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钗听了白若的话,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过来给白若捏肩按背。翠钗是正经学过武过的,不比普通宫女,手底下即力气,对人体又了解,三,两下就顺了白若的筋骨,把白若按的飘飘欲仙。
    趴在塌上,抱着一盘大厨房特意进的蜜饯樱桃,白若抬手捡了一颗塞进翠钗嘴里,满口甘甜,还带着一点微酸,御用的东西一般人根本见不着,翠钗吃地莫名感动,手底下更加起劲了。
    一盘樱桃‘你一颗我一颗’的被分完了,白若也被翠钗按的昏昏欲睡,趴在枕上想歇个午觉的时候,翠环从外间走进来了。
    “小姐,那俩人被嬷嬷送走了!”翠环禀告。
    “哦,走了啊!”被打搅了睡意的白若,没精打采的歪过头,看着翠环问:“东西给她用了吗?”
    “用了,奴婢亲眼看着她喝下去的。”翠环说。
    “没让人看见吧?”白若打了个哈欠。
    “小姐放心,奴婢慎重着呢。”翠环回答,见白若点头露出个微笑,又挥手示意她下去休息,翠环垂了垂眼,沉默着,半晌,才犹豫着问:“小姐,既然送去了两个人,那药怎么只给那姓韦的用了?咱们那儿还有不少呢,十个八个都够用的!”所以不用省着。
    白若忽然就笑了,她还以为这丫头犹豫不决这股劲儿是想劝她行事不妥,给人下药断子绝孙呢!没成想是嫌弃她做事不果断,作恶作一半,格局太小。
    也是,翠钗翠环原本就是土匪,年纪在小也不能忽视她们是靠杀夺越抢长大的,本身就视人命如草介,她这种在常人眼中称得上‘恶毒至极’的下药手段,在翠环看来,怕是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吧。
    果然啊,什么马配什么鞍,她这个恶毒女人,配的是阴狠皇子,就连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土匪恶霸。
    真是绝配。也挺好的!白若笑了笑。
    “这事就不用管了,我给韦蔓儿下药,就是看她不顺眼而已,如今她们走了,日后跟咱们就没关系了。”白若耸耸肩,不甚在意的回道。
    没错,借着嬷嬷们教规矩口渴的功夫,白若吩咐翠环给韦蔓儿下了药。药效特别直爽,就是简单粗暴的绝育药,土匪翠环独家配制,据说效果特别好,一般楼子里的红姑都用这种,无毒无副作用,还自带莹白肌肤的效果。
    当然,一般楼子里的红姑们想从良,就不会用那么多,盼着万一要是从良,好好治治兴许还能有点希望。可白若一想起前世女儿被韦蔓儿染上豆症后死前的惨状,就一点希望都不想给她。
    三倍的药量,十三岁的身子,用了那药之后,今夜就会下红,连续下三日。以后这辈子都别想有孩子。
    以韦蔓儿的身份,请不来太医。而且,她今日就会去紫极院伺候太子,更不敢让人知道身子有碍,在说女人下红肚子疼,也不算什么毛病,每个月都有一回的,韦蔓儿这个年纪,时间不准很正常,就算比平常疼些,也只会以为是这些天住的太湿热,才会如此,不会太在意。
    太子喜欢的是弱质纤纤如柳如眉那般类型的女子,前世韦蔓儿能被带回太子府,也是因为有柳如眉提携。从根本上,太子并不喜欢她,前世她之所以能被提成庶妃,满京城的浪,就是因为她生了太子唯一存活的儿子。
    太子妻妾无数,但子嗣不丰,如今膝下只有太子妃所出一子,和姬妾产下的两女。前世,距今五年后,韦蔓儿生下太子次子,同年,太子妃所产皇长孙病逝,韦蔓儿的儿子成了太子唯一的子嗣。
    那时,太子都三十五了,一般人这年纪孙子都有了,韦蔓儿的儿子之宝贵,可想而知。白若还听说,太子答应了韦蔓儿,等她儿子周岁立住之后,就正式为她请封侧妃。
    太子侧妃,登基后一个妃位妥妥的,弄得好了贵妃位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太子膝下就她儿子一人,等太子百年了,她儿子就是……
    韦蔓儿想的太美好,才会失了慎重飘飘然,被太子妃算计,连累了白若的女儿。
    白若一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恩怨分明,不牵连无辜。前世,柳如眉跟她之间没有纠葛,今生,她平平安安的把柳如眉送到太子身边。从此,是青云路还是地狱门,跟她无关。至于韦蔓儿。前世,她害了她女儿,今生她就让韦蔓儿一辈子没有子嗣,从此,韦蔓儿是死是活,她也不会在意。
    一包药下去,自此两清,她和韦蔓儿之间,没仇了。
    ☆、第二十八章
    那一天的下午,韦蔓儿和柳如眉无声无息的被送到紫极院,据说是当了太子屋里的宫人,白若当晚禀告了柏君溯,他也只应了一声,并没怎么在意。总归就一步闲棋,能起作用自然好,没作用的话,也不可惜。
    时间缓缓过去,转眼又是半个月,仿佛一瞬间,就来到了十月末的深秋。
    这半个月中,老天终于开了眼,竟连下两场大雨,虽然给城外的流民们带来了不便,但依然是好兆头,最起码,干裂的田地变黑了,井里也有了水。
    漫天的大雨中,百姓们跪地而泣,仰天痛哭,大灾终于过去,他们的日子又有了盼头。
    一场秋雨一场寒,日子步入十一月初,天便慢慢地凉下来,行宫的下人们换下轻薄漂亮的夏裳,穿上了厚重的秋衣。
    绝望的灾难过去,在厚重的衣裳也挡不住花样年华的大小宫女们的喜悦,她们欢快地,愉悦地,迫不及待地传达着各种小道儿消息,用八卦别人来表示自己发自内心地喜悦之情。
    而这小道儿消息的中心,自然就是太子的紫极院和柏君溯的泰清苑。
    白若言出必行,说两清就是两清了,再没打听过韦蔓儿的动静。不过,太子院中本就是万众瞩目,就算白若不特意打听,那消息还是源源不断的传到她耳边。
    听说太子特别喜欢柳如眉,当夜就让她侍了寝,之后还给她赐了字,叫什么‘弯弯’。听说太子还给跟柳如眉吟诗,给她画眉,夸她‘纤纤两弯眉,盈盈双泪目’,跟她白天泛舟小湖旁,晚上同欢床塌前。
    总之,是特别喜欢柳如眉,闹得整个安洲行宫都知道太子身边有个得宠的柳姑娘,简直是艳压群雌,把原本观仙台的那些美人儿,比的都没人样儿了。
    听说太子都答应柳姑娘带她回京城,入太子府当娘子啦。
    一步登天啊!
    被留在行宫的,不管是昌德帝的,还是太子的,或是柏君溯扔下的美人儿,都羡慕嫉妒恨的咬牙切齿的。
    都是一样的人,一般的年纪,谁长的都不难看,都柳眉花貌冰肌玉骨的,怎么那两个就那么特别?让贵人爱在眼里,捧在手中呢?
    她们差哪啊?都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楚楚可怜……在贵人眼中,怎么就比不上那两个?
    是的,被羡慕嫉妒恨的,是两个人。
    一个自然就是太子身边的柳如眉,另一个,就是咱们白若了。
    不比太子,宠爱柳如眉时,偶尔还尝尝新鲜换换口。柏君溯却是冰清玉洁,守身如玉的,专盯着白若一个,芳华阁里的蒋玉脂和韩绘儿闲的眼都快蓝的,他也毫不理会,每天泰清苑,紫极院两点一线,生活规律的让人发指。
    柳如眉不过是住在紫极院的耳室里,跟贴身侍女一个屋儿,可五殿下身边那个白若,听说都住进泰清苑正屋了,天天跟五殿下用同一个桌,睡同一个塌。
    怎么不让人恨之入骨?
    还好,最近太子病情慢慢好转,身体恢复了不少,已经渐渐把振灾事宜接回去了,柏君溯又沉寂了下来,老实呆在太子身边做陪衬,没以前存在感那么强了,白若在怎么受宠,也还是没柳如眉那么耀眼!
    要不然,光行宫宫人们地怨念就足以诅咒的白若夜不能眠了!
    总之,目前安洲行宫最风光的女人,无疑就是柳如眉和白若,至于韦蔓儿,翠环表示:她特意跟好几个人打听过,结果根本没人知道这女人是谁?只有一个给紫极院送膳食的小丫头,恍惚记得她好像是给这么个人送过点心。
    据说,这位现在似乎是住在柳如眉的屋里,不过并不是以太子姬妾的身份,而是……柳如眉的丫环。
    不是宫女,而是丫环,说白了就是顶了原本伺候柳如眉的人,以娘家贴身丫环的身份留下的。
    这混的,不能说不惨!
    翠环打听到这些之后,回来就跟白若说:她那药白瞎了,早知道韦蔓儿根本飘不起来就会沉底,还给她用什么药啊?完全就是浪费!
    白若也有点恍惚,前世这时候她正忙着勾搭柏君溯,想让他带她回京呢!根本没关注过韦蔓儿,并不知道她进太子府时,到底是以侍女还是以姬妾的身份进的……
    不过,是侍女还是姬妾,如今也不关她的事了,那药下去之后,她们就两清了!以后韦蔓儿是死是活,是沉是浮,是不是还会踩着柳如眉的脑袋上去,她不关心。
    想明白这点,白若对此就撒手不管,继续过着无忧无虑,吃吃喝喝看热闹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柏君溯晚上回来时,忽然对她说:“京城那边,昌德帝的圣旨到了!”
    时隔一个多月,雨也下了,太子病也好了,振灾基本都结束了,京城的昌德帝终于舍得慢悠悠的把圣旨发过来了。
    “说的什么啊?”白若问这话的时候,柏君溯正仰头抬胳膊的让她脱衣裳,换轻便的寝衣。白若半弓着身,正在解他腰间的玉带。柏君溯就把这事儿说了,态度很轻松。于是,白若也就很随意问了,并不见重视。
    本来嘛,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京城那边还能说什么啊,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大伙明面上谢谢龙恩罢了。
    “也没什么,就是问问太子的病情,若身体能坚持的话,就赶紧回京。”果然,柏君溯对白若的态度并不在意,扯开勒紧的衣领,说:“至于流民的后续安排,父皇说了,暂时教给安洲官员去管,反正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不过是收个尾,安洲府伊自个儿就能解决了。”
    出来了小半年,圆满得捞了一笔资历和功绩,终于能满载而归,柏君溯的心情很是不错。
    这从他清淡仿佛谪仙般的神态中就能看出来。这货一般越生气,就笑的越温柔,心里越阴暗,气质就越温润。
    反而像现在,出尘脱清的好像要飞升似的感觉,是他心情比较好,很平静时才会表露出来的状态。
    毕竟,人在心情愉悦地时候,总会下意识的露出最让自己舒服,适应的一面。
    “那什么时候走啊?”把柏君溯收拾妥当,两人坐到塌上,白若问他。
    “这一队三,五百人呢,说要走也不可能马上行动,还得打点好了安洲府的官员们,再说太子虽然好了,但到底大病一场,从安洲府回京城,少说也要走一个月,想必太医那边儿还要以太子的身体情况安排行程……”柏君溯沉吟了一会儿,在心里估算着,最后道:“少说还得十来天吧!”
    “我到没什么可准备的,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行宫内库的。我自己带的就只有银票,到要走的时候,通知我一声,我就带我自己和翠钗翠环就成了!”白若很直爽的表达了回京时,她要带走自己俩丫环的中心思想。
    “嗯,到时候我安排小栗子来接你们。”柏君溯点点头,他对白若身边那俩翠字打头的丫环也很有印象,毕竟,那么干净利落推人下井的……很少见啦!
    “要走一个多月呢,时间真是不少。这行路上,恐怕真不怎么方便,还好天已经凉快了,要不然更遭罪……”白若这话说的很实在,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就算是皇子出行,带着大批伺候的人,外出赶路也不是一件让人感觉到愉快的事。
    “你说的不错,当初我们从京城出发时是五月初,到安洲府时正是六月,天最热的时候,那一个月走的……听小路子说,他每日洗衣裳时都能洗出盐来!”白若得话引的柏君溯想起六月伏天骑马赶路的地狱之行,真是……不堪回首。
    “你们被人围着,伺候着的皇子爷还这么遭罪呢,更别提旁人了!”白若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她话锋一转:“现在天儿虽然比那时候凉快了,可走起来恐怕也不会轻松。我身边虽然有翠钗翠环,但还需要你好生关照些。所以,为了给你省麻烦,这次回京,你就带我一个人得了。”什么姓蒋的和姓韩的,通通不要理。
    主题清晰,思路明确,表达直白,一语中的。白若表示,她一惯就这么粗暴直爽。
    “本就只有你,要不然还有谁?”柏君溯哑然失笑,只恍惚见过一两面的,谁会带走?他都快不记得那两个蠢笨憨傻,矫揉造作得女人的长相了。
    “五爷你真是会说话儿,这把我哄的心花怒放的!”前世回京也只带了她一个,没有旁人。但白若还是以投怀送抱表达了喜悦之情。
    “就心花怒放了?不赏点别的?”柏君溯心情很好的调笑。
    “赏,怎么能不赏!”白若把脸颊凑过去,侧目瞅着他笑道:“赏你香一个解解馋儿!”
    柏君溯哈哈大笑,对着白若的脸狠狠香了一口,合身压上去,两人翻成一团。
    ☆、第二十九章
    此后这些天,行宫很平静,官员们忙着搞欢送会联络‘友情’,弄些‘离别情意更长,有事别忘帮忙’的宴会,各别文艺儿点的还写点送别诗,唱唱歌什么的!至于宫人们,也都忙碌着一些琐碎事儿,做好完全准备,送别振灾队伍。
    白若说是打包自己就能走,其实也没那么简单,回京路上虽然有接有送,但一些随身的东西还得自己准备,比如小衣,首饰,茶杯以及马桶之类的,都得自备。
    当然这些东西泰清苑都有,上造上册的御用物品白若不敢动,但一些小来小去的东西,就算带走也没人会说不让。而且,这些天,想借着她巴结上柏君溯的那些人,着实送上来不少贵重东西,她捡着能收的都收了一些,小部分最好的都归了柏君溯,剩下一般的,她都自己收着了。
    这些东西算起来,也值小一千两,白若自然要通通带走。
    不带走,不一定便宜了谁呢!
    于是,白若和翠钗翠环也行动了起来,不过,在个安洲行宫都异常忙碌的情况,一点都不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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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极院,东侧房抱夏。
    韦蔓儿抱膝团在窗前的凉塌上,一边被冻的瑟瑟发抖,一边还忍不住把眼睛凑到窗缝儿前,一脸阴沉的往外去看。
    行宫的宫人们到秋时都能分到两件厚衣,以备御寒之用,但这只是在行宫编制上的宫人能得到的待遇,不在编制上的,人家是不管的。
    比如,白若身带的翠钗翠环,和柳如眉如今的‘贴身丫环’。
    ……韦蔓儿!
    韦蔓儿初入行宫时,是跟着柏君溯以美人儿身份进来的,不过那时柏君溯很忙,留着她们本就是有别的用处,就没将她们造在册上,用度什么的,都是含糊着以宫人的身份送。后来,她们被转送到太子这儿,柳如眉得宠,太子直接吩咐按娘子的份例算。而韦蔓儿呢,她比较倒霉,刚到紫极院就生了病,月事来了肚子疼的满地打滚(t。t),眼见就要被挪出去了,柳如眉才赶紧开口将她保下。
    但不知柳如眉是怎么想的,保归保了,但却没让韦蔓儿以太子姬妾的身份留下,而是顶了她贴身侍女的缺儿。
    柳如眉的贴身侍女早在芳华阁时就被人撕出去了,如今身边正好没人。
    于是,韦蔓儿的名字不在安洲行宫的造册上。
    不是宫人,不是姬妾,是完完全全只属于柳如眉的,侍女……下人。
    跟翠钗翠环一个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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