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懒洋洋的笑,近距离下,头发早就已经被汗水打湿,黑棕棕的糊在额头上,“宋轻沉,你这一摔可不得了。”
    “下面还不得跟个粽子似的往下滚。”
    宋轻沉抿着唇角,扶在山岩的边缘站起来,一步步往前走。
    她抿着唇角,小声嘟囔,“粽子又不是圆的。”
    姜彻耸肩,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滴,不紧不慢的跟在宋轻沉身后,也不快走。
    在他们的前面是周池妄。
    似乎听见身后的声音,他转过身来,淡漠的目光在两个人的身上停顿片刻,与宋轻沉相对。
    眼睛湿漉漉的,一片汪洋。
    他转过身去。
    走到新的休息点,宋轻沉气喘吁吁,扶在栏杆上,想坐一会儿,被姜彻拉住。
    “没几步了。”
    宋轻沉看他。
    他们已经走了快两个小时了。
    周池妄还游刃有余,他早就脱掉了身上的外套,摔在自己的肩膀上,没有走,而是把手中的登山杖递给宋轻沉。
    宋轻沉累的发怔,“你、你不用了吗?”
    周池妄往远方望,旭日露出一抹红光,蓄势待发,即将喷薄而出。
    他淡淡的回,“用不着。”
    头发也被汗水打湿,肩膀上一片湿痕。
    姜彻跟在旁边,嘲讽的怼,“啧,真会做人。”
    同时代替宋轻沉接过登山杖,塞进宋轻沉手中,乐了,“有人逞能不好吗?就让他逞。”
    周池妄不紧不慢的扫他一眼,转身继续走。
    如姜彻所说,确实也没有几步路了。
    他们走到了悬济寺脚下,再往上,还需要再走99级台阶,才能进入到寺庙门槛,但这里已经是山顶,所有高三学生们的终点,所有老师都在这里等。
    “来吃点东西。”
    赵老师也等在山顶,对第一波上来的说。
    一瞬间,登山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许多学生成群结队,疯狂地朝着食物的方向跑,在山顶上疯狂大喊。
    “啊啊啊啊终于走到了!好香啊,饿死我了艹!”
    还有人在喊。
    “太阳出来了!”
    喧闹像是冷水入油锅,陆续有人叼着面包片吱哇乱蹦,往日出的方向跑,像四散的蜜蜂,站在山顶的围栏前,对着太阳大喊。
    “山大,等着我!”
    从一个人,两个人,变成一片人,一群人。
    “我妈妈说,考不上大学,就让我出去打工,我不打工,我要上学!”
    “h大,等着我,今年的新生名单上一定会有我的名字!”
    “我不想再复读了!”
    “我要去最美的大学看樱花!”
    ……
    应明岑的班级在宋轻沉的前面,但是她不知不觉的落在宋轻沉后面,上来后,疯了一般地深深呼吸早晨的空气,对着露出半个地平线的太阳大笑大叫。
    “你们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给我提供采访素材!”
    她站在宋轻沉的旁边,拍拍她的肩膀,“喊啊。”
    宋轻沉扶着栏杆,憋了一口气,最后对着远方并不刺眼的红日说,“希望每个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早晨的太阳鲜红,灼目。
    像最盛大的洗礼,预示着他们即将迈向高考,也即将远离高中。
    山风在肆虐,喧腾一波又一波,树海簌簌,飞鸟惊散。
    喊叫声此起彼伏,许多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声浪弥散,又简单地聚拢成两个字。
    大学。
    宋轻沉也在笑,眉眼弯弯,在人群中伸了一个懒腰。
    一回头,姜彻的身边早已经聚集了他的五人组。
    他依旧懒洋洋地笑,没有一同跟着喊话,只是视线穿过人群,看着她。
    她又别开视线,目光逡巡一圈,这才发现,没有周池妄的身影。
    人群空空荡荡。
    她往上找,才发现他一个人站在前往悬济寺的九十九级台阶上。
    九十九级台阶,意味着九十九重苦难,爱别离,恨不得,大起大落,人间百态。
    宋轻沉捏着周池妄给的登山杖,往前走。
    一把被应明岑拉住。
    “你去哪?不吃点东西吗?”
    宋轻沉摇摇自己的包,“我、我有带着。”
    目光往上飘,“我想去,上面看看。”
    说是祈福,实际上许多人都停在最后的九十九级台阶之前,只远远地拜拜,在山顶平地上,还有一颗祈愿树,把愿望挂上去。
    一个人15元,自愿行为。
    “别去了,又高又累,去那拜拜吧。”
    周池妄的背影在走远。
    她咬咬下唇,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摇头。
    “既然来了。”
    她说,“就上去,看看好了。”
    她的腿又酸又疼,一步步地往上走,脚下像踩着荆棘灌木从,鞋不是鞋,是桎梏。
    偌大的主殿人迹罕至,早晨有僧侣在打扫庭院,宋轻沉到时,周池妄跟一个披着袈裟的住持方丈站在一起。
    主持方丈握住他的手腕,翻看片刻,缓慢的告诉他,“年轻人,执念太重,伤人伤己,不得善始,不得善终啊。”
    周池妄低垂视线,盯着地面上一个个蒲团,闭了闭眼睛。
    空荡荡的大殿内,满天神佛相对而立,低哑的嗓音隐隐回响。
    “没关系。”
    他说,“不祝我得偿所愿,祝她平安顺遂。”
    宋轻沉一怔。
    她捏紧自己手中的登山杖。
    把手上始终温热,前半程是周池妄的手心温度,后半程是她的,体温融合,她手心中发汗发的厉害。
    主持方丈轻轻叹息,拿出来一颗佛珠递到他的手心中。
    “你也算有缘人,今日这颗佛珠送你,可以把她的名字刻在上面。”
    下一刻,她从门后缓慢地走出来,目光晃晃,盯着周池妄。
    “这些话,”她说,“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呢?”
    “就像你,擅自替我做出了决定,是认为我,一定不能接受你吗?”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周池妄转过身来,看她。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哽咽。
    “那天在你家,我以为我表达的已经很、清楚了。”
    “是喜欢,才会提出以后在一起,与其他事没有关系。”
    周池妄眸光在闪。
    他走过来,单手揽过宋轻沉的肩膀,将她按进怀中,哑声道。
    “别哭。”
    第86章
    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 朝阳脱身于地平线,蔓延攀升,万里碧空一线红, 白露涔涔。
    咚。咚。咚。
    寺院的晨钟准时敲动, 长声响彻山头。
    像心跳。
    睫扉蹭在周池妄的胸膛前,又沙又痒。
    平稳的心跳无限放大, 从鼓膜,到脑海,再到心脏。
    周池妄的手臂上有青筋暴起, 压着她的肩膀,另外一只手还在插兜,他垂下视线,低声问, “再抱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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