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集人马,速速进宫!”柴昭一声令下,马鞭挥起径直往皇宫奔去,殷崇旭不敢耽误,紧跟柴昭身后。
    ——“召集人马…召集人马!”将领爬起身,双手拢紧嘴用尽力气高声喊道,“王爷尚在人间!!!柴家军即刻听令!…”
    宫外
    殷家堡的人马大力掀滚着雪浪,迷茫下守宫门的骠骑营军士根本辨不清有多少人。裴显几次想杀出去一探究竟,可又不知道宫里李重元那头到底如何,犹豫不决还是不敢贸然出宫。
    “二少爷。”有人道,“等天亮雪停,宫里的人就会看出只有咱们这些,还是得想个法子才是。”
    殷崇诀摇头道:“我赌的也就是今夜这一场,天一亮…此局输赢就已经注定…我信我不会输!”
    殷崇诀隐约听见身后渐近的马蹄声,一个恍惚竟有些不敢转身去看,忽的有眼尖人大喊道:“大少爷,是大少爷呐!”
    ——“大哥…”殷崇诀瞪眼转过身去,“大哥!”
    “崇诀别来无恙?!”不等殷崇旭应声,柴昭已经策马踱近殷崇诀。
    “王…爷…”殷崇诀看清来人是柴昭,翻下马背重重跪在了雪地里,“苍天有眼,王爷还活着!崇诀没有料错,您一定还活着!”
    柴昭跳下马亲手扶起殷崇诀,掸了掸他肩上的雪花,灰眸注视着他道:“殷家兄弟忠肝义胆,我没有看错人。今夜宫中有变,能够洞察玄机,敢出手的也只有你们。”
    殷崇诀指向皇宫急道:“皇上病重,李重元率了自己骠骑营的人马围住了皇宫,里头不知如何…王爷!”
    “叔父…”柴昭心尖一紧,挥开貂裘走向重兵把守的宫门。
    殷崇诀正要跟上前,骤然转过身寻着什么,不见自己心里惦记的那个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殷崇旭看着弟弟眼中遮掩不住的想问又不敢问,叹了口气轻声道:“阿蘅没有死,母子平安!”
    ——“阿蘅…”殷崇诀释然的闭上眼,“那就好…”
    宫墙边
    ——“王爷…是…王爷!!!”
    无边荒茫的雪夜里,柴昭一身黑色貂绒,领口微开露出高凛的颈脖,棱角锋利如同刀刻一般,灰眸迎着一众骠骑营惊惶失措的军士,大步渐近。
    裴显退后着步子难以相信的吼道:“王爷…王爷…您…还活着!?”
    柴昭才瞥视过他一眼,裴显脚心一软已经瘫倒在地,不住的磕着头道:“王爷赎罪…裴显知错,裴显知错了,王爷饶命!”
    柴昭不再看他一眼,裴显身后的军士齐齐扔下手里的兵器,跪地哀嚎道:“王爷饶命!”
    柴昭只字不语,解开身披的貂绒,赤黑色的一片飘落在茫茫的雪地上,柴昭束身的黑衣裹覆着他英拔身姿,见柴昭一步一步走近宫门,跪地的军士都跪挪开路来,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雪地,动也是不敢动。
    守门的军士不等柴昭走近,已经轰然打开宫门,巍峨的大周皇宫在雪夜里倍显沉重难测,柴昭深刻的脚印坚实的踏在厚厚的雪地里,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殷崇旭走近浑身发抖的裴显,冷冷道:“绥城外,设下埋伏刺杀王爷王妃的…是裴将军的人吧?”
    ——“末将…知错,末将有罪!”裴显咚咚的磕头声在彻静无声的夜里愈显突兀,抬起的脸上沾满了斑斑的雪迹,裴显扯住殷崇旭的衣角哭喊道,“殷都统,裴显受驸马蛊惑,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裴显是被逼的,绝非我的本意啊!还求殷都统替裴显求一求王爷...饶命!”
    殷崇旭甩开衣角跟着柴昭道:“如何惩处裴将军所为,今夜过后王爷自会处置。拿下裴显,等候王爷发落!”
    ——“饶命!殷都统救我!!”
    殷崇诀缓缓踱近已如一滩烂泥的裴显,黑目幽幽打量着他道:“裴显,你在骠骑营的时候何曾看得上过我们殷家兄弟?如今死到临头还想着求我大哥救你?只怕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殷崇诀抽出手里的佩剑,锋冷的剑刃轻轻划过裴显的脖子,黑目骤然合上,“嘶”的一声——洁白的雪地里已经溅红一片。
    裴显还来不及喊出声,已经捂着渗血的脖子一头倒在了雪地里。
    殷崇诀厌恶着看着心爱宝剑上沾染的血渍,蹙眉道:“真是脏了我的剑!”
    “你杀了他做什么?”殷崇旭见弟弟一剑杀了裴显,惊道,“他犯下大罪,是死是活也该由王爷定夺….怎么也是大周浴血的将领…”
    “大哥!”殷崇诀不悦打断道,“此人该死!竟敢设计刺杀王爷和阿蘅!该死!王爷都没有怪我什么,大哥还是过于心慈手软了。”
    殷崇旭转身看去,柴昭身姿凛凛直往深宫而去,裴显之死在他看来如同被殷崇诀随手碾死的虫蚁,压根得不了柴昭的侧目一看。
    再看向殷崇诀高昂得意的年轻面容,殷崇旭低叹了声道:“也罢,随你便是。”
    殷崇诀别着手跟在柴昭身后,目不斜视道:“大哥,今夜赢下的这一局,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殷崇旭垂下眼睫笃定道:“今夜,今生的赢局,都是你前头那人的。你我不过尽人臣所为,算不得赢家。”
    “这也算不得?”殷崇诀故作惊诧道,“本来总还以为大哥淡泊,想不到…”殷崇诀垂眉一笑道,“大哥对赢局…期许更深。”
    “住嘴!”殷崇旭露出对弟弟罕见的怒意,“今夜有的漫长,收起你的尾巴才是!”
    殷崇诀扬了扬不羁的嘴角,昂首迎着无止境的白雪,喃喃自语道:“徽城一点儿也不冷,这里的雪…是暖的…”
    徽城,驿馆。
    沈泣月从没觉得夜晚可以漫长的这样没有尽头,她和衣而卧,几番心悸惊醒,见子时才过,可自己已经全然没有睡意,只得撑起身子半倚在床沿上,侧身看着窗户纸映着的盈盈雪光,寒从心起。
    ——“成败就在今天。”沈泣月缠绕着被角咬紧了红唇,“不要让我看错你!”
    ——“什么人!”驿馆的守卫才喊出声,就已经按着心口露出的箭羽软软的瘫倒下身子。
    沈泣月赶忙推开窗户——无霜掸了掸满肩零散的雪花,厌恶的扫视着满院横七竖八的尸首,见沈泣月梢眼带着怨念盯紧自己,抬眼道:“哥哥就是哥哥,绝不会抛下你。”
    “你还来做什么?竟还杀了这么多人!”沈泣月甩帕怒道,“今夜事关重大,你非要替我们惹出事来么?”
    “惹事?”无霜嗤笑道,“你心心念念的李重元才是惹出了大事,天大的事。”
    沈泣月不屑的挑起梢眼,转身道:“他此刻就在宫里,天一亮…”沈泣月露出憧憬之色,“大周…就该改姓了吧…”
    “你知道哥哥最喜欢泣月什么吗?”无霜抚上沈泣月瘦削的肩膀,爱不释手的摩挲着道,“就算跌到了谷底再难见天日,你还是这般百折不挠,有着从不消退的美好愿景…只要泣月一直如此,哥哥此生就有不尽的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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