人会在允熥面前连头都不低、礼也不行的,那样允熥可以直接把这名大臣一撸到底,谁也挑不出错来。
    允熥是通过侧面的消息。比如他从奉天门一路走过来是什么表现,在乾清宫外边站着的时候是什么表现,在允熥面前有没有什么下意识的小动作,等等。
    在张晓东走进来之前允熥就已经通过王喜知道了这些。王喜跟随允熥也很多年了,不用允熥吩咐也知道该干嘛。
    所以允熥打量了一会儿之后笑着说道:“张爱卿坐下吧,何必总是站着。”
    张晓东又谦让一会儿,方才坐下。
    然后允熥说道:“张爱卿,今日是上午来的,怕是昨日晚上住在了城外的驿站了吧?”允熥先说些闲话。
    张晓东答道:“回陛下的话,臣昨日伴晚到达京城外的驿站,眼见着进了城也无法拜见陛下,臣在拜见陛下之前也不好擅自见其他人,所以就在驿站住了一晚。”
    “今日未到卯时臣就起来了,然后等着开了城门进来拜见陛下。”
    允熥下意识的看了看刻漏,现在已经是快到午时了,也就是说张晓东花了差不多三个时辰才从城外的驿站来到了宫里。
    张晓东接着说道:“臣之后骑马来到奉天门,让亲兵带着马去找地方安置,臣进宫拜见陛下。”
    然后就是张晓东等了很长时间,又走了很长时间,然后来到乾清宫面见允熥的事情了。
    说起张晓东从承天门到乾清宫花了很长时间的事情,允熥倒是想起了一个关于故宫与景福宫的小故事来了。
    满清后期第二次鸦片战争以后被迫允许外国的使臣常驻北京,所以英国自然派了人来当公使。后来朝鲜也被迫开了国,允许外国使臣常驻汉城,有一名曾经担任驻北平公使的英国人调到了汉城去当公使。
    这位使臣在北平的时候,有一次去拜见慈禧,走过了一道门又一道门,走过了一个宫殿又一个宫殿,然后才见到了慈禧,然后说了没有几句话就出来了,但是也花了很长的时间。
    之后这位使臣在汉城去拜见朝鲜末代国王李煦的时候,只不过走了一小会儿就见到了李煦,然后说了几句话又走了一小会儿就出了景福宫。
    这位使臣后来说:“若是要征服中国,非得五十年,甚至一百年不可:但是若是要征服朝鲜,五年、十年足以!”
    后来日本在打赢日俄战争之后,果然仅仅过了五年就正式吞并了朝鲜。
    其实这个小段子还没什么,但是允熥之所以记得很清楚是因为这是在南韩自己的电视剧上看到的。名字允熥忘了,内容是是讲朝鲜末代国王李煦的,前世的允熥因为喜欢历史所以看过这部电视剧,其他的韩剧前世的允熥是根本不看的。
    允熥想起了这个故事,有些好笑,虽然不可能笑出声来,但是也是面带笑容的。好在张晓东之前与允熥接触不多,刚才允熥也是带着微笑,所以并未觉得怎么。倒是王喜等亲近的宦官有些奇怪。
    这个故事也不能讲给张晓东听,所以允熥又对张晓东说了几句其他的话,然后问道:“张爱卿,你可知道朕把你叫来京城是干什么?”
    张晓东一听,知道重点来了,本就已经十分紧张的精神更加紧张了。
    要说允熥叫他进京来干什么,他倒是还是知道一点的。他可是指挥使,虽然大明有三百多个实职指挥使,所以指挥使看起来不算是什么大官,但是在地方上也是一方重臣。
    他又是资格比较老的武将,当年也是曾经当过都指挥使的,后来因为被牵连才贬为指挥使,在京城也有自己的人脉。
    他前一天晚上住在驿站的时候就从自己在京中的人脉知道了大概的事情,不过知道的不详细。他在文官这边可没有人脉,武将方面的人脉还够不到勋贵,讲武堂的学生也没有熟悉的,所以只是听的三手的消息,知道的不真切。
    张晓东思量了一下,觉得允熥手里有锦衣卫,不可能京城里边什么都不知道,他可是从洪武初年过来的,对于锦衣卫的厉害记忆犹新。
    所以最后他觉得还是说半真半假的话为好,于是说道:“启禀陛下,臣听到了一些风声,似乎是与之前三佛齐的使者前来求救有关。”
    允熥还真的被张晓东蒙混过去了,说道:“确实是与此有关。朕已经决定派使臣出使满者伯夷,让他罢兵;若是满者伯夷不愿罢兵,那么朕就要派兵去宣扬我大明国威,平靖藩国的争端了。”
    “朕虽然要平靖藩国的争端,但是毕竟满者伯夷也是正式的藩国,所以稍加惩戒即可,陆师只是去三佛齐内驱逐满者伯夷的军队,主要还是水师挑大梁。”
    其实也是允熥听说满者伯夷打败过忽必烈时代的蒙元军队之后,害怕大明的陆军也仗打的不顺利所以才不派陆师去满者伯夷本土打仗的。作为允熥海外干涉战的第一战,必须赢得漂漂亮亮的,才好堵住反对海外派兵的文官们的嘴。
    “朕就想起皇爷爷当年说过张爱卿是水战的一把好手了,所以就决定以张爱卿为水师总统领,加副将。”
    张晓东马上站起来躬身说道:“臣谢主隆恩。”
    张晓东又谢了几句,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请问陛下,以那位大将为统帅?”他一听是加副将,就知道他上头还有统帅,不然应该是加总兵,或者给一个将军的加衔。
    允熥说道:“朕考虑张爱卿你大半生都在水上打仗,并未指挥过陆战,所以任命东莞伯何荣为总兵。何荣也打过水战,并且也是宿将了,所以派他指挥。”
    张晓东应着,心里松了口气。他就怕上边的总统帅是个外行人,那么仗就不好打了。虽然水师不比陆师,张晓东这些年在海上,知道即使是扶桑这样的在藩国之中已经很大的国家,水师的总规模也比不上大明的十分之一,更不必提之前都没怎么听说过的满者伯夷了。
    所以想输是不容易的,除非是被人家给暗算了。但是他也知道大明上下的官员,除了对于蒙古各部,还有扶桑很忌惮以外,其他的藩国觉得只要是大明的天兵一到就应该是一击而破的。若是因为统帅的瞎指挥导致战争不是很顺利,那么他一定会被弹劾的。
    并且他也不太了解允熥会怎么想,所以听到统帅是一个水战的内行就放心了。至于陆战怎么样,就与他无关了。
    然后张晓东又注意到允熥对于这件事非常重视了。张晓东听允熥的意思,只不过是打算派出一两个水师屯卫,陆师也就是三四个卫的样子,竟然就派了一名爵爷担任统帅,搁在朱元璋时期,顶天了是一个都指挥使指挥。
    允熥不知道张晓东正在想什么,接着与他说南洋作战的指导思想。
    允熥说道:“若是满者伯夷国执意对扛天兵,那么不必留手,务必全歼满者伯夷的全部水师,让满者伯夷国,也让南洋的藩国知道我大明的天威不容忽视。”
    “落水的满者伯夷国的水师官兵,为了显示我大明为仁义之国,当然要救助的。但是他们与我大明为敌,也要加以惩戒。就把所有救上来的满者伯夷国水师官兵送到廣西,处以流放之刑。”极为珍惜人力资源的允熥怎么坑容忍人力浪费呢。
    “还有,虽然不去满者伯夷的本土打仗,但是三佛齐境内的满者伯夷兵丁也是要消灭的。若是这些兵丁有被俘的,也处以流放之刑,流放到廣西。”
    允熥还打算与朱赞仪联系一下,把这些流放过去的满者伯夷的陆师官兵编为一支军队,以后打仗了当做开路的炮灰使用。不然万一死了一堆大明的兵丁,允熥会很心疼的。
    允熥又嘱咐了一些东西,张晓东一边点头一边还拿出了一个小本子记下来,态度非常端正。允熥也知道张晓东是识字的,所以也并不惊讶。
    允熥考虑到张晓东已经是现在大明水师方面资历最老、经验最丰富的人之一了,并且看着他虽然已经六十多了,但是身子还硬朗,估计还用得到,所以决定笼络一下。于是问道:“朕记得你有三个儿子,长子叫什么,现在是什么职司?”
    张晓东说道:“禀陛下,臣的长子名叫张国勇,现在在苏州卫为千户。”
    允熥有些疑惑:“朕记得苏州卫没有水师,怎么在苏州卫?”
    张晓东说道:“禀陛下,臣的长子上船就晕,臣不得已,送到了苏州卫加入陆师。”即使是恭谨如张晓东,说到这件事也感觉尴尬。
    允熥笑道:“原来是这样。他当千户几年了?”
    张晓东说道:“禀陛下,已经有三年了。臣的长子当年还随军参加了捕鱼儿海之战,因功升为试百户。”
    允熥说道:“那么还是历经大战的人了。既然已经当了三年的千户,那么朕给个恩典,提拔为指挥佥事。”
    张晓东马上跪下说道:“谢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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